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泡泡不满眼前的男人视若无睹地冷落,跳下茶几,晃着尾巴大摇大摆地穿过客厅,用圆圆的脑袋拱开一旁次卧虚掩的房门,露出门后一身睡衣,尴尬局促的杭敏英。
她偷听被抓了现行,抓了抓头发,非常做作地打了个哈欠:“我刚醒。你们这么早都在这,好巧啊。”
无人搭话,她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杭敏英体感当时的室内温度可能无限趋近于零,幸而有泡泡很给面子地绕着腿一直叫,她满怀感激地把猫抱起来。
章榕会被打断的情绪及时刹了车。
他缓缓收敛刚刚的强势姿态,问:“猫指甲剪了没?”
“剪了剪了,”杭敏英举起一只肉垫晃了晃,“我们泡泡现在可干净了。”
他说:“泡泡。嗯,怎么取这个名字?”
杭敏英腹诽,这话题转换生硬得真是……一言难尽。
路意浓在他们兄妹的对话中,低声说:“我先出门了。”
章榕会:“吃完早饭再走,我送你们去。”
“早高峰来不及的,我坐地铁。”她毫不犹豫地推辞。
目光随着路意浓出了门,杭敏英在旁讪讪地招了招手示意:“哥哥,你等我换身衣服,送我还来得及。”
章榕会这下直接演都不演了:“我回房间补个觉,自己打车去。”
杭敏英委屈地从厨房拿上三明治,坐上出租车,为他的双标越想越生气。
一通电话打到章思晴那,一边愤愤地吃着早点,一边添油加醋,极尽所能地告了一大通黑状。
章思晴没多时就到了这边。她强行将章榕会从被窝里挖起来,站在床边,逼着他七七八八地讲通了来龙去脉。
“就算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怎么能这么跟意浓说话?万一传去路青那里,叫别人怎么想?”
章榕会语气很差地说:“她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有理,我澄清倒是错了。”
“这件事,没查下去总归是你爸爸偏心。路青有所不满是正常的,你怎么能冲意浓发火?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一定去给她个道歉。”
他把被子蒙到头顶上:“这事儿您别管了。”
路意浓中午在校没有回家,晚上章思晴借口给杭老师送东西,开车来学校接她回去。
做姑姑的太了解章榕会的性子,他拉不下面子,只能自己当这个和事佬,明里暗里格外温柔地关心她。
路意浓没有怎么接话,她从这种安抚中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其实这些事她也不会多嘴告诉路青,但是章思晴一直在说,她也只能耐心地听。
回到房子里,章思晴戴上围裙便开始和阿姨一起备晚上的菜,顺便吐槽起家里无处不在的猫毛:“我来你们这儿都不敢穿深色衣服。我上次那件羊绒衫来过一趟都要废了。”
杭敏英为泡泡据理力争:“我已经在喂它吃鱼油了!”
“最贵的那种!”
母女俩吵吵闹闹的好半晌,直到开饭以前,章榕会才从外面回来。
他在门口扔下车钥匙,提着外带的袋子,还有几杯果茶,放在桌上。
“我晚上做了好些菜,怎么还买东西?”
章思晴拆开包装袋,拿出里面的虾蟹,一边放到桌上,一边不赞同地瞪着杭敏英:“是不是你要的?”
杭敏英大呼冤枉。
章榕会说:“没。是我自己想吃。”
他回房套了个t恤,回来坐下,戴上一次性手套,沉默地拆起了油腻腻的螃蟹。
除了杭敏英,也没谁察觉出这隐秘地低头示好。
她为自己当初的谎言满心愧疚,剥了好几个虾尾扔到路意浓的碗里,免得白费了章榕会的心意。
虽然很满意路意浓作为室友,但也觉得她要是搬走,跟章榕会拉开距离不是一件坏事。
路意浓只跟路青一条心,又有稳定的男朋友,实在是不适合跟章榕会继续有任何牵扯。
所以不见她就好了。
不理她就好了。
要走就走好了。
为什么还要为这点事千里迢迢过来吵一架,强词夺理地不许她搬走呢。
杭敏英猜不透章榕会的想法,只觉得太夸张了,两人快半年没见了,这事儿怎么还没算完?
章思晴在这边待到了晚上十点多,该劝的,该说的,也都说了。
两个人互相始终都没再有任何交流。
等到出门送章思晴上了电梯,看着面板上渐渐变小的数字,章榕会开口询问:“还在生气?”
杭敏英在两人间屏住呼吸。
路意浓平心静气地回答:“没有。您说的对。这是很大的一件事,我没有自作主张的权利。”
说罢,她先一步进了屋。
杭敏英语气略带同情地看着章榕会说:“你是真得罪她了。”
章榕会没有说话。
他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他根本没有经验,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
七月的年度股东大会公布了分红的决议书,会后的庆功宴在国际会议中心的十二层隆重开幕。
路青挽着章培明的手臂盛装出席。
她的头发蓄长,做了温婉利落的法式盘发,身穿黑色镶钻的高定鱼尾裙,一步一停,熠熠生光。
她不再是镶边的花瓶,而是手握股份的章太太。
虽然这点股份还不算多,却是她转型的重要转折。
谁也不敢再看轻她的位置。
这种风光,甚于以往任何一次。
包括她的婚礼。
路青前夜并没有休息得太好,那些不堪场面总是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卷土重来,让她患得患失,又衬得现在的一切美好顺利好像虚假。
那是梦吗?还是警示?
她在思索中走了神。
直到章培明松了她的手,被其他人叫去了一边。
伏欣走过来敬酒,笑嘻嘻地低声说:“培明如今是终于舍得松了金口了。”
路青轻笑:“给我一些拿着玩而已的,算不得数。”
伏欣心照不宣地拿起酒杯同她轻轻一碰:“以后还得章太太多多关照。”
章榕会在人群中一眼扫到路意浓。
她被章思晴带来,头发染了栗色,又烫卷,侧编了发,穿着跟杭敏英同款的珍珠白的长裙,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章思晴和杭敏英这会儿不知道哪里去了,就留她一个。
他心不在焉地与眼前的客户道了个抱歉,从摆台上端了杯饮料,走了过去放到她的面前。
落坐在她的身侧。
“头发很漂亮。”他主动说。
“敏英给我弄的。”
章榕会回头,看着她的侧脸,半晌目光又落在编发后露出的嫩生生的耳朵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许久开口,语气放软了很多:“还在生气?我给你道歉,好吗?”
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几周了,路意浓没想到他还会再提。
她已经没有生气了,只是从这件事后,一下就想明白。
她与章家人不是平等的位置。
现在让住着不许走,或者日后路青与他们闹崩,自己被扫地出门,不过在一念之间而已。
吃人嘴短,结果就是一路会被安排,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很礼貌地说:“没有生气的,谢谢您。”
章榕会在她身边多坐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被章培明喊走。
杭敏英出去溜达了一圈,同一个男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回来。
她从小参与这样的场合,早养出一番不同旁人的,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气派。
王家谨是拿着邀请函过来玩的,他从小看着杭敏英长大,某种程度上也当自己亲妹妹。
两人热络地聊着天,王家谨的目光无意间落过去,越瞧她身边的女孩子越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啊?”
“去年冬天吧?”他回忆说,“在章榕会家的时候,是不是你上的门?还戴个围巾……”
杭敏英瞪大了眼睛。
“路青是我姑姑,”路意浓打断他,“您看我眼熟,或许是因为认识她?”
王家谨立即住了口,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而后古怪又轻蔑地哼笑了两声。
路意浓直视前方,都当作没有看见。
王家谨起身又晃了一圈,场面上也没什么有趣的人,便四处去找章榕会。
好容易在落空时把人逮到,他一下憋不住吐槽:“这种场合路青怎么还把侄女给搞来了?差点撩过去,真他妈的尴尬。”
章榕会喝酒的动作停了一下:“别对她动你那些花花肠子。”
王家谨充耳不闻地摸了摸下巴,继续口嗨:“虽然不是我的菜,但是长得确实还行。要不我舍身取义,替你出口恶气?”
“哎,要真成了事,咱俩算不算亲上加亲?”
章榕会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
在这时间,路意浓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钻进了消防通道里。
谢辰等在那许久。
他在楼梯前半蹲下身,撩起一些裙摆,看到她后脚跟丝袜下隐隐渗出血色。
“磨破皮了,”他说,“得换一双鞋。”
“我没有备用的鞋。”路意浓说。
谢辰笑了笑:“没事。我带你去换双酒店的拖鞋,裙子长,遮住了别人也看不到。”
年会预留了一些给客人的房间,谢辰去前台登记,顺利领了一张房卡。
路意浓坐在床边,白色的裙摆像流苏一样轻柔地泄下来。
谢辰单膝跪地,解开缀着珍珠的足弓带,露出粉色漆皮鞋面下白白的脚趾。
这时候细细的女孩子的声音响在耳边,问他:“你喜欢我吗?”
谢辰仰头,怔了怔,说:“当然喜欢啊。”
路意浓捧着谢辰的脸,轻轻地吻他。【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