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言现在的境况的确不太好。
因为药王殿里的药气实在是太浓了，压都压不住，甚至有些弟子为了参透碑文，当即架锅炼丹。
这可就要了沈妄言的命了！
他药气过敏！
起初，他还只是身上痒，起疹子。
但随着架锅炼药的人越来越多，他开始有点呼吸不顺畅，整个人头重脚轻往下倒。
江知渺手抖着扶着沈妄言，苦口婆心的劝说，
“师兄，要不先别参悟了吧，反正你最开始也就是个炼器的，咱没必要赌这口气啊！”
命最重要啊！
可沈妄言却是拿出自己储物袋里配好的药汁就往嘴里灌，
“区区药气而已，我要让这具身体知道，究竟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他还行，他可以的！
沈妄言甚至架起了药鼎，开始照着碑文上说的方法炼药，
“师妹你看着吧。”
他一边醉眼朦胧的指着碑文，一边库库往嘴里灌药汁，还在抽空在药鼎
“我一定会是这药王殿里，参悟碑文最多的人！”
“你不用管我！”
“赶紧去参悟碑文吧！”
“师妹，你天资聪颖！”
沈妄言说一句，就要拍江知渺一下，
“我相信你！”
但江知渺不敢相信他。
她怕他悟着悟着给自己悟死了喽！
她还想劝说自家三师兄，还可没等开口，就被人拽着拉到了一边，
“你去吧，我看着他。”
江知渺抬头，入眼的就是沈泽安那张冷硬的脸。
“师兄哥？”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而后双眼笑得弯弯的，
“那我把我二师兄交给你，你可别给我搞死咯。”
沈泽安听着江知渺对他的称呼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去吧，我不会让他死的。”
江知渺听着他这句话就放心了，还真放开了沈妄言。
沈妄言没注意后边还有个沈泽安，他整个人因为药气过敏，所以眼神也不太好使，只能凑在碑文前看丹方，
“五味子...映月砂.....”
沈泽安看着沈妄言这摇摇晃晃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在他周围设下了一道结界。
这个弟弟，怎么这么蠢啊！
季停云到底是怎么养的他啊！
*
江知渺没学过炼丹，但是她看过...炼人。
没错，就是万象神功里最后一页写的。
上面记载了各种把人族修士，以及其他种族的修士祭炼成丹药的方法，甚至详细到了从练气期修士到大乘修士乃至仙人祭炼需要的火候和时间。
她觉得太邪门，所以只看了一眼。
不过，草药和修士，控制火候，凝练精华，是不是一样的道理？
好巧不巧，江知渺站立的第一座碑文，似乎就是说这些的。
她一时看得入迷了，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与那块碑。
她的周身出现了一股念力，那力量与她有着感应，在一样一样的，带着她模拟炼丹的过程...炼人的过程。
在这一方空间之内，没有任何灵息的流动，也没有时间的存在，那些东西，只是一味的往她的脑袋里钻。
江知渺忍不住喃喃开口，
“药可以炼，血可以炼，妖可以炼，魔可以炼，人，亦可以炼！”
脑海之中的记忆开始复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一闪而逝。
有一少女红衣黑发自碑文之中走了出来，她手持药经，抬头间对上了江知渺的眼睛，
“知道为什么药材的年份越久，越珍贵吗？”
“因为草木皆生灵，经过常年累月的灵息吐纳，他们快要成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采摘，能得到的药力最精纯。”
“而妖兽身上的内丹，血肉，又是比之药草更要大补的存在，只因成精多年，在修真界这条弱肉强食的链条上，他们的阶品比草木精灵要高。”
“魔族为求长生，同族相残，吞噬血肉已成惯例。”
“那么人呢？”
“身为万物之灵长，在这方土地上，生来便拥有比其他种族对于灵气更多的感知力，拥有代代相传的传承功法，岂会不知道这道理？”
“而顺着这条链条往上走，仙呢？”
“是不是更补？”
少女眼睛泛红，唇角掀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你明白的，长生大道之上，充满血腥与虚伪。”
“每一人，都在杀戮，吞噬，毁灭其他。”
江知渺的眼睛也渐渐染上红光。
她知道，少女所说，是十分正确的。
世上功法众多，有一类被归为禁术，叫做同族血祭。
血脉同源者，祭出血肉之躯，可供修士修为倍增。
这究竟是奉献，还是杀戮？
所谓万物并育而不伤害，道法自然方得长久，根本就是虚伪至极的言论。
修道者走在这样一条道路上，没有人可以避免杀戮，没有人不曾吞噬过生灵。
她要她修，杀戮道。
万道，皆归杀戮！
*
宋清樾一直关注着江知渺的方向，因为她不想他靠近，怕惹她厌烦，是以远远的跟着。
他发现江知渺在一块碑文前停了下来。
于是他她身侧不远处的石碑处停了下来，装模作样的看丹方，可余光，却是一直在瞥着她的方向。
见江知渺看的入迷，他便也开始看丹方，悟丹道。
当年她把他送上昆吾山，要他好好修炼，所以他一直刻苦练剑，十余年未曾下山一步。
如今她喜欢学炼丹，那他便也跟着一起学。
这样，下一次历练，他们或许便会共同语言了。
可在他看完碑文上的丹方后，再转头，他看到江知渺的眼睛发红，俨然是入魔之兆——
“渺渺！”
宋清樾一下子就急了，他直接朝着她跑了过去想要把她从那种危险的境地之中拽出来。
但不知为何，江知渺的身周竟然浮现了一层赤红色的结界。
他越不过去。
此刻，宋清樾再也没法把刚才药王所说的不可动兵戈，不可破坏碑文记在心上。
他径直拔出手中的青霄剑，朝着那道碑文便是斩了过去——
一剑过后，结界之上出现裂缝。
他提剑一剑一剑的砍，而结界之内的江知渺也听到了他的喊声。
她并没有丧失自己的理智。
她只是看着对面的少女，问，
“你想让我入杀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