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小幽下班后没有立即回家躺尸。
今天刚好是月圆的前一天，巧得不行。椭圆形的石头散发出莹白色的柔和光芒，小幽手里攥着偶然得到的这三块月光石，顺着城市的边缘，想要寻找一条溪水倒流的河。
口袋里还放着黑色的渡鸦羽毛，是小幽刚下班就去里德城中央广场捡的，那里同样也就是小塞所说的中央公园，里面每天都有无所事事的幸福吸血鬼在这里喂渡鸦，小幽估摸着，此行为的意义大概和她上辈子看见的游客们在广场上喂鸽子差不多。
后者歌颂爱与和平，前者呼唤及时行乐。
哪一种追求更加高尚，这不是小幽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因此她只是匆匆忙忙地捡走了两根黑色的羽毛，又顺着导航开始找河。
想要在城市里找到一条河是很困难的，想要在吸血鬼的城市里找到一条河更是难上加难，但里德城恰好有。
这又是命运冲她眨眼的一个佐证。
暮色中的河流在月光下荡起涟漪，河水泛着不自然的色泽，像是被稀释了的血液。
这是是里德城著名的3星级景点赤痕河，传闻中在特殊的夜晚，走这条河边，能听见水下传来的叩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敲船底板。
文旅局为此花了大功夫宣传，还专门找了记者来拍宣传片，想要把这里打造成什么怪谈场所，可惜收效一般，外地人不愿意专门花功夫来只看一条短短窄窄的河，本地人更是懒得跑到这种荒郊野岭，就为了一个虚假宣传。
所以这里的吸血鬼一直不是很多，小幽到的时间点也卡得很好，只剩下几个老吸血鬼坐在河边，一边晒月亮一边絮絮叨叨地怀念自己的平生旧事。
她路过了两个老吸血鬼，按照手机上导航图标的指示转了一圈，实在拿不准这条河是不是倒流的。
因为在她的视角上来看，这条河根本没流，完全不动，死水一潭。
无所谓了，反正也找不到第二条河了，小幽在刚刚找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她现在开始相信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她的杀猪盘，对方目的不明但是居心叵测，把作法难度卡在微妙的“要不然试试吧万一成功了呢”的地方，完全拿捏了小幽的心理。
但是来都来了。
东西都齐全了，河也找到了，日期也刚刚好，天时地利吸血鬼和怎么着也占了俩，先别管合不合适吧，试一下也没关系。
小幽顺着这条河边开始往上走，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天然形成的漩涡，她不信邪地又往回走了两步，并且决定在这里立下一个flag。
再走一遍，如果还找不到，就算了。
她就回去把那张报纸撕了，把渡鸦羽毛烧了，再把三颗月光石摆在床头日日提醒自己，愚蠢的她遇到了一个可恶的诈骗犯。
她还要回去把写那篇报道联系方式的作者的名字记下来，每天画个圈圈诅咒他。
……原来真的会有。
赤痕河的漩涡也和别处不同，水面凝结出暗红纹路，碗口大的凹陷突兀地出现在河流中央，小幽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听到了水下传出的叩击声。
她忙不迭地拿出羽毛扔进去，闭上眼睛开始念：
群星突然熄灭又复明，宇宙中……宇宙中……
啧。
宇宙中什么来着？
“宇宙中反复跳动的心跳。”
突兀的男声。
“对对对，宇宙中反复跳动的心跳。”
“心跳，心跳，我……”
早知道就打个小抄带过来了，小幽有点后悔。
“我不为任何目的召唤你。”
依然是那个男声，这次小幽又有了新的感悟，这个男的声音还不错，年纪应该不大，微妙地卡在少年和青年之间，拿不准有没有成年的年纪。
“我不为任何目的召唤你。”
小幽跟着对方一字一句念完，漩涡飞快地把黑色的尾羽卷入河底，她把呼吸放轻，觉得应该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河面很快归于平静，重新变回死水一潭。
“你不为任何目的召唤他，那你找他干嘛？”
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小幽暂时给他赐名这个，对方带着面具，脸遮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看起来饶有兴致。
“我就随便找找。”
更想说关你屁事。
找到了这不就，杀猪盘的始作俑者。
小幽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拿不准对面是什么来头，但是又觉得知道的话会很麻烦，因此收起了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好奇心，扭头就走。
神秘人跟上来：“你干嘛去？”
“随便走走。”
该有的警戒心还是得有的，独身女吸血鬼在哪儿都得保持警惕。
“你不看看你的召唤成功了没有吗？”
“不看。”
小幽回复得相当决绝。
“可是如果你真的唤醒了一头龙，那头龙真的被你唤醒了的话。”
神秘人的眼睛现在不再带着笑了，他现在看起来非常认真，认真到让人不自觉地会听他把话说完，
“没有人陪他讲话，没有人陪他玩，他会很可怜的。”
三天了，小幽坐在工位上的时候，依然会想起那双眼睛。
她当天听完并没有什么感想，只是回了一个硬邦邦的“哦”，然后就飞快地飞回家了，晚上还因为白天走了太多步，睡得很香，让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不自觉感慨了一下，果然运动能助眠。
直到后来的两天，她开始频繁地想起那个漩涡，那双眼睛，还有那莫名其妙失踪了的三颗月光石。
她确定自己当时把月光石揣回自己口袋里了，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在想什么？”
嚼嚼今天也依然捧着珍珠奶茶嚼嚼嚼，她和小塞一起转着椅子过来，“叫你你也不回我。”
“啊？”
“之前你发过去的种族合作的消息，有回复了没？黑心眼催着要结果呢。”
小塞今天没用她那只破碎的红蝴蝶，转而换了一只黑色的蝙蝠。
“他急什么？”
嚼嚼翻了个白眼，“他当初不是说麻烦不愿意批准吗？还把你骂了一顿，那个神经，说什么‘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这是你的工作范畴吗？你天天就在这种事情上花心思是吗？’”
“不是他让你负责选秀的吗？而且想把事情办好也是坏事了是吧，就得让他跟挤牙膏似的两天加一个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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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两天加一个种族就好了。”
“他就是觉得娜塔莎公主喜欢你，你现在天天帮公主做事没空应付他了。”
“害，你跟白痴计较什么。”
小塞摸摸嚼嚼的脑袋，“况且我们家这位吸血鬼公主，可是一点气也没受。”
小幽有点羞涩地笑起来，摆摆手说哪里哪里，我只是据理力争，有理有据，完全没有坏心思的。
当时被达里安公爵莫名其妙咬了一口的小幽，盘算了一下马上要完成的工作量，觉得自己带着一股子气当牛马实在很不划算，于是当场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扔了鼠标，不卑不亢地冲黑心眼摆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问他：
“所以呢？”
“所以我还做不做，还联不联系其他负责人，还推不推进后续工作，还搞不搞这个选秀，还是领导您准备自己来呀？”
黑心眼对她怒目而视，没有说话。
小幽于是指点他：
“说话啊老板，对着娜塔莎公主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怎么对着我也说不出来呀？”
“您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欺负您的下属，有气就往我们这里撒。”
达里安公爵被气到已经快一个星期没理小幽了，他当时嘴里嚷嚷着什么“教导下属不能算欺负，教导！领导的事，能算欺负吗？”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公司，自己给自己提早下班了。
现在他的所有指示，基本都靠同事转达。
这样特别好，小幽喜欢这样，并且决定下次遇上黑心眼，一定要再怼他一次，以防他觉得他终于可以原谅小幽，重新开始摆一些狗屁不通的领导架子了。
“那你帮我告诉他吧。”
小幽把笔记本翻得噼里啪啦响，“精灵族，血族，恶魔族，兽人族是之前就定好的；
人鱼族前两天刚回的消息，还有一些细节要确认，但应该会参加；
飞鸟族确定会来，但倒时候我们要负责去接他们，这个我已经答应了；
亡灵族不来，还让我下次少打扰他们，什么活动他们都不参加；
妖精族根本没回我的消息，已读不回太过分了；
至于魅魔族，他们倒是回消息了……”
“怎么说怎么说？”
魅魔族一族最出名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很好看，非常好看，而且美得没有性别，雌雄莫辨——实际上，魅魔是男女同体的种族。
嚼嚼向往他们很久了，两天前就开始做法魅魔族能派一群超养眼帅哥美女来给她净化眼球。
小幽把收到的回复邮件点开，偌大的一个“滚”字触目惊心，另外的三个感叹号很好的表达了他们的心情。
嚼嚼撇了撇嘴，把脑袋缩回去了。
“总之，就这样，其实跟之前的结果差不太多，就多了一个人鱼族，一个飞鸟族，飞鸟与鱼，我一定要让他们炒cp。”
小幽握了握拳，斗志昂扬，她最喜欢这种戏码了，爱而不得，遗憾错过，抱憾终身，她喜欢，她擅长，她要折腾。
“没事，多了两个也很厉害了。”
小塞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不对啊，你不是还去做法联系了龙族吗？”
“成功了吗？他们怎么回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