第四十五章花间暗断肠
(蔻燎)
听完花辞树袒露心声的话语后,落花啼第一时间想的是逃遁,她支支吾吾半晌,接近冰冷道,“小花,对不住。”
言罢,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寻借口支开花辞树去休憩,独自回到西风愁坞,在院中凉亭下静坐须臾,目色涣散地盯着流淌的泠泠溪水里的锦鲤,一手撑着半边脸,眨巴着眼皮发着呆。
脑海不停地重复着花辞树的那句话,“花啼,如果能娶你的人是我,该有多好啊。我想守护你,一生无别。”
一生无别。
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的事?
情爱,远没有仇恨来得汹涌激烈。
可花辞树什么也没有做错,无端眼睁睁要看着她嫁去曲朝成为太子妃,不知心底是何等思量。
落花啼承认,花辞树这人在她内心是有分量的,目前为止,是比曲探幽高上那么几分,但是,不管高了几分,她都不会与花辞树谈情说爱,她现在的任务不是同男人卿卿我我,只得把花辞树撂一边晾着。
希望他能想清楚,自行斩断那不切实际的情愫。
鼻息传来一阵袅袅香雾,热乎乎的,落花啼缓缓回神,看着银芽站在眼前,手执一描金牡丹纹瓷盘,盘内整整齐齐摆放了五颜六色的鲜花酥。
银芽的一双水汪汪大眼望着落花啼,笑容满得溢出来,“公主,你回来怎么不进殿呢?这是奴婢新做的鲜花酥,你尝尝甜度可还适合?”
不经银芽提醒,落花啼还真不感觉饿,看见了鲜花酥,肚子就“咕噜噜”嚷得天翻地覆。她顺手挑了最上面的一块鲜花酥狠狠咬了一大口,胀着腮帮子道,“银芽,你也吃点,坐下来陪陪我。”
“多谢公主。”银芽甜笑,点点头,捧着瓷盆和落花啼在凉亭赏鱼,吃饼。
落花啼吃着吃着,这才反应过来西风愁坞的粉金建筑也挂上了深浅不一的红绸,连一盆盆花草上都点缀着剪纸“囍”字。
她方才只顾着回想花辞树的话,哪里顾得观察西风愁坞的变化?
目下所见,惊得她鲜花酥堵在嗓子眼,欲吐不得。
她无法回避,无法回避她即将和前世仇人曲探幽成亲之事。
落花王宫上下全在提醒她——你马上就是曲探幽的太子妃了,千真万确。
食欲消减,落花啼把鲜花酥丢进瓷盘,“蹭”的立起,瞳孔收成两粒小黑点,她瞪着正殿外忙活的几名宫女嘻嘻哈哈地绑着红灯笼,动了动嘴唇。
银芽时刻关注落花啼的举动,见自家主子眼睛越瞪越大,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笑吟吟道,“公主,你有所不知,昨儿曲朝的太子殿下来落花国,身后一共有二十多辆马车,马车上全是丰厚奢华的娉礼,金银珠宝,玉器绫罗,珍宝名物,多得数不清。王上王后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太子殿下重视公主呢。”
“王上见公主不在王宫,派人去灵暝山叫你回来,太子殿下却说,不急一时,让你玩够了再慢慢回来。公主,我们作奴婢的看得真真切切,太子殿下待你甚好,他肯定对你有情……”
落花啼侧目,打断银芽的话,“真的吗?”
“他真的待我好?”
“嗯嗯,所有人都能看出,太子殿下心悦公主。”
“……是吗?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落花啼长吁一气,打定了主意,既然成婚不可避免,那么明面上不能与曲探幽针锋相对。
试试软的,或许能摸清对方伪装下的真正面孔。
届时利用美人计获得他的信任,一步步套出他会不会攻打蓝穹国。如果攻打,他会用什么计划,是不是以前世那样随便找借口就去两面夹击,残忍屠戮。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一小太监在西风愁坞外传了国王落花啸的话,夜晚设宴,款待曲朝太子,长公主落花啼务必准时到达,不准懒懒散散中途过来。
落花啼打发那小太监回去,冲进正殿唤了一众宫婢为她配好一套长裙,她则去殿后的温泉池泡澡沐浴,半个时辰后湿发披肩,面容绯红地走出。
殿中的宫婢皆是自幼伺候她的,明白落花啼的喜好,四五人七手八脚给落花啼熏香,穿衣,梳发,挽鬓,簪花,施妆。
一个时辰,落花啼褪去风尘仆仆之感,衣袍光鲜,红裙绿裳,腰缠金带,脑后斜-插几朵暗红芍药,眉心印上花钿,耳朵戴了光泽温凉的明珠。
雍容贵意,华美昳丽,绝艳无双。
银芽连连夸赞,“公主好美!怎么看都看不够!”
指尖一戳银芽的小脸包,落花啼嗤道,“哈哈哈,就你嘴最甜!”
银芽道,“嘿嘿,奴婢所言非虚,公主是奴婢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啦。公主,我们现下便去花筑宫罢,晚宴快开始了。”
落花啼笑而不语,视野晃出轩窗,凝着外头黑寂的夜空,一轮尖锐的橙黄勾月悬在上方,摇摇欲坠。
月影婆娑,寒星稀疏。
几缕脱离枝子的竹叶在皎洁的月亮下旋出一道剪影,掺在风儿怀里,翩翩然向冷硬的地面落去,莫名有视死如归的凄凉。
一丛挺拔葱茏的冷箭竹在月下摇曳,“哗啦啦”的竹叶声宛如喧嚣的海浪,过耳不忘。
竹林前一抹高大的身形坐于石椅上,手持软帕轻轻擦拭着一柄玉笛,阴鸷的眉眼在低垂的时候竟多了些罕见的温柔。
剑眉星目,浓睫如翼,鼻梁高挺,唇形的弧度几近完美。
侧颜被月华冷冷一照,蒙上一种神秘的银芒,使人觉得他不似凡人,胜过天神。
一道黑影闪出,低声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
曲探幽给了入鞘一眼神,揣笛入怀,起身道,“走。”
主仆领上一队曲兵,启门离开风竹幽居。
岂料将一迈出一脚,曲探幽胸膛一疼,发丝飘扬,鼻息间先是钻进迷离的花香味,再是一柔软的人儿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双手紧紧环抱他的腰,昂起美貌的脸,勾唇粲笑。
曲探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此等画面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俯视着抱紧自己的落花啼,狭长的眸子眯出危险的神色。
他伸手欲推,下方悠悠飘来一句话,“我想你了。”
“……”
此言一出,躲在暗处的银芽捂着脸,左瞄瞄,右瞅瞅,脸皮子比公主的还红彤彤。
入鞘和曲兵们面面相觑,各自后退数步,撇开眼睛转身不看。
曲探幽还处于落花啼主动抱他的震惊中,面上一阵黑一阵白一阵红,他眼珠一转,捏起落花啼的下颌,挑眉,“哦?你会想孤?”
落花啼的眼神很真挚,真挚得绝无破绽,她用指甲撩撩曲探幽的后腰,喃喃道,“谁知道呢?我也以为我不会想你的,可回到落花王宫数月,我总会无缘无故梦见你,如此,大抵是在想你了……”
当然经常做梦梦见你了,不过是梦见上一世的你。
曲探幽将信将疑,嘴角笑意加大,他俯首情不自禁在落花啼额间烙下一吻,语气是诡异的宠溺,“嗯,孤明白了。”
他道,“以后,你能天天看见孤。”
弦外之音,两人成亲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会有相思之苦了。
被曲探幽亲了一下的落花啼笑容渐渐凝固,她松开手,朝银芽那走了几步,回眸道,“曲探幽,走吧,一同赴宴。”
后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眸湖黑得深不见底,“好。”
花筑宫内备好家宴,美馔美酒芳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眼花缭乱。
应季的耀目花卉堆满大殿,红,白,粉,紫,黄……各色俱有,目不暇接。
落花啼,曲探幽头一次成双成对地踱步入殿,甫一走进,殿里出现了三秒钟的静默,然后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语。
落花啼扫视宴席周围,稍稍颔首向上座的落花啸,花汲人见礼,“儿臣参见父王母后。”
曲探幽直挺挺站着,淡淡道,“落花国王,落花王后。”
国王王后自然欣喜地呼他们快快坐下,不必拘礼。
落花啼“嗯”一声,对左右安座的落花鸣,落花吟,落花蕊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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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兄妹几人回以温和笑容,并且起身恭恭敬敬给曲探幽行礼。
看见许久不见的曲探幽,落花蕊的心旌还是抑制不住地摇曳,她追视曲探幽的身影,半晌,默默垂下了眼帘,自斟自酌地喝闷酒。
在宴桌旁,曲探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入鞘就静静地守在他背后,目亮如星。
下一秒,落花啼的动作打得曲探幽措手不及。
一袭红裙萦绕着舒心的香味靠近,冷不丁挨着他坐下,一转头,四目相撞,避退不了。
刹那间,曲探幽内心唯有一个想法,这女人骤然转性,不会是疯了吧?从前何时见她会这般亲昵地坐在他身边,还是主动的。
乐师奏笙箫,四野敲金鼓,舞者翩翩邀,绮罗段段投。
花团锦簇,香海弥漫。
每逢曲探幽前来,落花国总会大开销为其置办几场宴会,生怕怠慢,照顾不周。因此歌舞菜肴相差无几,曲探幽也日渐习惯了落花国的宴会特色,与热情的国王王后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在国王王后眼里,曲探幽简直是无可挑剔的好女婿,出生尊贵,权势滔滔,容貌俊美,身形高挑,文武双全,怎一个“绝”字了得?
落花啼知晓父王母后被曲探幽所迷惑,无心解释,一味地吃菜饮酒,她恶意地为曲探幽斟上一杯落花国的蛇酒,杯面上还浮着淡黄的水沫。
一直喝普通美酒的曲探幽看见面前多出来的蛇酒,掀唇,作了妥协,“一杯。”
“一杯也行,喝吧!”
曲探幽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罢,余光瞄见杯底有几片晶莹剔透的细鳞,胃里一恶心,猛的看向一脸茫然的落花啼,“你!”
果然没安好心。
落花啼眨眨眼,“怎么了?不好喝吗?你马上是我的夫君了,不会喝蛇酒怎么成?”
“夫君”二字,鬼使神差让曲探幽一愣,他接过入鞘递来的手帕拭净嘴角,低声道,“拿你没办法。”
落花啼笑了笑,不理会他,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她时不时偷瞟曲探幽,只见对方仿佛很喜欢鲜花酥,与大哥落花鸣,二哥落花吟,妹妹落花蕊喝酒了几遭,他已垫了三块鲜花酥下肚。
看不出来,倨傲冷漠的曲探幽竟然喜欢吃花朵所制的甜甜鲜花酥……
家宴并不冗长复杂,众人吃饱喝足自是陆续离席。
送走了父王母后,太子落花鸣和太子曲探幽聚一起扯了半刻,无非是围绕着曲朝的五公主曲柔忆,云云。
落花吟不喜与人打交道,道别之后,领着贴身侍从就拐进了转角。
落花蕊则是避嫌,想留给阿姊和太子殿下独处的时间,愁容不减地带着花卉等宫婢走了。
曲探幽别了落花鸣,一出花筑宫就见落花啼在廊下抬着头赏月,他走过去握住后者凉嗖嗖的手掌,“仔细风寒。”
他说,“孤送你回西风愁坞。”
落花啼不答,劲力抽出手掌,直视他的眼眸,冷冷道,“曲探幽,倘若日后我和你对着干,水火不容,你当如何?”
“你为何要与孤对着干?”
“我说倘若……”
“倘若,你真跟我势不两立,那么孤也想护住你。”
虽然知道曲探幽说的都是虚词,但落花啼心里却有了一个决定,她得学习曲探幽身上的特点,纳为己有。
譬如前世的曲探幽追逐权力,阴险毒辣,无情无义,杀伐果断,自私自利,睚眦必报……都是她所需要学会的。
落花啼如实道,“不,你不会护我。”
你只会无止境地伤害我,控制我,禁锢我。
敛暗眼眸,她招上银芽等人,甩开曲探幽攀来的手,旋身淹没在夜色之中。
入鞘望着主子越发阴沉的脸,静声屏气,不敢高语。
曲探幽见落花啼走远,消失无痕,他撤步扭身,深邃的瞳渊睥睨了一眼不远处墙角下侍卫装扮的花辞树,从鼻底发出一丝冷哼,掉头就走。
一队金色蜿蜒而去。
暗处的花辞树拳头握紧又松,松了又紧,咬死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