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温萝芙只能先扣顶大帽子了。按照长宁公主的民间人设,面对此情此景,应该就会这样说话。
庄九黎终于抬头:“不是。”
温萝芙步步逼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她越是靠近,庄九黎就越是后退,银镯轻响。
温萝芙当然是喜闻乐见。
毕竟她可不想和陌生男人做恨。
可想起长宁公主的警告,她又佯装恼怒:“莫非你看不起我长宁公主?看不起大周?”
尾音却不可避免带着丝雀跃。
嫌弃我?那可太好了!这可不是我不想和你做恨,而是你不想。
庄九黎姿态疏离却不失礼数道:“公主金枝玉叶,在下不敢冒犯。”
说罢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在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站定。
温萝芙心满意足,却因为担心暗探的监视道:“那盖头总要掀吧?”
温萝芙转身作势要去取那方红盖头,可惜她视野受限,不慎踩到逶迤在地的婚服裙摆——
要摔倒了!
在即将摔倒的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向后一抓,恰好攥住了庄九黎的衣袖,毕竟这是她身后唯一的站立物。
只听撕拉一声,她带着整个人重量向后倒去,顺便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苗疆蛊王硬生生拽倒在地。
待回过神来,她已意外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两人一同跌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我碰到他了。
完了!
不是说这人浑身是毒,触之即死吗?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
温萝芙的背脊紧贴着庄九黎的胸膛。
她暗中松了口气,看来那些关于他浑身是毒的传闻,都是封建迷信的谣言嘛。
搞得她也如临大敌般,白白的惊慌失措了一场。
她慌忙想要起身,却又被纠缠的衣带绊倒,再次趴向他的怀中。
乌黑长发如瀑散开,衬得庄九黎眼尾那抹赤纹愈发妖冶,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骤然紊乱的心跳。
殿内霎时死寂。
庄九黎浑身僵硬,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喉间泛起熟悉的反胃感。
——第一次,有人与他靠得这样近。
世人皆传他浑身剧毒,触之即死,人人避他如蛇蝎。
他亦恐惧陌生的体温,厌恶突如其来的亲昵。
他早已习惯众人畏惧的目光,每当有人无意触碰到他,那种翻涌而上的作呕感仍会席卷全身。
可今夜不同。
这是两国和亲,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但当那位公主真的跌入他怀中时,预想中的不适却迟迟未至。
她的眼里盛满恼怒,却不见半分惧色。
她纤细的手指正抵在他胸前,竟让他喉间的酸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燥热。
“抱歉。”
温萝芙撑起来时,无意识地抓住了庄九黎的手腕。
她顺势朝身下望去。
此刻庄九黎苍白的肌肤突然泛起一层薄红,从耳尖一路烧到颈侧,衬得眼尾赤纹愈发秾丽。纤长的睫毛如蝶翅垂露,颤颤不能自已。那双幽蓝色的眼眸此刻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
“……别看我。”
他甚至难堪地别过脸去,支起一只手腕徒然遮住面容。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似要将满心惶惑都揉进那寸缣帛之中。
这般进退维谷,让他无所适从。只能紧闭双眼,
说是别看他,但眼睛就长在人脸上,视线所及之处就那么点。温萝芙还是不可避免的瞥了庄九黎一眼。
缠绕于身的种种恶谑传闻,此刻竟杳然无踪。
唯余一个沉郁如墨、昳丽似血的少年,在温萝芙身下战栗。
庄九黎猛地支起身子,与温萝芙拉开距离。烛光映照在他侧颜上,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
他耳尖红晕未褪,神色间却带着几分疏离。
“请起身吧。”他长睫低垂,“我很少与人接触。”
庄九黎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方才我能控制住体内蛊毒不伤及公主,已是竭尽全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体内汹涌的蛊毒正因情绪波动而躁动不安。
温萝芙垂眸,发现庄九黎身下的地毯已经开始泛出诡异的青黑色,像是毒素正在渗出体外的征兆。
吓得她立刻蹦了起来。
既已起身,她索性素手一扬,将摇摇欲坠的盖头一把掀落。
红绸翩然坠地的一瞬,烛火为之摇曳,映照出她精心伪装的容颜。
远山眉用螺黛细细勾勒,眉尾处贴着金箔,这般盛妆本该显得老成持重,却被她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灵动之气抵消。
为了缓解尴尬,她哼了一声:“看来你今晚也没那个洞房的心思,我也乏了,就睡觉吧。”
温萝芙再次回到床榻上,拍了拍床单,意思意思邀请一下她这便宜夫君。
庄九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从踏入洞房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过这一夜,因为这是他的责任。
他原本是计划好的。
如果她恐惧他,厌恶他,他就顺水推舟,给她一个体面的理由,他自行离开。
可她邀请了他。她看上去不害怕,也没有预料中的厌恶。
就在刚才,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腕。
不是尸体冰冷僵硬的触感,而是温热的、柔软的、有血液流动的——活人的肌肤。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一瞬的余温。
“怎么?”温萝芙见他不动,继续摆出一副愠怒的姿态,再次扣帽子大法,“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长宁公主?是不是看不起大周?”
他应该拒绝的。庄九黎想。
他应该转身离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独自回到黑暗里。
可鬼使神差地,他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
第三步。
他上了床。
床榻很宽,足够两人各占一边,互不干扰。
温萝芙背对着他躺下,长发散在枕上,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庄九黎僵硬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
温萝芙闭着眼睛,却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床榻微微下陷,以及对方刻意控制的呼吸。
难道庄九黎竟然也厌恶和亲到这样的地步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双方都不愿意,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换取逃脱的可能?
于是她翻了个身,面朝他,开始套近乎。
温萝芙:“你睡觉都不脱外袍的吗?”
庄九黎:“……”
何止是外袍,这是他有记忆起第一次和活人躺在一起。
温萝芙也不追问,只是又向他靠近几分,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这样亲密的距离,总该能骗过门外那些监视的眼睛了吧?
“我是人蛊。”庄九黎往床沿又挪了半寸,像是要她知难而退,他继续开口道,“从记事起,身上就被种满了蛊。”
他本意是让知难而退,却不想这娇贵的公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庄九黎不知道,在现代穿越而来的温萝芙眼里,这简直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设定。
从第一次听到那些传言的时候,温萝芙就非常好奇,庄九黎究竟是怎样的身体结构了。
“当真?”她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凑近,“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她处境荒谬,还阴差阳错遇到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传闻的夫君。
反正已经穿越到这种鬼地方了,遇到替嫁这种事了。不如就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
更何况,庄九黎此刻的窘迫让她莫名安心——至少今天,他不能像传闻中那样杀人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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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她就是想看看。
于是,庄九黎沉默了一会,修长的手指竟然听话的解开衣带。
或许亲眼见到那些狰狞的蛊痕,她就会吓得退避三舍。这样,他也能摆脱这莫名的心绪不宁。
素白外袍无声滑落。
少年苍白的躯体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连在一起宛如一幅诡艳的画卷,蛊虫作笔,人血调色。
旧伤泛着温润光泽,新愈的粉色疤痕蜿蜒而下,心口那枚猩红纹印上藤蔓状的疤痕缠绕着心脏,延伸勾画出细密的血色纹路,仿佛雪原上绽放的曼珠沙华。
庄九黎的指尖轻抚过那道妖异的疤痕:“每道伤疤里都沉睡着一只蛊虫。”
庄九黎:“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还是不要碰我比较好。”
他脸上的表情在烛光下被映照得无所遁形,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厌。
温萝芙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是因为恐惧——
她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盯着庄九黎红白交加的身体,更凑近了几分。
她着魔般伸手触碰他肋下一处蝶翼状的银疤,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
庄九黎猛地绷紧身子,那些疤痕随之泛起涟漪般的青晕,从锁骨一路蔓延至腰腹,宛如月下潮汐漫过礁石。
“很恶心吧?”庄九黎自嘲地笑了笑,迅速拢起衣袍。
温萝芙摇了摇头。
她指尖追随着那道退潮般的青晕:“疼吗?”
庄九黎怔住了。
他其实对痛觉的感官已经变得迟钝。
那些血肉重组的痛楚,原来都是会疼的。只是从来没人问过,他便也忘了疼是什么滋味。
他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几乎要退到床榻边缘,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温萝芙倒不是在关心他,此言只是出于利己。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什么?不疼。
她脑子里燃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学习!怎么下蛊!
很明显,那位长宁公主根本不会让她平安回京。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更何况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她从不相信自己能活着回家。
说是一年后给她安排好了逃跑的路线与接应的人,其实就是想趁机除掉她吧?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是能学会这等操控蛊虫的本事……
温萝芙扬起脸,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既然我们已是夫妻,不如……你教我下蛊吧?”
庄九黎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周的公主非但不害怕他,甚至还想学习在中原这般被视作阴毒诡术的技艺。
庄九黎也跟温萝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温萝芙本来以为自己要拿那种在恶毒男身边周旋的剧本了。没想到对方看上去是疏离了一点,但是意外的纯情。
简直像没有碰过人类。
不会真的没有碰过人类吧?
温萝芙突然意识到什么,指尖故意在庄九黎腕间摩挲了一下,指甲若有似无地刮过腕间青筋。
庄九黎呼吸一窒,死死咬着下唇,整个人抖得厉害,却依然任由她摆弄。
他微不可察地往她掌心蹭了蹭,像只渴望抚摸又害怕被伤的野猫。
温萝芙试探性地加重力道,不过片刻,那处便浮现出淡粉色的指印,像是雪地里晕开的胭脂。
她吃惊道:“你的皮肤好娇嫩啊。”
作为一个天天跟化妆品打交道的人,她真羡慕这个质感。
她松开手,果然看见那双湿漉漉的蓝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夫君。”温萝芙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你该不会从没被人碰过吧?”
长期缺乏肢体接触的人,会不自觉地渴望触碰。
眼前之人,简直debuff叠满。
温萝芙脑海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现代术语。
皮肤饥渴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