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声远远地荡过来,此刻已经宵禁,不论是珍宝阁还是会仙酒楼都已闭门谢客,方钰、萧颂安只好将线索重新按下,沈汀将周小姐尸体情况再三确认无误后,由秦主薄带至义庄以备复检。
周仵作好好瞧了沈汀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壶酒,一时看不出什么表情,朝方钰等人行了一礼,便慢慢悠悠地走了,刚出巷口,便迎面撞上前来认尸的周家人。
那女人红着眼,起初还能克制情绪,一偏头看见周小姐的死状便再也撑不住,哭喊着就要往前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小心了,还是躲不过箴言!”
萧颂安上前一步将女人拦住,推搡间,看见秦主薄在女人身后挤眉弄眼拼命提醒——此人乃周家主母。巷口又转来一人,恰恰撞见秦主薄不着调的模样,他叹口气,也没理秦主薄有些尴尬的脸,径直将周家主母揽进怀里,好歹是劝了下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明明照着王半仙的法子喝了九副符水,怎么还是躲不过天命!”她往后靠在男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方钰捉住了关键点,拿出提刑官的腰牌朝两人亮明身份,沉声问道:“敢问周主母,周小姐平日所喝符水是什么原因?未来得及避开的箴言又是何物?”
那女人哭得说不出话,怀抱着他的男人叹口气,哽咽几次才回:“我家小女从来身体欠佳,年岁越长,心悸之症便越发严重,夜晚多梦,以致癫狂。各路医者都看过了,都道先天之症,再无治愈方法。”
“不得已,才狠心请了城北的王半仙来瞧一瞧,驱驱病气。几副符水下去,竟也好了很多,也就用了小半年。”她闭了闭眼,侧过头继续道:“约摸七日前,王半仙照常来我宅院看病,竟说小女再撑不过半月……”
“哪来什么天命!依奴婢看就是这所谓的王大仙害的我们姑娘!”跟在周主母身后的的婢女绞着手帕冲了出来,碍于官府办案,她不敢近周小姐的遗体,只好朝方钰哭道:“大人,我们小姐自幼患有心疾不错,可那王半仙的符对我们小姐一点作用也无!”
“怎么可能!”闻言,周夫人从男人怀里探出身子,否认道:“自从服了王半仙的符水,阿萤才能睡好觉,连气色也比前些年好了不少!”
那丫鬟被主母的反应吓得一抖,余光瞥见周小姐的尸体,仿佛豁出去了一般大声反驳:“那只是小姐怜主母心焦,特意装出来的罢了!自从第一次饮下符水初见成效之后,主母便将王半仙当成神明般供着,不许人多说一句不是。小姐又不许我们道明真相……”
周夫人睁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小丫鬟继续哭诉:“再怎么算,小姐的死必有王半仙的缘由。大人,我们小姐是个顶顶好的人儿,大人一定要帮我们做主啊!”
周夫人的泪好像在那一刻便流尽了,徒睁着一双眼说不出话来。
方钰不会安慰人,只干巴巴地说了些必定尽力的官话,随后便由萧颂安同秦主薄把周家人哄回去了。
夜风寒凉,细细的水雾笼罩着沈汀方钰两人,周身一阵湿凉,好像刚刚的鬼影还没消失似的。
宵禁已到,打更声仿若一记重锤,把所有人从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中打捞了出来,大家长长吐出一口气后,便听见远处荡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阿萤!!”
沈汀是个极敏感的人,周夫人的情绪十成十地感染了她,她长叹口气,看吏人将周小姐遗体小心抬起,朝方钰道:“已经宵禁了,现在传王半仙吗?”
方钰低了一下头,看着周小姐被吏人抬起,独留一滩黑色血泊。他眨眨眼,缓声说:“即刻申请复核,立即传城北王多用至县衙问话。”
萧颂安回来,安慰似地拍拍方钰的肩:“先回县衙吧。”
夜半,雾气深浓,沈汀坐在堂下,方钰则在公案上翻阅卷宗,萧颂安闲不住,在秦主薄的眼神中来回踱步。派出去的吏人始终未归。
就在沈汀担心吏人也遭遇不测之时,门外终于有了消息。
两名吏人从夜色中走来,身后却空无一物。他们朝方钰,萧颂安,秦主薄行礼之后,站在堂下道:“回大人,王多用在两日前便已出了德县看望亲友,根据他夫人所说,预计明日申时才能回来。”两人对视一眼,将腰弯得更低了些,道:“大人……”
“算了算了,等明日与红曲粉的线索一并探吧。”王多用有了不在场证明,线索又断了一条,萧颂安也有些疲累,他摆摆手,让吏人都回去歇息,自己则一屁股坐在秦主薄一旁的凳子上,垂着头有些没精打采。
秦主薄转两下眼睛,谄媚道:“据下官所知,两位大人为了破铃舟奇案和德县的这个案子,已经许久没合眼了吧?县衙还有空房,我早早命人打理好了——”他话未尽,虚着眼瞧两人的脸色。
见他二人不表态,又急忙跟了一句:“沈娘子也有一间。”
方钰按按眉心道:“予初同沈娘子先歇吧。”
沈汀起身,同萧颂安离开公堂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堂内明灯都灭了,唯有方钰身前案头还亮着一豆灯火,他身上青色的官服同背后海日潮水图呼应,看不清脸,却见县衙上公正廉明四个金闪闪的大字沉重地压在那道人影上。
“他不休息吗?”沈汀没忍住问萧颂安。
对方则好似习以为常般笑笑:“劝不动的。他这人对这些事太偏执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的眼睛暗了一瞬,再也不肯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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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县虽在短时间内出了三道命案,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也没被干扰多少,第二日卯时,三人换上寻常衣物整装待发,各自交换信息后打算分开行动。
萧颂安再探沈、王家邻里,意在查清当日谁受了沈家邀请以及王多用的生活习惯。方钰则去了会仙酒楼,沈汀自告奋勇带着银镯去了珍宝阁。
她手里攥着的,还有那晚被踩碎的血珠花。昨夜各自歇下之后,她才又将珠花拿出来,点了烛灯,把染血的珠花洗净后发现珠花花托之内也刻了“珍宝阁”三字。
沈汀从袖中拿出碎珠花和素银镯,正想着店内女使众多要选哪个询问时,一转头猛地和一个正在整理货物的女使对上了眼。
那女人朝沈汀和善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沈汀衣着,见她衣着贫寒似乎难以负担珍宝阁的花销,又怕她心里自卑,不敢进来,便不顾其他女使阻拦的眼色,快步走到门口,朝沈汀笑着道:“娘子何不进来看看?东家前些日子进了一批,正应这春色呢。”
沈汀一笑,倒没有女使所想的那般扭捏,径直朝女使走去,余光瞥了一眼琳琅满目的珠宝,平声问:“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能带我看看素银镯吗?”
女使了然,引着沈汀往里去,边走边道:“我们家的镯子做工用料皆是极好……”她顿了一顿,想为沈汀找个自家东西十分受欢迎的例子:“前些日子沈家长女出嫁,身上的衣饰都是从我家采买的。我记得沈家长女未出嫁之前都还来我家买了东西。”
她说着,拿出一个刻着祥云纹样的银镯子递给沈汀:“听说她相看了许久,几乎把珍宝阁所有东西都挑遍了,才咬牙买了两样。”
沈汀将祥云银镯放回,却不再挑了,只拿眼睛看款式,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吗?她买了什么?”
女使看沈汀对她挑的没兴趣,也不再推荐银镯,反而从旁拿出了一支垂丝海棠簪子:“客人多,除去几家大户我们本也记不得卖了什么,但她把我们店的女使都溜了一圈,实在印象深刻。她当日买了一只什么花纹都没有的素银镯,又买了一支海棠珠花。听说是要送给沈家那个疯魔多年的小妹做及笄礼……”
沈汀心一紧,手里攥着的珠花被体温捂热,在手心里扎得她心酸。按照沈汀的模样,比十五岁不知成熟了多少,沈家将原主找回也才一年左右,她一个家境贫寒的半吊子女医,上哪找那么多钱给小妹补上及笄礼物?
她抬头对上女使颇有些遗憾的眼睛,将手上的珠花和素银镯向她摊开,不知不觉有些哽咽:“贵店能修补吗?”
一支栩栩如生的紫棉海棠被折去大部分花叶,伤痕累累不成模样。唯有花尖上的仿造露水的一颗白珠还发着莹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