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郁子走远,雪白染血的着物,凌乱披散的长发,漆黑天幕下一道淡薄破碎的身影。桔梗明白,现在的郁子,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好每一步。
远离那位令人踏实、能够予她强大信念的桔梗大人,郁子终于嚎啕出声,泪如雨下。用仅剩的那只手,覆盖在胸口装着信笺的位置,她一边跑,滚烫的珠泪洒落。
鸣泉先生,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尸骨。
我要亲自去你面前道歉。
滚落的眼泪化作大雪,从天而降。桔梗抬起头,厚重的天幕被一朵朵纯白撕碎。她抬起手,看着落进掌心的雪花。晶莹的一片,冰凉顺着掌纹流进她的心,她不由失神。
传说,当雪女痛彻心脾而哭泣,就会凝泪成雪,所行之处化作白茫。
岛宫城里,那些彷徨不安的人们,皆愣神的看着漫天落雪,落在沙漠,落在残垣断壁。
“下雪了……”
“下雪了?!”
“雪……是水啊,有水了!三年了,终于、老天爷终于!”
“啊!”
满城的欢呼响彻地平线。郁子从兴高采烈的人群中跑过,穿过沙漠与废墟,哭着、跑着。周围的影影绰绰,在笑,在庆祝,在拥抱在跳舞。
全世界都在笑,只有她在哭。
远方的田舍,嘴唇干裂的男子拨开光秃的土壤,向着枯树下干瘪饥饿的老父亲,激动地哭喊:“爹,下雪了!我们有水了!庄稼会重新长出来的,我们能够活下去了!”
他的父亲咧开嘴,沙哑感叹:“要是你娘能活着看到这一天,就好啦……”
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停不下来。
菩萨垂怜!
上苍啊。
巫女的旅途还在继续。
一张弓,一筒箭,一个人。
黎明未至,长夜几多。
只有几条死魂虫追随身侧,一切繁华泡影在身后渐远,走向无边的寂夜,寻找这世界的出路。
她想了很多很多。
郁子、八臂观音、岛宫城、鸣泉。
四魂之玉的转世,梓山之灵。
犬夜叉,和,奈落。
望着夜色下隆隆的丘陵山坡,她突然,很想再见到奈落,想告诉他一些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混账躲到哪里重组身体去了……
初入这方区域时,他们曾约定,以河流为界,各自探索河流两岸。现如今,那条河再度出现在桔梗的前路,干涸的河床跨过山坡,向着远方的群山蔓延。
奈落,会在那边吧。
西面,崇山峻岭之中的某个山洞里。
满地各色各样的妖怪肉块,蜈蚣、蜘蛛、蝗虫的肢节,蛇的尾巴,蚯蚓的环带,在蠕动、拼凑、再被抛出,黏糊糊的揉成新的肉花,再分解组合。绿色的浆液像是蛛网般竖起在山洞中心,上面黏着一颗脑袋,被死气与疲惫浸透了似的,海藻般的长发蜷曲着散落,末梢落进满地凌乱肉块之中。
奈落在重组身体。
又是这样暗无天日的狭小逼仄,又是这样腥臭黏腻的味道,又是这样……恶心的自己。
为什么我奈落,拥有的是这样的身躯?为什么同是半妖,犬夜叉却不必遭受卑贱丑陋,还能得到桔梗的青眼。
可是,桔梗说了啊,只要他能够活着与她会合,她就不再鄙视他了。天知道在被净化之刻,听到她这话,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他有多欣喜。欣喜到,浑身被灵力灼烧融化、更甚凌迟之痛,都那么微不足道了。
我不会食言的,我活下来了。
在被净化后,靠着仅剩的一根头发丝,一点点再生,飘零向西方,找到了这个山洞。
门也在这附近,奈落已感觉到了。
无比迫切想要见到桔梗,可又害怕,害怕她来得太快,再一次面对他这无比恶心的模样。在人见城那次,一门之隔,她随时可以推门进来时,他的心跳都要停了。
召唤妖怪、融合、分割,浑浑噩噩,又像是溺水之人死死抓住一根浮木般挣扎着要苏醒,奈落就这样,不知度过多少个月升月落。
直到某个寒冷的夜晚,他记得透过洞顶的空洞,看到一轮明亮的下弦月,熟悉的脚步声由洞外靠近。
“奈落,你在里面吗?”
桔梗!
在意识明灭的临界,这声音就像是拉将死之人回到人间的佛号。可回来之后才发现,所谓人间,竟也是另一方泥犁地狱。
“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靠近。
“奈落?”
他怎么了?
“你还好吗?”
“……”
“你是遇到了什么障碍?”
“……没有。”
“奈落……”
“出去!”
摸着岩壁,刚踏进洞窟,迎面爆发而来的巨大气流,将桔梗推出洞去。身体几乎是倒飞出去的,摔在了距离洞口几十尺之外。真疼啊,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震碎了。巫女不禁发出痛苦的嘤咛。
“桔梗?!”
奈落顿时被一股无边的内疚占领,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她如今的身体条件,怎么能挨这样的一击?
正因为得到她的一点认可,才欣喜鼓舞,旋即巨大的患得患失便滂沱而至。
“桔梗,你怎么样?”
“……我没事。”
好在山洞外草甸茂密柔软,桔梗坐起身,心里想的是,奈落这次重组是不是遇上难题。
“奈落,我在附近等你。”
“好。”奈落松一口气,觉得很酸涩。真的不希望这样的场景,再有下次了。
又是月升月落。
这次重组耗费的时间有些长,山洞里时间的流逝显得模糊不堪,奈落走出山洞时,只知道,他在里面待了很久。
重新沐浴在月光下,迎着晚风,他看到了桔梗。
巫女睡着了,就靠在不远处一棵树下,安静披散着黑发,偏向一侧的脖颈似静谧的天鹅,宛如美丽神秘的古卷。
傻瓜,更深露重,不会冷吗?
已经不是那具不知冷热的陶土了啊。
奈落无声靠近,将狒狒皮轻轻盖在她身上。他跪坐在一旁,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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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的模样,很久很久。她的长发如缎,旖旎在他手边,心随意动,奈落指尖绕上她一缕青丝,饶有兴致的缓缓碾磨。
忽然他想到什么,脸色臭了起来。
是了,他可还在被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呢!还触摸她的头发,摸什么摸?那夜在宿屋,她可是把他可爱的傀儡给推开,冷言冷语,不让给她梳头呢!之前又不是没梳过,还这样拒人!紧接着,这些天的种种冲突隔阂在脑海中一一浮现,非要管祈雨仪式,跑去和巫女封印硬碰硬,被她救下的百姓骂……
奈落冷硬地哼了一声,丢下桔梗站起身就走了。
反正她还要继续睡,自己还傻等在这里做什么?去别处转去。
不过,去哪里呢?奈落本也没想法,但思及桔梗,心念一动,忽然想去看看她拯救下来的那些人、那块地域,变成了什么样。
雪已停了,干旱业已结束。前几天大约下过雨,奈落从空中看着,龟裂的大地重新变得完整连绵,泥土的芳香在雨后尤为明显,有燕子打着旋飞过重新有水的河面,啄一口湿泥,带起一两片落花。
视野里出现岛宫城的沙漠……呵,依旧如此啊。
然而……
奈落没想到的是,那些彷徨无助的百姓们,已经恢复秩序。他们在沙漠之外,重新搭建屋舍,组成了新的村落。夜深人静,有人睡得香甜,也有人坐在屋顶看星星,或是生着篝火守夜聊天。
竟是已跨过苦难。
原来他们并不惧怕,从头再来。
奈落飞着,又有零星的小雪飘落。一块块田畦、村落,都在湿润中复苏,长明的灯火在神社的窗棂间跳跃,与今夜的月色一般明。
一片寂静的战场上,郁子在哭着搜寻,扒过散落的武士遗体,掀开遮盖断肢的衣服。她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不知这又是找过的第几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到鸣泉先生,她还欠他一个当面的道歉。
千辛万苦,夜以继日,终于,重逢了。
和死在战场上的每一名武士一样,鸣泉还紧紧握着刀,抿着唇,苍白的脸上沾着鲜血与泥土,衣服早已污浊到失去本身的颜色。
他很安静,就像是,睡着在这一隅。
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雪花飘落,郁子扑倒在鸣泉的身上,一只手抱着他,声泪俱下。
“我回来了,鸣泉先生,我回来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什么也不解释就离开!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你那么温柔,那么为我着想,救过我的命,愿意和我这个妖怪做朋友!你的信我收到了,我一定要来向你道歉!你在那边能听到的,对吧?求求你一定要听到,求求你……”
“我听到了……”
身下传来的微弱低声,像是幻梦,不可置信,然而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透过紧贴的奋力拥抱传过来,郁子傻了,双眼颤抖着张大,抬起身子。
然后,蓦然哽咽,双眼再度被涌出的泪水模糊,婆娑一片。她捂着嘴,看着睁开眼睛的鸣泉,那么虚弱,眼中却欣慰极了,像什么呢?像长夜里昏暗死寂的地平线,忽而点亮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