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着黄毛的不良少年推门而入，懒懒散散出声：“喂，老板在吗？”
客人在前，温烛云瞪了苏明绪一眼，暗含警告。
后者笑得无害，摊手表示安静配合。
“我就是老板，有什么事吗？”
年轻女孩脸上带笑迎上去，路过时还顺便撞了下苏明绪的肩膀。
黄毛质疑地打量着温烛云。
“你们店能通灵，是这样吧？”
“是的，本店业务广泛，店门招牌上的事情都能做到。”
黄毛嗤笑，“也就是钱给到位就行是吧？”
温烛云面不改色，“您可以这么理解。”
黄毛从口袋里扯出稍显老旧的淡粉色手帕随意丢在地上。
“现在通灵，我有话要跟她说。”
如此不敬的行为，温烛云眉头紧皱，忍了又忍还是咽下了。
“三千万委托金，明天来店里，给您通灵。”
女孩面无表情答道，她一只手背在身后，苏明绪清楚地看见其手上拿着把雪亮的小刀。
锋利的刀身反射者精光，苏明绪不禁一僵，心里惊骇于通灵师的大胆。
他双眼紧紧盯着温烛云的动作，暂且按兵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造成难以收场的局面。
毕竟这几条街区是他负责的区域，出了事自己工作也不保。
黄毛察觉到温烛云的态度，再加上她提出的价钱，怒火瞬间压不住了，他大骂几句，夹杂着方言，一脚就要踩上手帕泄愤。
“叮！”
寒光闪过，小刀蹭着他的裤腿直接插到木地板上，刀身还在微微颤抖。
“噗通！”
少年面露惊骇，他大叫一声，腿软往后坐在地上。
温烛云冷着脸，阴森森威胁，“没钱？那恕本店送客了”
眼见气氛凝滞，苏明绪清清嗓子正想打个圆场，后背却措不及防被推了把，他顺着力道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黄毛。
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遮挡住光线笼罩具有很强的压迫感，黄毛跟活见鬼一样往外狂奔。
店内重新安静下来。
通灵师弯腰捡起手帕，轻轻拍了拍。
“我见过你，”温烛云开口，“很多次。”
苏明绪愣住，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每两天你都会走过天水街，提着大包小包，满头是汗。”
在温烛云的记忆中，无论寒暑假，男人永远穿着正经，一派体面生意人的模样，可实际上听说，这人不过是个“杂役”，老是在买东西跑腿的路上，兢兢业业的社畜。
温烛云双手环胸，挑眉不解道：“我爷爷开这店都好久了，怎么我刚接手你就上门了？”
苏明绪沉默，好半晌骄傲地憋出一句：“因为我前一个星期才升职。”
温烛云：.....
你从打杂的升级为管店铺打杂的，这有什么区别吗？
温烛云打量着对方，“天师协会不是升职很快吗？你进协会很早了吧。”
苏明绪轻哼一声，他动动嘴皮子，选择性忽略这个话题，“反正，你这家店没有授权。”
“所以呢？要我关门吗？”
温烛云面色沉静，一步步逼近青年。
“只是暂时歇业。”苏明绪好声好气解释。
女孩扬眉，满脸不信任，她似是简单评估了一下青年，慢悠悠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苏明绪。
苏明绪观察了下，小心接过，翻看阅读，其中内容按照日期从前往后，密密麻麻细致地记录了很多委托事件，对每位委托人在结束后还有贴心地二次回访。
看了大概两分钟，他抬头对上温烛云期待的视线，不着调地感叹了句。
“你们通灵师工作好轻松啊。”
通灵师视线略过大包青菜和肉，这么对比起来，那也确实。
“别急着下定论，你坐。”
温烛云指着一张椅子示意，她先把店门口的牌子翻转为“歇业”，最后才施施然落座。
苏明绪坐没坐相，上半身窝进软乎乎的沙发里，在阳光的照耀下昏昏欲睡，亮光衬得眼底青黑更加明显，一副缺觉的疲惫样。
“先说好啊，我时间很赶的，只给你十分钟。”
青年边打哈切边说道。
足够了。
温烛云找出每一位委托人和她谈话时有些重合的内容。
“天师协会对待民众委托提出天价金额，甚至上层还曾收受贿赂，这事你知道？”
苏明绪坐直了身体，表情古怪中夹杂着惊喜。
“咳，”他稍微收敛表情，“他们去举报了没？”
温烛云冷笑，“去哪举报？”
四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凶神恶煞地在门口守着，连大门都进不去还举报？
显然，这也在苏明绪的意料之中。
明明是法治社会，但掌握生死之事的天师协会竟悄无声息树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苏明绪双手微微颤抖握拳，“梆”地一下锤到腿，他长叹一声，“难得找到了有共识的人。”
温烛云正欲开口，却突然定住了眼神。
苏明绪顿时警觉，奇怪，似乎有凉飕飕的气息穿过耳边和肩膀。
苏明绪僵硬转头，撞入了一双有些空洞的，洞洞眼。
“嚯！”苏明绪下意识叫出声，随即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一幕令温烛云和小鬼面面相觑。
“没事吧，对不起。”
外形是白色Q弹小果冻的鬼有些手足无措，急得乱飘，身体还因为惯性抖动。
温烛云扶额，伸手精准抓住果冻尖的同时抬腿轻碰了一下苏明绪。
她毫不留情嘲讽：“怪不得你打杂呢，原来是怕鬼啊。”
苏明绪晕得快也醒得快，他尴尬地起身讪笑，估计也觉得难为情，耳廓染上绯红。他斜视瞥了眼被通灵师团在手心揉搓的果冻，嘴上还在逞强。
“我那不叫怕鬼，只是晕鬼！”
“呵。”还说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鬼。
青年目光游离，“咳，总之，快下班了，店铺的事我工作日带着文件来。”
从不主动加班的苏明绪重新提起大袋小袋往外走，装猪肉的油腻袋子在地板上留下痕迹，天师注意到，满脸歉意。
他心虚道：“我帮你擦擦吧？毛巾和水桶可能需要等我去准备下。”
温烛云看着污渍，只觉额角抽痛，她摆手阻止，“苏天师，明天有空来一趟吧？有些事需要细聊，协会的龌龊，我需要一个帮手。”
苏明绪好奇回头，笑容欠欠的，“周六欸姐姐，如果我不来呢？而且，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温烛云莞尔，“我相信直觉，你若不来小鬼就会去请你。”
苏明绪背影凝固，迅速大喊了一声“收到！”然后猛地加快脚步，约莫是去找殡葬店了。
锁好门，温烛云迈步上二楼。
这不仅是店，也是家，她日常的吃穿住行都在这里完成。
果冻在耳边絮絮叨叨，“那人真胆小。我们不是要找一个帮手吗？他怎么样？”
温烛云嗤笑，“天师可是有编制的，好不容易考上的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没化形的魂灵消失在眼前，穿过飘窗汲取光芒成长。
在夜晚入睡前，温烛云皱眉，总感觉忘记了什么，也罢，明天再说。
于是，难得享受周六单休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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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绪将自己打扮得体来到店里，就撞见了温烛云对着手帕沉思的样子。
通灵师小姐今天精心打扮过，化着淡妆，穿了黑色宽袖连衣裙，裙摆还有一层轻纱覆盖，看起来仙气飘飘。
“早上好，温小姐。”
苏明绪视力比较好，昨天在遗嘱上一扫而过的名字应该没错。
“中午好，不巧，我正要去经历一场旅行。”
温烛云微笑回应。
苏明绪不明所以，想着那他今天不是白来了，结果下一秒黑色手环就被递到了面前
“天师没体验过通灵吧？要试试吗？”
女孩眉目弯弯，很是狡黠。
苏明绪迟疑，照他往常对周六的重视，此刻会拒绝而后扭头就走，但鬼使神差，苏明绪反倒试探着问了句：“有鬼吗？”
温烛云故作思考状，“你不跟着我，等会可能果冻就回来了。”
“嗒。”
苏明绪半点不带犹豫扣上手环，矜持道：“随时准备出发。”
温烛云满意颔首，将人领进满地朱砂的房间，摆正手帕后双手合十，紧接着，流光闪过，在昏暗的室内显得美轮美奂。
苏明绪在心里嘲笑自己是个“土包子”，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动用能力的通灵师吸引，屏住呼吸等待着。
风带动朱砂浮沉，好似形成了一层保护壳笼罩在两人身侧，他们闭眼站立，身躯内的灵魂已然开始了穿梭。
“糖葫芦咯！糖葫芦！”
“切糕，好吃的切糕——”
小贩竞争般的叫卖唤醒了意识。
温烛云睁眼，看向四周。
小巷阴暗潮湿，青苔在墙角肆意生长。
“这是，哪儿？”
苏明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见过世面的天师对这次“旅行”十分好奇。
他试着伸出手，却径直穿透了墙面。
苏明绪：！！！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温烛云说了一句：“跟上。”
通灵师夜视能力也许很强吧，苏明绪想，在七拐八拐到处通的漆黑小巷里行走自如，好似对这一带无比熟悉。
事实上，温烛云只是跟着耳边隐约的啜泣声来寻路。
她努力辨别着声源的方向，越往深处走，音量越大。
转过拐角后，一位身穿校服的女生闯入视野。
她双手抱腿，自顾自埋头痛哭，俏皮的麻花辫凌乱垂在身侧，黑白色的校服上满是肮脏的脚印。
苏明绪惊诧，但顾忌着并未贸然上前。
铁棒在石墙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噪音，脚步声逼近。
三四个人走进巷子，示威般挥动手臂。
“躲在这儿呢？”
站在最前方的男孩吐了口烟，眯眼沉醉在尼古丁带来的快乐中，他扭头示意。
他身后的人狞笑着，就像野兽围猎那般靠近女孩。
苏明绪紧锁着眉，他侧头急迫问道：“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温烛云摇头，高深莫测地留下了一句“时机未到。”
这是场没有呼救的霸凌，女孩毫无反应，只是呆坐在地上，神色麻木地听着霸凌者们不堪入耳的咒骂。
铁棒提起又落下，可能是怕打下去这小身板真的出人命。
与焦躁的苏明绪相比，温烛云则较为淡漠，他们只是无法提供帮助的外来者。
“你说的旅行就是这个？”
苏明绪身体紧绷，压抑着愤怒，换得温烛云一句嘲讽。
“不愧是根正苗红的天师。”
“你——”
“安静。”
温烛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目视前方。
“到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