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
漆黑的屋中不见灯火，男人慵懒地揉了揉眼睛，转身又搂住了女子的腰。他在她的发间蹭了蹭，而后轻声在她耳边问道：“阿晚，是不是天亮了？”
程晚很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将帘子拉开一角，而后回头对他道：“嗯，天亮了。你要走了吗，不再留一天？”
男人回身过来抱住她，闭目轻声道：“不留了，再留太危险。殊尘已经来过姑墨附近，他这个人心思很重，大概会对这里加倍巡查。”
程晚有些厌恶地皱眉，道：“这个殊尘真是讨厌，不过他找了你这么久，不是一样也没抓到你？”
男人笑了，他伸手点了一下程晚的眉心，道：“他抓到我我可就没命了，还是，你想让我没命？”说着，他低下头，按住程晚的颈部，在她耳边道：“见我太多次，厌弃我了？”
程晚咯咯笑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坏？”
男人笑着道：“实在不能算好，你不是也想让唐序兰死吗？”
程晚笑着道：“是呀，唐家的人傲慢得很，总觉得他们高我们一头。不过，张家也很讨厌就是了。我之前说让你找点妖怪弄死他们，但你一直说不方便，不是这样，哪容他们在这里嚣张到今天？”
男人笑笑，道：“杀他们是容易，但我一旦动手，殊尘就会立刻找到我的踪迹，那样我也就没命了。你啊，果然是心心念念想让我死呢……”
程晚咯咯笑道：“你就知道冤枉我，哪有呀？”
男人起身披上衣服，刚把衣服披好，身后的女人便立刻又拥了上来。手轻抚在胸膛上，手心和胸肌肌肤贴合，身后女子的唇靠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恩公，什么时候能让我称霸姑墨城呀？”
男人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道：“野心不小嘛！”
程晚又看向他，道：“张绝墨是不是已经死了？”
男人笑了一下，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程晚又道：“那唐家呢？你当初暗中扶持唐家的原因，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男人起身将衣服穿好，他回头对程晚道：“你若知道了原因，也差不多该死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好了，唐序兰来找你了，我先走了。”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外，刚一出门，身影便瞬间化为一阵烟，消失在了庭院中。
蜀葵跟在唐序兰身后进到院中，刚一进庭院，骨就皱起了眉。他拉住蜀葵，轻声道：“不太对劲，这里有人来过。”
蜀葵惊讶道：“谁？”
骨摇摇头，道：“不知道，这个人很小心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感觉不到是人是妖，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会这样隐匿自己的人，一定会术法，但又刻意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蜀葵道：“这么藏头露尾，真的很可疑！”
骨又道：“嗯。我们来时他刚刚离开，所以还能感觉到微弱的一点踪迹。现在的话，就一点也感觉不到了。”说完，他伸手在风中探查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线索。
唐序兰此刻推门进到了屋中，而程晚仍在屋中睡着。听见他推门的声音，她斜斜看向他，道：“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没睡够呢！”说完，伸手一拉，把唐序兰拉到了床边。
唐序兰坐下，伸手按住她的长发，低头问道：“张绝墨如今怎么样了？”
程晚把头靠在他的腿上，道：“失踪了两天，八成是死了。”
唐序兰道：“那个下手绑架他的是什么人？问了你很多次，却始终不告诉我，若是这人不靠谱把你出卖了，那将来可麻烦的很。”
程晚笑笑，道：“不能告诉你。”说完，拿了一簇头发故意在他脖颈上扫着玩，扫得他痒痒的。
唐序兰抓住她的手，道：“我是认真和你说的！”
程晚道：“我也是认真的，难道你所有秘密就都告诉我了？你家有你家的秘密，我怎么就不能有我的？”
唐序兰笑了一声，反手按住她的双手道：“口口声声你家我家，看来在你心里，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程晚笑着道：“将来可能是，但现在还不是。阿兰可真会冤枉人，难道在你心中就已经把我看成一家人了？你也没有这么做，却要要求我，这没道理吧？”
唐序兰知道问不出答案，便更加觉得这件事危险，可能真的如父亲所说那般和妖怪有关。于是他笑道：“哪有？阿晚就会冤枉人，我怕是要把心挖出来给你，你才会相信了……”说完，低头吻上了程晚的眉心。
屋外，骨很轻地拍了一下蜀葵的肩膀，低声对她道：“归韶这时大概是去找莲奚算账，莲奚很快会知道你失踪了，所以他也会立刻开始找你。我的灵力不高，打不过莲奚，我们得回去躲起来了。”
蜀葵点点头，道：“嗯，继续在这里也没什么新的消息，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背后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感觉，他好像很神秘，而且，和妖有关……”
说到这里，她没有再留恋，转身和骨一起离开，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庭院中。
雪昼搜遍了附近的屋子，都没有找到镜蓝的踪迹。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内心越来越焦急——时间在流逝，归韶如今怕是已经离开了。他本就不敌莲奚，如今身上又有伤，如果莲奚回来，他很难抵抗……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雪昼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站在身后的是刚刚那个少女。他看了一眼她，闷闷地答道：“你醒了？”
“只是一个昏睡咒，我早就醒了，”小妖走到他身旁，道，“莲奚大人和辰非大人已经回来了。他们两个一起打你，你一定会死的。看在你这么努力想救你同伴的份上，我也放你一命，你快从后面离开吧。他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雪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干嘛要放我走，该不会是你已经在后面让人埋伏好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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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吧？”
小妖白了他一眼，说：“杀你哪用那么麻烦？我只用告诉莲奚大人，他就能来把你撕成碎片。我上次都看见了，你根本打不过莲奚大人，他一出手就在你身上抓了一个洞，你真没用。”
雪昼被说中痛处，他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改成凶巴巴地瞪她一眼：“你比我更没用！小心我伸手也在你身上抓一个洞出来……”
小妖却笑了，她道：“但你不会，你没有杀过人吧？你身上没有杀气，一看手就是干净没染过血的，你这样的人，只会装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凶，但真的碰到事情时，却总是束手无策。”
雪昼听她那么说，突然怔住了。
耳边，仿佛又一次传来了大哥的怒斥。
——“你和我皆是地狱之中的恶鬼，凭你也想干净？你的每一滴血都是脏的……雪昼，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机会，若是其他人如此，我不会对他如此耐心！丢掉你那些天真的想法，你注定只能满手血腥，和我一样！”
干净？他？
连他自己都很难把自己和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了。如大哥所说，他的每一滴血都是脏的，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还总要穿着白衣，为什么还总用着从前的配饰？
他的洁癖如今也越来越重，但是，衣服再干净，屋中的东西再干净，人就也干净吗？昨日之日不可追，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雪昼，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回不去了，一直望向从前背影的他，不就是一种刻舟救剑吗？
雪昼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而后转过了头不去理她：“你还是快走的好。一会儿被你的莲奚大人撞到你和我在一起，小心他以为你是个叛徒，直接把你一爪子捏死。”
小妖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呢？如果莲奚大人发现你，你可就没有活路了。”
雪昼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她：“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小妖被那么一噎，半天没回答出这个问题，最后，她转过头去说：“我就是想管，不行吗？”说到这里，她又问：“那个姑娘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拼死来救她？”
“想救的人。”雪昼不想和她说太多。
小妖在他身后跟了半天，看他依然没打算走，跺了跺脚，咬牙道：“算了，那个人对莲奚大人而言不重要。你要救的女孩被关在西面下面的屋子里，趁着莲奚大人和辰非大人还在谈事情，你快过去吧！”
说完，她转身便离开，跑向了远方。
身后，遥遥传来了雪昼的声音：“多谢你，我走了，有缘再见……”
小妖听见对方声音的瞬间怔了一下，她回过身来，对着那个背影道：“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银衣公子在日光下回头，目光与她交汇：“雪昼。”
“我叫阿曳。我们……还会再见吧？”
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半明半昧的清晨，没有留下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