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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夕太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围的部族首领们皆屏息沉默,无人敢出声,面上也不敢露出分毫惧意。


    庄九黎神色恹恹,在烛火映照下仿若修罗。


    他抬头环视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满座权贵尽皆俯首。


    突然,他在人群尽头看见了温萝芙。


    少女身着深紫色的苗疆华服,头发乖巧地被梳成两络,头顶上像小兔子一样盘着双髻。


    她轻咬嘴唇,眼中是藏不住的害怕——那眼神缓慢地刺进庄九黎的心口。


    他突然觉得指尖的血迹变得滚烫,心也滚烫。


    ——她看见我杀人的样子了。


    这本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处决细作、惩戒叛徒。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迟早会见到自己这样的一面。


    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她。今日虽称家宴,实为刑场,本该只有各部首领列席。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父王邀请她前来。


    她会怎么想?他本就是这般残忍的、恶毒的、满手鲜血的人。


    可是……


    【唯独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大殿里的安静得针落可闻。庄九黎看见温萝芙的手指紧紧揪住衣角,眼里熟悉的恐惧和其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一样。那曾映着他月下身影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骇然。


    或许两人曾有四目相对的机会。


    但庄九黎只是在温萝芙看向自己的瞬间,目光到她发梢的距离清零。


    “大周长宁公主到了?”南诏王楼冥庄突然开口,“让公主见笑了。我们正好抓住一个西域探子。”


    温萝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王上言重了。”


    她缓步走向席间,在庄九黎身侧落座时,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两人的手垂在锦垫之畔,相隔不过一指。庄九黎盯着那咫尺的距离,喉间发紧。


    他想告诉她刚才那个人是敌国细作,是威胁南诏安危的祸患——所以,他在做【正确】的事情。


    可胸腔里躁动的心跳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便厌恶起这般方寸大乱的自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中那股灼热的刺痛。


    他像一个从黑暗里被捞出来的人,却在睁眼的第一刻被阳光灼伤,那光线太亮、太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仓皇间只想重归永夜。


    为何?为何仅仅是坐在她身侧就让他如此焦灼难安?


    究竟从何时起,他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如此焦虑、如此难耐?


    皆因眼前之人。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天地为证,天经地义。


    明媒正娶的妻子,本该肌肤相亲的良人。


    宴席间,庄九黎木然咀嚼着珍馐,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他的全部感官都扭曲着聚焦在温萝芙身上。


    她夹菜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低头时垂在颊边的一缕发丝,还有偶尔因为烫到而微微吐出的舌尖。每一个细节都像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


    越是压抑,便越想将她拥入怀中。


    肌肤相贴,感受那温度。


    想要抓住她,想要将她死死按进怀里。


    想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不要躲避他。


    是否那温香软玉能消融他所有的惶恐与自我厌弃?


    肌肤相贴的温度能否吞噬他心底的黑暗?


    不。不行。


    现在不行。


    不合时宜。


    要得到允许。


    庄九黎感到口干舌燥,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渴望触碰。


    温萝芙盯着案几上的银杯,杯壁上倒映出庄九黎模糊的侧脸。


    那西域人皮下蠕动的蛊虫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凄厉的哀嚎犹在耳畔回荡。


    如果庄九黎知道她是冒牌货……


    自己可能死得会更惨。


    原先盘算着虚与委蛇换取生路的念头,此刻如泡沫般碎裂。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能面不改色施以极刑的储君,与昨日那个会对她温柔低语的少年,本就是同一人。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戏要继续演,心却要筑起更高的墙。


    温萝芙知道,庄九黎能这样面无表情的处刑他人,自然也能这样对待自己。


    他对她的温柔只是偶然,而偶然并不意味着特别。


    换作真正的公主在此,他或许亦会如此相待。


    她必须逃。


    “公主。”庄九黎突然低声唤她,声音里缠着几分难言的涩意。


    温萝芙脊背一僵,强忍着没有躲开:“殿下有事?”


    庄九黎目睹她戒备姿态,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那未能出口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他确实,用残酷的方式终结了一条性命。


    宴席间,温萝芙机械地举杯应酬,脑子里飞快盘算着逃跑计划。祭山大典在即,正是她摸清苗疆地形的最佳时机。


    “长宁公主似乎心不在焉?”南诏王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萝芙心头一跳,旋即展颜:“只是见这满殿银饰,想起大周宫中的器皿,不免有些思乡。”


    她旋即端起酒杯浅笑:“不过南诏待客之诚,倒叫我生出恍如归家之感。”


    南诏王瞥了她一眼,笑道:“公主且宽心,很快你就会把南诏当成自己的家。”


    话音未落,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端起酒盏朗声道:


    “今得大周明珠,实乃天赐良缘。往后愿两邦永缔秦晋之好!”


    说罢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温萝芙起身盈盈行了一礼:“承蒙王上抬爱,大周国与南诏情谊深厚,往后我定当尽心为两邦和睦尽绵薄之力,愿两邦情谊如日月长明。”


    群臣纷纷举杯向温萝芙致意,她一一回敬,酒液入喉却如火烧。


    庄九黎沉默地举杯,却只是盯着自己的酒杯发呆,偶尔与她目光相撞便迅速移开。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的喧闹声渐弱时,南诏王问道:“坊间皆道触我儿者非死即伤。可长宁与九黎相处无恙,依公主之言,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温萝芙心下了然——这是要借她之口为庄九黎正名。


    传闻中南诏王楼冥庄为夺权不择手段,甚至将亲生儿子投入祭坛炼蛊,从而造就了庄九黎“人身蛊皇”的凶名。此刻要她当众辟谣,是想借她大周公主的身份,以及与庄九黎新婚燕尔,为当年罪孽洗白。


    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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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仍保留目睹庄九黎杀人的膈应,面上却浮起柔婉笑意:“市井流言不过无稽之谈。九黎殿下承南诏气运,自有神明庇佑。”


    温萝芙望向庄九黎紧绷的侧颜,终是主动靠近。


    她敛眸:“若能以我一人之举,破除无端谣传,为两邦和睦添砖加瓦,更是我此生一大幸事。”


    “就由我——”她抬高声音,“证明给诸位这传言是真是假吧。”


    在满座哗然中,她猛地攥住庄九黎的手腕。


    庄九黎浑身剧颤,下意识要抽手,却被她十指紧扣。


    “诸位可看真切了?”温萝芙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流言止于智者。”


    庄九黎的掌心滚烫,脉搏快得吓人。


    温萝芙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但愿不是蛊毒。


    南诏王抚掌大笑,眼中难掩满意之色:“好个大周公主,果然有胆魄!”


    他再次端起酒盏遥遥一敬,“替九黎洗净污名,为两邦盟约再添一桩佳话,本王敬你!”


    席间死寂片刻,忽如沸水煮开般炸开对王上与公主的恭维。


    有寨主想起曾亲眼目睹冒犯庄九黎者化作枯尸,七窍涌出蛊虫的可怖场景,此刻却见公主安然无恙,惊得手中酒盏险些跌落。年轻贵族们率先反应过来,纷纷高呼赞颂声,觥筹交错声再起。


    温萝芙已经坐下,南诏王眯起眼睛转向庄九黎,“既然公主无恙,你为何还站着?”


    庄九黎这才如梦初醒般坐下,却仍紧握着温萝芙的手不放。


    她试着抽手,反被他修长的手指缠得更紧。抬眼望去,只见少年低垂的睫羽在烛光下投落一片阴影。


    “公主好胆识。不过……”王后影昙华突然冷笑,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九黎素日便是这般脾性,公主可还适应?”


    温萝芙听出了弦外之音,这话像是在警告她别太亲近庄九黎,虽然她没有感觉到王后对她的敌意。


    她趁机抽回手,从容整理袖口:“多谢母后挂怀。夫妻之间,贵在相敬如宾。”


    余光里,她看见庄九黎的手缓缓蜷起。少年低着头,墨发掩去神情,只有袖口露出的银铃在轻轻颤动。


    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


    残烛泪尽,殿外月色如洗。


    温萝芙起身告退,却见庄九黎仍坐在席间,夜风穿堂而过,她叫住他:“要一起回去吗?”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庄九黎蓦地驻足,温萝芙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


    他的声音闷在温萝芙肩头:“方才之事多谢。”


    他想,自己大抵是病了。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强烈。


    每一寸肌肤都在灼烧,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触碰。


    理智将他钉在原地。想靠近,想确认她眼中是否藏着厌恶,想再次牵起她的手,想闻她发间的香气。


    庄九黎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身侧之人。


    月光描摹她清辉容颜,皎皎胜过天上月,发间珠钗轻晃,两人近在咫尺,却似隔了万重云山。


    这不对劲。庄九黎盯着地上的影子想。


    他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这般陌生的冲动——是因礼法所定的夫妻称谓?还是因为……她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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