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对贺臻不算陌生。
他自己很少来医院,但昭昭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他还记得她刚来贺家住的时候,那年昭昭只有十二岁。
她对鸡蛋牛奶过敏,不能吃有蛋奶的蛋糕。
那天是司柚的生日。
贺家给司柚举办了生日宴会,人很多很热闹,他看到个子小小的徐宜昭落寞地站在角落,一脸艳羡望着司柚被众人围绕。
他过去问她怎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去分蛋糕。
小女孩委屈巴巴躲在沙发后头,手指一下一下戳着沙发皮质,半晌才仰起白皙的小脸,笑:“我对牛奶鸡蛋过敏,吃不了那些。”
他那时候也才十二岁,不明白过敏的严重性。
只是有点不忍心看到她这么可怜,怎么连蛋糕都吃不了一口?
于是,贺臻就背着所有人,悄悄给徐宜昭切了一块小蛋糕,还把她带到二楼偷偷给她吃。
一开始徐宜昭也很害怕,说什么都不愿意。
但孩子哪里低得住蛋糕的诱惑?况且她从没吃过有蛋奶的蛋糕,实在是太馋了。
最终她抵不过诱惑,吃下那小块的蛋糕。
后果是,昭昭住院了。
是很严重的过敏症。
他跟贺家人去医院时,听到医生说,她这次的过敏严重到会死的程度。
“她怎么会喝酒?”贺臻嗓音嘶哑,恶狠狠看向楚沫:“我就出去那一会儿,她怎么会碰到酒?”
楚沫担心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前不久徐宜昭浑身红疹,奄奄一息被送到医院来的画面。
这下听到贺臻还敢责备她,她更加恼火:“你不知道她酒精过敏?你自己组的局,还特地准备了那么多烈酒摆在她面前,你就没考虑过要是昭昭不小心喝到了的结果?”
被一通臭骂,贺臻更加烦躁,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
医生还没出来,也不知道这次过敏有多严重。
“行了你们别吵了,在医院安静点儿,昭昭不会有事的。”陈以若冷静道:“昭昭从小就来过很多次医院,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三人还是很担心。
徐宜昭的身体有多柔弱他们多少都目睹过,这次意外喝下让她过敏的酒精,还不知道会怎样……
贺臻想到那次他拿蛋糕给徐宜昭吃,差点害死她的事。
他也后怕得很。
“贺臻。”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臻身形猛震,回头,便见到贺今羡阔步朝此行来。
他穿了身高定暗纹西装,远远看去身形挺括,随着靠近他周身的冷峻更是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不是以往看人总是温温和和的,显然在强压怒意。
贺今羡今晚与几个商界大佬有酒局,看样子是中途接到消息才赶过来的。
贺臻愤怒看了眼楚沫。
昭昭过敏住院这事他没跟贺家人说,但楚沫是司衍的女朋友,今晚司衍多半是跟贺今羡在一起,大概是从司衍从口得知的。
楚沫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爸……”贺臻紧抿唇角,看向面前这个成熟的男人。
贺今羡:“医生怎么说?”
“医生还在给昭昭看病,没出来。”贺臻垂眸,不敢抬头看贺今羡的眼睛,总觉得招架不住他眼里的压迫感。
贺今羡无言,望向急诊室。
不多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急诊室走出,看了眼在场几人,医生走向最成熟稳重的贺今羡面前,“这位先生,你是里面那个小姑娘的家属?”
贺今羡颔首。
医生:“既然是家里的孩子,你身为长辈应该知道她的体质问题,她酒精过敏很严重,怎么还敢让她碰酒?”
贺今羡滚了滚喉结:“医生,她怎么样了?”
贺臻也紧张问:“没出什么大事吧?”
医生:“好在送到医院算及时,那果酒酒精不算浓烈,身上起了红疹,用过药再打吊水出院后休息一周能好。”
“你们人太多了,今晚不能探病,让病人好好休养,明天再来。”
医生带着护士前往办公室。
贺臻垂头丧气。
贺今羡看向急诊室的门:“说吧,怎么弄的。”
他语气很平淡,但仅仅几个字,就能让在场的几个人不寒而栗。
楚沫内心嘀咕,这就是不怒自威?
看起来好吓人……
贺臻舔了舔唇瓣,鼓起勇气:“爸,我……我那会去了一趟洗手间,当时不在她身边,我也不知道昭昭喝了酒。”
贺今羡目光落在他的发顶:“宜昭酒精过敏,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能碰酒精,你这是说,她自己不要命了,趁你不在偷喝了酒?”
贺臻面露慌乱:“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抬起头看向养父深不见底的那双眼,固然害怕,还是为自己解释:“她为什么喝了酒,只能等她醒来才能知道,但我真的不知情。”
贺今羡沉默片刻,再出声时,声线更冷:“这不是第一次了。贺臻。”
“什么?”
贺今羡:“你还记得宜昭高中毕业后那天的情况吗?”
贺臻脸色瞬间煞白。
他以为这事儿是他跟昭昭之间的秘密,养父怎么会知道?
楚沫好奇追问:“贺叔叔,是什么事?”
贺今羡没回话。
贺臻攥紧拳头:“爸,这次是我的疏忽,我……”
贺今羡冷冷望着他:“等她醒来,你自己跟她道歉。”
-
医生嫌人太多不让探病,贺臻和楚沫还有陈以若就先回去了。
贺今羡去了趟医生办公室,细细询问了徐宜昭的情况,再要了个探病权。
vip病房内,女孩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以往白皙到没任何瑕疵的肌肤,此时露出来的部分,是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红斑。
用满目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大概知道,不让探病是她自己要求的。
小姑娘爱美得很,不想自己浑身红疹的模样让熟人瞧见。
徐宜昭并没完全熟睡,病房里进了人,即使那人脚步再轻她也有所察觉。
本以为是护士小姐,就没做任何防范,但她睁开眼,却看到贺今羡坐在自己床边。
徐宜昭先是一惊,再连忙把被子往上拉,遮住自己的面容。
贺今羡轻轻按住她的被角,“放下,别闷着自己。”
徐宜昭不依,闷闷的语调从被子里溢出来:“我说了不让探病,贺叔叔怎么不听医生的话?”
不放就不放吧,贺今羡掀起被子一角,好让她能顺畅呼吸。
“还难受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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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宜昭凝滞须臾:“好多了……”
但半晌没听到贺今羡的回话,徐宜昭悄悄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秋水似的眸:“贺叔叔,你怎么不训斥我?”
贺今羡轻笑着弯唇:“想挨训?在你心里,贺叔叔很爱训斥人?”
他不记得自己有训斥过她。
徐宜昭摇头,“不是……”
但她想说,其实她好多次看到贺叔叔训斥阿臻或者司柚司衍了。
她在贺家住了十年,贺叔叔几乎没跟她说过什么重话,她一直觉得,是不是贺叔叔还把她当外人?只有真正当成家人,才会毫无压力训斥晚辈。
贺今羡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会把他想得这么坏。
“至于训斥阿臻他们,并非我刻意为难人,他们要是有你半分乖巧,我怎么会没事找事寻他们麻烦?”
这样啊。
徐宜昭弯了弯眼睛,心里偷笑,原来贺叔叔觉得她很乖巧才不训斥她。
徐宜昭还在打吊水,贺今羡抬眸看向悬挂的药水,还有大半袋,点滴的速度很慢,目测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打完。
“这药打的会疼吗?”
徐宜昭:“没什么感觉。”
或许,应该说她都习惯了。
贺今羡随手整理她凌乱的被子,轻声:“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徐宜昭抿抿唇,开始赶人:“贺叔叔,你回家吧,很晚了。”
“嗯,马上回去。”
应得好好的,但也没见他动。
想必是因为她住院,身边没人照顾,贺叔叔身为长辈才格外关照她一些。
“我在这儿,你睡不着?”
徐宜昭小声嘟囔:“也不是。”
撒谎。贺今羡没拆穿她。
他是打算等她吊水打完的,毕竟一会儿她睡着了,护士夜里有工作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她。
但小姑娘似乎是觉得跟他独处很不自在,他还留在这,她怕是不敢睡的。
“我想起还有个工作电话。”贺今羡起身出去了。
等贺今羡出去,徐宜昭慢慢露出藏起来的脸。
她是真没办法跟长辈独处一个空间,更何况是贺叔叔。
走了就舒服多了。
医院走道的尽头,男人倚在窗边。
司衍高扬的语调从听筒那端传过来:“小舅,你还回来吗?咱们这边合作还没谈完,夏总他们还在等你。”
“你先善后,我这边有点儿事走不开。”
“能是什么事啊,”司衍嘀咕:“你不是去医院看昭昭了吗?我听沫沫说医院不让探病,他们都回了。”
“喂,舅……”
司衍傻眼,望着手机屏幕。
挂断了?
合着他舅舅就是通知他一声。
贺今羡在走道站了约莫四十分钟,确认她多半睡着了才进病房。
那袋药水还剩三分之一。
病床的女孩,已经安静入睡。
贺今羡坐在床边,视线望着药水,一滴一滴落下,再挪向女孩长满了红疹的面容。
喉咙里忽然瘙痒,心里堆积的那股窝火在恣意燃烧。
滚了滚喉结,他耳畔却又响起那句话。
——爸,我不知道昭昭喝了酒。
真糟糕,他实在没办法放心把昭昭交给贺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