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卡失明了,因为她被温良从第四个方向夺走了双眼。然而失去两只眼球之后,并没有流血,甚至没有伤口,伊斯卡伸手触摸,能够感觉到眼皮之下的空洞尽头,是已经结疤的伤口,没有感染,也没有扩散的糜烂。这就像是一场精密准确而成功的眼球摘除手术,不知道温良是怎么做到的,伊斯卡被剥离眼球后,除了看不见和有点冷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就好像天生双目失明。
然而,无论如何,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失去了视觉,所以伊斯卡只能依靠听觉和其他的感觉,更多的精力和源能量抽调到了对气息的感知上,伊斯卡花了一点时间适应,最终把注意力从视觉转移到了听觉上。她开始观察,通过耳朵观察,从声音判断周围的事物以及它们的变化,对于第一次尝试的伊斯卡来说,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最终,伊斯卡得出了一个结论,第一次只用听觉观察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温良已经离开了。
伊斯卡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控制体内的源能量游走,再次确认失去了魔剑的联结——从某种从程度上来说,拥有魔剑多年的伊斯卡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因为魔剑的能量本源是罪与黑暗,她自己也是。所以魔剑被带走的同时,体内的能量也被带走,整体水平大大下降,大概只有原本的十分之一。
然而即使是十分之一,现在的伊斯卡,依旧拥有永不削减的能量,固定在十分之一,单论量来说,也比象征高出数倍,甚至依旧维持在神级——温良夺走了神器,但是没有夺走神位,现在的伊斯卡依旧是代表原罪的伪神。
可无论如何,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听觉到底是无法完全取代视觉的,能够观察到的细节大大减少,以后要怎么办呢?
正当伊斯卡迷茫的时候,漆黑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行白色的文字。
{伊斯卡·都铎·赫修斯}
是自己的全名,以标准的印刷体文字出现在了眼前,吓了伊斯卡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在平流层的空中到处乱飞,却看不到除了那行白色文字以外的任何东西,也感觉不到任何生命体的气息。
{冷静,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帮助你}
因为这文字除了突然出现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所以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伊斯卡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到了文字,还是看到了幻觉,总之,她开始吧注意力放到这些文字上,看看它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调用你的记忆,用精神力构造出世界的建模,就可以获得“视力”}
伊斯卡仔细地看着这行文字,三遍,理解了它的意思。伊斯卡并不是先天失明,她对世界的视觉认知依旧保留在大脑内,从器官上来说,她只是失去了眼球,大脑的视觉中枢依旧完好,甚至视网膜也可能没有损坏——那么,用精神力在脑内视觉中枢模拟出世界,理论上就可以取代视觉了。
就像是虚拟现实,带上VR头盔就能身临其境,伊斯卡不需要刻画太多的细节,但要时刻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随时“更新”世界的模型。这样的操作要求极大量的精神力,对源能量的消耗也是极大的,一般几乎是不可能做到,但伊斯卡却可以,因为她拥有无限的能量。
按照文字的提示,伊斯卡开始按照记忆,用精神力在脑内大致勾勒出世界的轮廓,虽然有很多模糊,虽然有很多未知,但还是可以勉强做到的。大概经过三个小时,伊斯卡完成了模拟,又把精神力扩散出去,在体外形成一个半径十米的侦查层,描绘出了时刻变化的细节。最后,伊斯卡再扩散出一层精神力,把它推到了半径十公里的球壳上,这样远的距离已经使精神力的密度大大降低,因而也就做不到详细的侦查,但伊斯卡想要做的就只是得知地形的大致轮廓,所以这一层薄薄的精神力只是起到雷达的作用。
最终,伊斯卡重新获得了“视力”,颜色是按照伊斯卡印象把纯色糊上去的,呈现出来的风格就像是一副再简单不过的像素画,丰富程度自然远不及本来的视觉,但对于伊斯卡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原来精神力还有这样的用法。伊斯卡不住在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做到,让失去眼球的自己看到了那几行白色的文字。模拟出视觉之后,那行文字依旧处于视线的中心,没有消失,无论自己怎样转变视角,那行文字总是映在正中心。
就像是映射在视网膜上。
伊斯卡想表达感谢,但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所处的地方依旧是平流层,方圆十公里内除了自己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这行文字是从至少十公里以外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由不知道那个人发射到自己的视网膜,不对,是脑内,也不对,总之就是以无法看透的玄妙方法让自己看到的。
自己只能单方面的看到文字,而对方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反馈的。
{你失去了魔剑,接下来要怎么做,有想法吗?}
必然是有一个人,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己看到了这文字,并且本人不现身,却观察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是东邪吗?他的精神力也许可以做到,但从字里行间的透露出的情感,能够感受到亲切,如果是东邪,是不可能对自己那么亲切的,其他任何的敌人也是这样。
伊斯卡不知道那人要如何得到自己的回答,于是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对你来说,这次遭遇肯定是一次很大的打击吧……}
伊斯卡一愣,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说出声来:“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感觉没脸回去啊,我太弱了。”
{对接下来如何行动没有想法的话,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伊斯卡开始猜测这个人到底是谁,从能力和诡异程度来看,有点像是东邪或者熊晓庚,以他们和温良对立的立场也许会帮助自己,但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这样和自己拉家常,说出类似“肯定是一次很大的打击”这样像是安慰的话。难道这个人认识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同伴吗?不太可能,同伴中,论精神力只有曾义桢或许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但以他的个性,如果当初自己离开队伍去追温良的时候他就跟在后面的话,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的。就算自知无法介入这种级别的战斗,现在温良离开,看到自己双目失明,他肯定会抱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出现,想出什么神奇的方法治好自己的眼睛,而不是保持十公里以上的距离。
到底是谁呢?
伊斯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正如温良所说,你破坏了平衡,让故事无法按着平常的线路展开,你如果回到队伍中,回到剧情中,必然会被视为阻力,甚至可能遭到东邪和温良的围攻,那样你的队伍也会遭殃}
的确,这就是先前温良的潜台词了。
{我的建议是,离开,淡出视野,藏匿于兽潮之中,隐身于剧情之外,需要你的时候再出现}
{先熟悉你现在的身体,然后熟悉这个世界,这个过程中你不能在剧情的视线中现身,最终你会了解兽潮,了解它始末的理由,并亲手结束它。}
并亲手结束它。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很多。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去涅格斯}
澳洲,悉尼,亡灵战争死难纪念碑前。
兽潮的世界地形大变,澳洲大陆已经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但上面的建筑,除了风化以外,却没有什么变化。而纪念碑则因为一直有人打理,时刻处于光洁的状态。巨大的纪念碑是一只手握住一个骷髅头的形象,全金属,骷髅头被手捏住的地方出现裂纹,眼眶中有碧绿色的火焰燃烧,边上有一行金属的文字。
向死而生。
附近的荒废植物园。
有一个小男孩在这里独自玩耍,他的身体很小,看上去却不瘦弱,虽然是一个人,却很开心,并不孤独。他有的时候爬山一棵树,又跳下来,抓一只小昆虫,放到一朵花上,又跑开,一直很开心,充满活力的样子。
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仿佛金色圆月的光弧,然后它经过的地方,天空从古黄色瞬间变成了什么都看不到的深邃的黑色,略过远方视野尽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接触到了海洋还是接触到了大陆,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这像是一场大地震,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星球,让她发出凄厉的哭嚎,天地的异变似乎在预示世界末日的到来。这恐怖而诡异的震动持续了五秒的时间才消失,和它的出现一样突兀,留下的痕迹也就只有那片黑色的天空,不过那罕见的深邃黑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恢复为曾经的蔚蓝色,随后又迅速被周围的古黄色填充。
也许更远的尽头,能看到更多关于这场与星球擦肩而过的灾厄的痕迹。
五岁的棕发小男孩原本是充满活力地到处乱跑,上窜下跳,他正巧看到了那恢弘可怕的光弧,驻足惊叹的时候,又被脚底传来的巨大震动吓得跌坐在地,抱头蹲坐不敢发生。即使是那震动过去了,小男孩也颤抖了好几十秒才停下,最终还是站不起来。
过去了十几分钟,小男孩一直都害怕地一个人坐着,但始终没有哭出来,他察觉到那震动和灾难过去了,便吃力地爬了起来,然后朝着回去的方向奔跑,一直奔跑,直到他看到那纪念碑。
“东叔,刚刚,刚刚有个光……然后又是地震,你看到了吗?!”小男孩抓住东邪墨绿色的长发,一直揪着,大声说道,“好可怕的!”
“我知道,我们也看到了,全世界都看到了。”
“东叔!”小男孩只是喊着,一用力,就把一把头发扯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地震呀!地震第一次之后还会来好几次的!”
“你给我安静点,小鬼!你敢拔我的头发?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的头拔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不是地震!”东邪怒斥着敲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又从一旁走开,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害怕的东西,现在倒发现一个,那就是不能打的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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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童,战斗结束了吗?”
“结束了,魔剑已经被温良拿走了,认主仪式也已经完成,他已经是卡达诺尔的第二任属主了,他正在去名人堂的路上,殿堂魔族在位面通道和亚空间阻隔上做的文章并不能阻挡他太久。”狮童光控制最后一个光粒,远远地打出去,形成字幕中的最后一个像素,“接下来伊斯卡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了……东叔,如果温良拿到了圣杯,他会许什么愿望?”
“不知道。谁也猜不到,所以,必须要阻止他,否则许个毁灭世界的愿望也无法阻挡。既然已经结束了,按我们也走吧,把这个孩子托管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东叔害怕的东西。”狮童光笑着调侃道,经过一年的相处,他也大概了解了东邪,这个人人畏惧的世界控线师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他也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只是有特别强的执念而已。而狮童光他自己,经过这一年,已经抛弃了过去的自己,跟随东邪成为崭新的自己了。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成为王朝。
“我也没想到伊斯卡的最强一击居然有这么厉害,同维度的确没人是她的对手,只是不知道温良是怎么被蹭到的……魔剑的效果,对四维应该是无效的。”东邪这么说着,然后抱起小男孩,“好了,你这个该死不死的小鬼,这一年你可折磨死我了,给我滚蛋吧,去你外公外婆那里,瑶池那里可滋润了。”
“东叔,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他?”狮童光这样问道。
“得等觉醒异能,明年就六岁了,这一年内,很多事情都能在时间通道朝向过去的那一边解决,所以会很快。”
“那兽潮……”
“时间通道已经打开了,过去看看第一次怎么解决,第二次照抄还不会吗?星辉之子之后,他们已经往塔那边过去了,王朝又不是笨蛋,很快就会想到的。这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温良会自己葬送自己。”
“原来小暴君也被当做弃子了……不对,整个异染都是……”
“好了,不聊这些了,赶紧把你抱回你娘家的娘家!”东邪这么说道。
“诶?那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男孩挣扎着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问你家里人去。”
澳洲,南部海岸,塔斯马尼亚南部,马特赛克群岛,主岛马特赛克。
这座岛屿除了一座白色的小灯塔以外没有任何人造物,也没有任何文明的痕迹。地方虽然很小,但自然的风光很美,还可以时不时下海捞点海鲜,拌着篝火和夕阳享受美味。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居住着一位老人,后来老人离开了,这里就只剩下大海还有她的海浪,然后,来了一位爱大海的少女,这里就又多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与世无争的澳洲丝毫没有被兽潮侵染的迹象,这里则是世外桃源中的世外桃源。
张涛涛和鲲坐在石崖旁,看着大海波涛汹涌。
“鲲,你说……这岛下面,就藏着兽潮结束的秘密?”
“当年第一次兽潮,就在这里爆发,在这里结束的,据说当年神战也是如此。”鲲缓缓说道,她和张涛涛,一年以来几乎都在这里渡过,平静的生活让她逐渐找回了失去的记忆,“这座岛,当时是星球的中心,底下就埋藏着‘野火核心’。就是有核心的存在,天空才会不再变回古黄色,只不过现在,却又是因为人祸,出现了意外。
“东邪的目的达成之后,他就会结束这兽潮,可能是要修复核心,可能是要驱散天空的古黄色——只是我想不出,有谁可以做到,即使是我也无法一次处理整个星球的天空,伊斯卡也不行……”
“兽潮结束后呢?”
“之后,我不知道……”鲲缓缓地说道,“我只是回想起来,在那个观念世界好几次的轮回……尔达斯,是一个很讨厌的家伙,杀死了我最重视的人……”
第一次兽潮的时候,瑶池很安静,第二次兽潮的时候,也是这样。
在亡灵战争的时候,唐氏被灭门,曾经拒绝徐氏的他们也重蹈了覆辙。
瑶池之源,这个亚空间作为唐氏聚居地,已经安静了很久。
唐梦河与唐泠笑夫妇已经到了做爷爷奶奶的年龄,但他们还没有见过孙子孙女,因为女儿女婿都很忙,外面的世界也很乱,所以他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养老,也颇为平静。
直到今天,两人在登山道的石阶上散布,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
他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五岁左右的男孩,棕发,很可爱,看着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人走上前来,将孩子交给了唐泠笑,然后,又拿出一个只有左边一半,刻着诡异滑稽笑脸的白色面具,交给了唐梦河。
“这是你们的外孙,是王顺昌和唐泠音的孩子,名字叫王风和,今年已经五岁,生日是三月一日。这个面具请保管好,在他明年生日,也就是六岁的时候,那时兽潮已经结束,就把这个面具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让他戴上。”
说完,那人身上的光线开始扭曲,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