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多事之秋。
照常理来说,日月落既然已经沦为平庸,那么袭击她也就不再必要。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日月落的现状。
塞伦作为一个看护的表现简直专业得无可挑剔,她受学院的邀请而来,十分尽职地照顾着日月落。监督她定时躺进休眠舱,监督她吃饭,甚至监督她的“康复训练”。她认为日月落多走动是十分有必要的。
日月落也非常听话地配合着她的安排。
她喜欢在黑暗里行走。黑暗如水。在水里她是自由的,在水里她回忆着异世界的自己,那个栖鸦谷的女巫日月落。在水里她忆起自己的朋友甜朵朵、笨帽子,还有将自己从流放之地捡过来、收留自己的大巫师。她带着温柔的情感回忆起自己作为一个小女巫在栖鸦谷生活的时日。
可是等她再次睁开眼,她就会重新变回怪人日月落,一个流落在不明之地的不明的人。
泗淮星。塞伦告诉她,她在月换琴学院,学院在月华区,除了中部的月华区,泗淮大地上还有北米尔,大雅海,古川邑,以及,南部的黑栏线。对于基地所在处,联盟将其统称为黑栏线。
塞伦是一个少话的人。日月落也是。
日月落在夜晚会爬进康复舱睡觉。她觉得康复舱像一具玻璃的棺木,棺木里躺着她这样一个被故乡流放的死人。
在房间的另一边有一张小床,日月落曾经用手触碰过它。很温暖、很舒适。塞伦夜里会睡在那上面。
自从克里斯和南星来过,自从繁熙强行带走了她之后,塞伦对于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第七日的深夜时分,一点左右,泗淮星上的釉时,日月落在黑夜里闭着眼睛,毫无睡意。现在她是一个盲女孩,盲女孩在夜里。她在水里。安静的水。
直到玻璃碎裂声传来,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她听到塞伦坐起的声音,她听到了利刃的冷锋在黑夜里闪动的声音。塞伦在警惕。
谁会在夜里恶作剧,打破医务楼的窗户呢?
塞伦走近了康复舱。她将手放在舱外。日月落也坐了起来。
在最初的玻璃碎裂声之后,再无动静。似乎只是窗户打了个盹,吵醒了她们两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塞伦似乎在和黑夜对峙。她听到塞伦的手指在摩挲武器,如此的冷静,如此的缓慢。
直到玻璃碎裂声又起。这次似乎一排玻璃全碎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个不停。塞伦后退一步,将后背靠在舱体上。日月落可以感受到她的焦躁。
有人在故意挑衅她。
“不要动,安心睡觉。”
塞伦淡淡地开了口。
水会暴露敌人的行踪。潜匿无踪,陌者显影。日月落的指尖交叠,熟悉的咒语在心底默念。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咒力从她的身体里流逝了。她现在是一个平凡又弱小的人,连走路都费劲,连活着都需要用力。
似乎是意识到挑衅对塞伦没用,窗户重新回归了平静。一切都恢复了静默。
塞伦躺到床上,日月落听到她的呼吸声。她觉得某个地方有些怪异,但她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怪。
于是她开口,“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只用顾好自己。”
她的看护者声音冷冷的,日月落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心里的怪异感却越来越强。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怪异?
“塞伦?”
没有回答。但她听得到塞伦的呼吸声。
她忽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塞伦常年作战,早就练就了战士的一套特有表现,她的脚步很轻,呼吸也很轻,日月落从来听不到。除非是塞伦要故意提醒日月落,她来了。
日月落立刻坐起。她在冰冷的舱体上摸索着舱门开启的按钮。然而那熟悉的冰冷此时却触摸不到,她不死心地继续在空气里寻找。
直到她摸到了一个温暖的物体。那是人的手。
手指纤长,骨节明晰,指尖却凉凉的。日月落一惊,想要后撤,手却被反握了。
“干什么?你自己要牵手的,这么快就放开?”
她在水里。她在水里。她是被故乡流放之人,她要缅怀自己的家人,她在七日内不愿明目。可这只是她苏醒的第四天而已。
可是她听到了塞伦的呼吸声。
日月落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也可以看清事物。巫师们需要有敏锐的、猫一样的眼睛。
但是她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仿佛她真的是个盲女孩一般。
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轻轻拂过她的手指,而后收拢,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他的手里,缱绻得像情人。
他的话却不带任何情意,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的戏谑,然而在眼下的情境里,却只让她觉得恐怖。
“你的手怎么在发抖?你很担心那个人?别担心,我又没怎么她。我只是好奇你。”
日月落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没有听到有人靠近,没有听到有人开启舱门。她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有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动作却很轻柔。
“为什么不说话?”
陌者显影,陌者显影,陌者显影。她在心里不停默念着古老的语句,却等不到奇迹发生。
“真是的……你不是要闭着眼睛吗,怎么见到我来了就想睁眼,就这么想看到我的样子?”
他故意逗她说话,还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日月落的身体倒向他,但她用另一只手稳住了身子,再次坐稳。她像被对方戏耍的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却无能为力。
“哎呦,干什么嘛,我又不是坏人,我也没伤害她,你这么排斥我干什么?我就是好奇而已……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却不说明原因,应酌和那个……S级的心灵学者是吧?还经常往医务大楼跑,任谁都会好奇好不好?我在这里砸几天窗户了,好容易才发现你的位置……”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右脸,日月落别过脸,却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了。
握着她的手的人甚至还贴心地引出了一烛小小的萤光。萤光的颜色像阳光最强烈时的海水。海水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脸。
他放开了她的手,双手托着脸,凑到她的脸前。
日月落看向塞伦的方向,发现对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从呼吸声听来,的确是睡着了。除此之外,室内的其他地方也好好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我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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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干。”
说话的人语气不满,却仍然带着笑意看向她。他有一张十分漂亮的脸,眼睛像美丽的湖泊,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你好奇了,也见到你好奇的东西了,之后呢?”
她平静地开了口。
对方皱了皱鼻子,“你真冷漠。”
他把手又伸过来,日月落躲开了,于是他直起身子,带着孩子气的神情又靠过来,似乎非要捏她的脸。
日月落觉得眼下的情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荒唐。他最终还是摸到了她的脸,但他没有再放开,他用手指轻轻摩挲她右颊的血色玫瑰。
玫瑰从脖颈生长至耳侧,生长在血与骨里。他的指尖轻轻勾勒着她脸上玫瑰的形状。
日月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眼前的人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恶意,但她就是觉得如同被毒蛇环伺。
“呀,很冷吗?看来该告别了。”
他放开了她。日月落抬头看着他,他却只是瞅着她笑。
然后他再次凑近,凑得很近很近,“走之前,要亲我一下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
对方笑了起来,“那就等下次好了。”他伸出手指竖在唇前,语气轻柔,“可以请你闭上眼睛吗?幽会的尾声总是令人伤感,我不想让你看着我离开。”
他在笑,她却听出了几分冷意。
于是她只能闭上眼睛。她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来的,显然对方也不想让她看到他是如何离去的。
等了很久,等到房间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别的动静,只能听到塞伦的呼吸声。
于是她从康复舱上爬下来,走到塞伦床边,确认她的确无事。但塞伦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攥紧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劲很大,日月落忍着疼痛。塞伦的眼睛又眨了几下,认出是她,松了手。
“你怎么不睡觉?”
“我……我睡不着。”
“你休息不好又怎么好起来?现在,去睡觉。”
“嗯,好的。”
日月落对她笑了笑,重新朝康复舱走去。她听到了塞伦迟疑的声音。
“你……不闭着眼睛了?”
“嗯,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接收到我的思念啦。”
这是她苏醒的第四天,却也是她流落到泗淮星的第七天。或许已经七天了吧。他们早已经收到了她的思念,她的眼泪,他们说,日月落,你不应再在黑暗里走路了。
【孩子,闭上眼睛。他们伤害不了你。】
可她现在来到了陌生的世界,甜朵朵、笨帽子,大巫师,还有黑宝石、白毛猫,还有她熟悉的树屋,她熟悉的栖鸦谷,全都不见了。
如果她还闭着眼睛,还有人会再来保护她呢?
她是栖鸦谷最年轻的祭司,她是巫师史上最有天赋的女巫。即使她现在无法再使用咒语了,她却依然是栖鸦谷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
她会背负着故乡,背负着那些死去的灵魂,在新的世界里活下去。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右脸,那里生长着一朵血色的玫瑰。她可以从中感受到故乡的气息。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找到,栖鸦谷末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