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之抿紧嘴，转头想解释：“我不是……”
时和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堆放满满的颜料，见宋知之还愣在原地，不禁笑了笑：“我没那么小心眼。”
宋知之这才发现男人根本没把刚刚的称呼放在心上，松口气上前去看到一车颜料后，眼睛顿时瞪大：“这么多？！”
这是把画材店搬来了？？
许助理：“之前购置过一批，但一直放着没用，正好看你有没有需要。”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这是时总的意思。”
闻言宋知之目光从时和面上掠过，男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察觉到目光后转眸对上视线，又好似欲盖弥彰地道：
“你和你朋友都可以拿，免费。”
耿景听到最后两个字直接心动，也不管平白无故送画材的原因，飞过去开始选购：“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谢谢时总！”
宋知之大致看一眼，后备箱放着的都是一个牌子的颜料，还有一些画笔，看上去都有使用痕迹，但不多，等同于全新。
忽然他看见角落摆放的一大摞白颜料，手不自觉就伸过去拿起，交付给耿景冲时和扬起唇角：“谢谢时总。”
就算是不免费，也省了购置的时间，免去一顿疲惫。
两人来来回回搬运好几趟，好在楼层不高，还是在大冬天热得把外套脱了，最后一趟搬完后准备和对方打声招呼，毕竟也专程跑来一趟。
时和看见两人过来，邀请道：“公司有员工餐，晚上可以去那吃。”
“你算是正式员工，理论上只有员工可以吃员工餐，但你朋友的话……”他道，“也能一起。”
宋知之想到合同中，松沂集团的员工可以免费在食堂吃饭，而且听外界说公司内的饭很好吃。
感受到耿景小幅度摇摆自己袖子，很显然被这条件蛊惑道了，于是笑笑：“好，谢谢时总。”
时和点点头重新坐回车里，许助理也示意一下钻进驾驶位，车子扬长而去。
两人回到屋中，宋知之怕着凉还是穿上外套，听旁边耿景念叨：“我发现时和不是传言那么脾气怪，反而很好说话，连你叫他男朋友都不生气。”
宋知之：“变脸还挺快，吃烧烤那晚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耿景：“咳，谣言不可信。”
宋知之笑笑：“或许人家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没上心。”
听这话耿景不高兴了，停下手中动作捧起宋知之过分精致，无论做什么表情都不会崩的脸：“什么不可能，你长那么好看，那么多人追求，他时和排队排到外太空吧！”
宋知之被弄得嘴嘟起，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没洗手。”
耿景收起手，嘿嘿一笑：“你去洗把脸，我弄完再洗手。”
宋知之洗完脸，用毛绒发箍把碎发扒上去，露出额头也开始收拾颜料，这么一大堆颜料，别说比赛前期的练习，只要保存完整，用到毕业都没问题。
他还毫不客气把车内白颜料全部都拿上来了。
耿景忽然惊呼一声，拿起一盒色彩笔：“这个！这个超级贵的！但也超级难用！”
他摇首咋舌：“时和不会是看着贵，就以为好用了吧？”
宋知之想着，这还真说不定呢。
早上在时和家中大致扫一眼，发现基本都是很昂贵的高端品牌产品，但大部分很崭新，貌似没怎么用过？
其实他感到奇怪的一点是，家中既然有人住，就不可能不会留下使用痕迹，难不成每个月更换？
两人收拾好颜料后，街上的路灯陆续亮起，寒风吹袭温度下降，将耿景需要的颜料放在门口后，宋知之就载着人出发前往公司。
晚高峰道路莫名通畅，每个路口亮着绿灯，全程根本没有停下，一路上都出奇顺利，就抵达公司门口。
但接下来就不那么顺利了。
因为时和没给自己办员工卡，面容也没有录入机器，宋知之和工作人员说了几句，对方依旧秉承着原则，没有预约不给放行。
宋知之：“……”
时和给公司管理得还挺严格。
公司里的人对此现象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但议论纷纷。
“这个月第几次了？一看又是时总的追求者，死皮赖脸追到公司来。”
“你别说，这次长得还真不错，我要是时总我就同意了，对着这张脸每天都能笑着上班。”
“时总不会是性冷淡吧，面对这张脸能不心动？”
“呸，说啥呢你？叫时总听见就等死吧……不过真挺有道理。”
宋知之对议论声选择无视，这几句话比蚂蚁啄咬般还无攻击力，反正比之前公司的“靠脸上位”听起来好接受很多。
给时和发的信息也石沉大海，耿景怕宋知之因为这些不高兴，低声安抚：“知之，这是时和的问题，员工入职第一件事就该办员工卡，一家公司把员工拦在外面，我看松沂集团也没传闻那么高大尚，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
他道：“走，今天我请你吃好吃的。”
宋知之：“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耿景不赞同：“都这样了还给他开脱。”
话音刚落，耿景准备拉着宋知之离开。
“别走啊小朋友。”
声音带着十分油腻的戏谑意味，前方缓缓走来个男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双手插兜迈着自信的步伐，站定二人面前，胡子邋遢发顶油光锃亮。
宋知之被这个称呼震惊沉默片刻，抬眼看着来意不明的人，语气算不上友善：“不走我去哪？”
老男人弯起干裂的嘴唇，说着宋知之听无数遍依旧无法免疫的精神攻击，简称臭不要脸。
“小朋友，你叫我一声哥哥。”老男人摇摇手里员工卡，牛气哄哄意图再明显不过，“我就带你和你朋友进来。”
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宋知之难得来了兴致，挑起眉头：“好啊。”
为了让人听清楚，还专门走上前几步，迎着人期待的目光，身子前倾手撑闸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大、叔。”
说完他露出笑容，张扬无畏，无辜眨眨眼站直身子：“满意吗？”
那人表情一下变了，宋知之没给说话机会，不饶人继续说着，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稚嫩，攻击力却不低，字字句句扎心。
“大叔，也不看看自己年龄，眼尾皱纹都爬到太阳穴了还在这装嫩呢？不嫌恶心吗？”宋知之嗤笑一声，敛起笑容，“我还真没见过肚子能把西装内衬扣子撑破的哥哥。”
旁边有员工紧跟着：“还有，洗洗头吧大叔，都反光了。”
话毕，大厅传来一阵哄笑，在场员工似乎都对这位大叔怀恨许久，这下终于逮着机会肆意嘲笑一番。
大叔气急败坏挡住自己撅起的肚子，回头表情狰狞破口唾沫飞溅：“谁说的，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滚出公司！”
说话的员工没忍住嗤笑：“大哥咱两不在一个部门，还有……你哪来的能耐和权利，让我们滚出公司？准备越级取代时总的位置？”
话音落下，又传来哄笑，比刚刚更加放肆大胆。
“笑什么笑！谁再笑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这是发胶，发胶懂不懂！”
大叔对宋知之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好看，你这辈子能和我搭上话？我可是时总破格招进来的人才！你个大学都没毕业的毛头小子，知道在这家公司工作的含金量吗？！”
“时总？”听到关键词，宋知之忽然冒出一句，状似认真想了想，“就算你们时总在这让我叫他哥哥，我都不会叫，更何况你这个大叔。”
“拿人下菜碟前，先打听下这人和你们老板的关系。”
至于什么关系……当然没有，反正时和不在，先借用一下身份。
员工登时议论起来。
“他们什么关系？时总的远方亲戚？”
“不知道啊……没听说今天有亲戚来。”
“肯定趁着时总不在，唬人的呗。”
大叔感到可笑，嗤之以鼻讽刺：“什么关系？”
宋知之：“你管我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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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宋知之才发现场面不知何时安静很久，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不，应该说是盯着自己身后。
那些目光带着畏惧、试探、看戏、八卦，应有尽有。
“杨副总监。”
身后传来轻飘飘但不乏狠厉的话语，话语中还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随着靠近愈加清晰：“破格招进？我怎么不知道。”
宋知之心口一揪，都听到“破格招进”，后面他说的话必然全被听到了。
员工低声：“……时总从哪冒出来的，刚刚可没瞧见。”
“估计在门后偷听呢。”
“这下两人谁有关系，等会就知道了……！”
时和佯装认真询问身边人：“许助理，你知道吗？”
许助理立刻调出手机杨副总监资料，一字一句念起来：“杨振海，四十六岁，人事部分部副总监，舅舅人事部总管兼面试官……”
时和打断：“就到这里。”
许助理收起手机。
杨振海眼见情况不妙，不似刚才耀武扬威模样，立刻就想求得原谅，但时和的话更快一步。
“你被开除了，带着你舅舅，一起走人。”
冰冷，不夹杂任何感情，最后一丝笑意也被剔除。
杨振海表情大变，这是他求舅舅很久才换来的工作，不能就这样丢掉。为此他不要脸面，殷勤笑着：“时总，老板！我错了，我也是为了帮您教训这小子，追您追到公司来，还大放厥词说和您有关系，造谣到您头上了我不可能不管！您看要不降职？扣我工资！想怎样都可以，能不能不要……”
“我说你被开除了。”时和冷冰冰重复，下一句话语气又忽然温和些许，没有戳穿宋知之的谎言，“还有，他是我破格招进的员工……”
刻意咬重“破格招进”四字，专门说给杨振海听。
说着他拿起手中一直攥着的工作牌，上前转身，指尖灵巧挑起挂绳，当着全体众人的面，亲自挂在宋知之胸前。
等同于当场承认宋知之的话。
做完这个动作后，男人抬眸笑着看人一眼：“工作牌，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宋知之被时和这番模样弄得些许不自在，后撤一步心底依旧委屈气愤，这本不该是他该承受的谩骂，哪怕时和根本没打破谎言。
但就是……不开心。
他忍不住将气撒在时和身上，深吸一口气努力控住情绪：“没机会？昨天今天见面那么多次，难道时总见到的是另一个我吗？”
场面顿时安静。
闻言，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望着敢与时和叫板的人，许助理却是在一旁神游。
这样的事他明明经历过很多次，谩骂、污名、黄腔、骚扰，每次都会硬生生吞到心底假装不在意，换做平常也就罢了，但这次是时和邀请自己来公司，却根本没料理好一切，可以避免又不是无法避免。
宋知之也只是想发泄怨恨，说完便算了，根本不管时和如何反应，表情平静转身拉着耿景就要走，却听男人道：
“昨晚合同签完，我就找许助理去办理工作牌事情。”
时和没料到宋知之会生气，耐心解释：“白天去学校办事，没想到会碰见你，所以没带工作牌，那些画材本就是想今天给你的，一直放在车后箱，从学校离开就去了你家。”
员工看呆，也听呆了，其中一位难掩兴奋，压低声音八卦：“时总什么时候这样过？维护人被数落一顿，非但不生气还解释起来……！”
“这人是谁啊，难不成真是亲戚？”
“都说特招了，肯定不简单，反正之后少惹，别给自己找麻烦。”
那边传来阵阵吃瓜的惊讶声。
时和说话时，宋知之一直背对着男人站在原地，双眼缓缓睁大呼吸轻微急促，心跳仿佛慢了半拍，稀薄的空气流动，片刻浑身血液重新流淌。
没有人看见他此刻这幅模样，除了旁边的耿景，能清晰感受到宋知之手腕处，剧烈的脉搏跳动。
宋知之转头，尾音有些发颤：“你在对我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