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感冒还没好透，又被林锦折辱了一番，程桑落的声音嘶哑，精神也变得萎靡，好在那浸骨的不屈感未有褪色。
林锦愣了一瞬，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静悄悄。
呼啸的风也好，拍在岸上的浪也罢，都似被消了音一般，徒留胸口的心跳在为之震荡。
不容易，得来小狗的示弱不容易，需要铺设一整场大局，需要所有好人坏人的参与。
她渐渐弯了眉眼，眸底闪着细碎的晶莹，继而展起得偿所愿的笑，“逃又逃不掉，救又救不了，这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修罗场。硬骨头的小狗啊，终于觉得走投无路了。”
程桑落确实不如先前那般强硬，挺直的背脊因为被殴打而佝偻了些许，肩头也塌了下去。
她不吭声，沉默等待着林锦回应如何交易。
林锦迎着那黯淡的眸子，瞧见眉骨处稍稍止血的伤口，脸上蕴起心疼又悄然收敛几分，“你穷得一清二白又有前科，还摊上一家子吸血鬼，你觉得能拿什么跟我交易呢？”
多么刻薄的言语，字字诛心捅得程桑落哑然，但又像是对羞辱耐受了一般，她没有疾言厉色。
“我说过我想要的很简单，无非是你这个人。”林锦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唇贴在耳边厮磨：“我拿三百万买你一条贱命，这桩买卖吃亏的人是我，你没办法拒绝。”
程桑落拧紧了眉心，但还是没有搭话。
正如林锦说的那样，她穷得只剩一条命，有人愿意出钱来摆平事端，确实没理由拒绝。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嗫嚅着唇瓣发了话：“在答应你的条件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今晚发生的一切，始作俑者是你还是许颂珩？”
林锦了然挑眉，知道小狗在介意什么，毕竟这人一直都在怀疑她和许颂珩的关系。
她替小狗拂去黏在脸上的发丝，笑问着：“你知道俄罗斯套娃吗？”
“什么意思？”
“今晚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的事环环相扣而来，就像俄罗斯套娃一层叠着一层。
就好比，因为你坐牢赔了退役金，你哥才会为了老婆本去滥赌。又比如，许颂珩一直都很忌惮你的存在，他为了要你的命设局让你哥欠债，为了防止你反抗，又让人绑架了你的父母。
我则凌驾在这些困局之上，知晓着一切的发生。
我了解你的过去，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想要找你的家人也很简单，不过是出价够不够大方的问题。
还记得泳池派对那天么？我那么笃定你会来找我，当然是有备而来。
因为早在那个时候，你哥就该被债主剁手指，但许颂珩不敢不给我面子，这事儿才拖到了今天。”
林锦对小狗总是那么的耐心，耐心的讲解着七日赌约从何而来。
谈话间，她的脸色渐渐浮起无奈，那是拿小狗没辙的无奈。
“程桑落，我很欣赏你的骨气，直到现在你也没有真正的屈服。
我以为这场赌局我必定是赢家，你会在形势所迫下臣服于我，事实是我达到了让你属于我的目的，但我没赢。
当然，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而是我输在了对你足够心软。”
林锦眸色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终于得到了肖想已久的娃娃。
她用指尖勾勒程桑落的脸庞，触感不似那天滚烫，不禁满意的笑：“退烧了就好。”
程桑落面不改色，但双眸在暗夜里亮了一瞬，似出卖了她对林锦的惊诧。
她知道疯女人很有手段，但天罗地网般的缜密在意料之外。
她别头避开了林锦的手，转眼看着许颂珩一行人，要求着：“好，我答应你的条件，这笔债我来扛，你让他们放过我的家人。”
“不着急，今天还要加上一堂课呢。”林锦摆摆手卖了关子，转而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夫妇，眼神浸了冰一般，“据我所知，你本可以去读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但为了节省家里开支，他们撕了录取通知书让你进部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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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就能拿退役金给你哥娶媳妇，现在又要你偿还巨额债务。不恨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怨恨这群蚂蟥吗？”
这声反问揭开了程桑落最不愿示人的痛处。
她时常在深夜睡不着时幻想另一种人生。
在葱葱郁郁的大学校园，她读着自己喜欢的专业，结识一群不错的朋友，勤工俭学赚生活费，毕业时穿着学士服拍好看的毕业照。
那些幻想一次次被紧急集合的号声扰破，她便想着退役后再好好考一次，一定能去梦想的大学。
再后来，她圆不了这个梦，永远都圆不了。
程桑落神色怅然，踌躇一阵后才反问着：“恨？恨能解决问题吗，恨能让我回到过去吗？”
此刻的她，像极了摔碎后又随便拼凑的玻璃，每一条裂缝都在说没办法回到从前，也没办法变得崭新。
林锦是唯一一个能掀翻她脆弱的人，总是用伤害的手段去伪装帮助，但又夹杂着不愿被识破的温柔。
小狗的反问惹得她发笑，“你恨许颂珩，你也恨我，当然也会恨不争气的哥哥，和那不爱你的爹妈，既然命运不公，为什么不恨得更彻底一点？”
林锦牵着程桑落的衣摆，不紧不慢地走到程星的面前，示意债主拿点什么东西过来。
不多时，有人递来了一根棒球棍。
她拿过棍子指了指程星，又指向成程勇强和左兰，“他们毁了你半生，你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这种懦弱实在配不上你的骨气。这是我教你最后一课，即使是血亲关系，但受到不公对待和伤害时，你要学会亲手掐断以绝后患。”
说着，林锦将棒球棍送到程桑落的面前，“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那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程桑落盯向泛着冷光的棍子，明白林锦的用意，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
“你啊你，要是对我这么心软的就好了。”林锦暗叹小狗是心软的神，但没有为此收回棍子，再次命令着：“来，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