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信你。”——好重的一句话。
言无咎听到这句话时想笑,笑他什么都看不透,就敢这样妄言。百年之后他回想起这句话,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你还小呢。”他笑叹,“若不信神佛,那就一直不信下去。若要相信,那就不该将人视作神佛。”
“我不管。”东方盛却头一次强硬反驳他,“人为何不能被视为神仙?八仙之中,哪个不是□□成仙,那些道士秃驴的祖宗,修的不也是什么道什么禅?”
说不过他,言无咎有言无咎的顾虑,东方盛也自有他的道理。
最终,言无咎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总之不必信我,别将我捧高,只当我是你的……哥哥就好。”
这下,刚刚失去的机会竟然又绕回来了。抛开不感兴趣的信仰话题,东方盛暗藏喜悦问:“那我……我以后能喊你无咎哥吗?”
“可以,反正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言无咎还挺满意自己的名字。
且他的名字中有‘宽仁语意’在,每念一遍,都是在作宽宏之事,多念几次,对这孩子也有好处。
名字叫喜欢的人念出来,是字字珠玑,清脆愉悦。
若要叫打眼一看就讨厌的人念了,那就是呕哑嘲哳,不堪入耳了。
到了黑木崖下,东方盛本想将言无咎先送回家,不想门口也有一位使者在等,见他二人同行,一拱手就是“教主请东方堂主并言无咎大夫一同复命”还没等东方盛拒绝,偏头就让后面二人架起言无咎的轮车。
这人的声音就很难听,像报丧的。
紧接着,在东方盛惊怒而无措的眼神中,言无咎的双眸蒙上一层遮光性极好的布条,被人架离东方盛身旁。
言无咎总觉得自己不在意是否被人尊重以待,向东方盛那样敬重他还有些别扭。最好…只当他是个普通人对待。
但如今他却意识到了,他非常、非常讨厌人类对他报以轻蔑态度。
在他抬手想要扯掉蒙眼布时压下他的手,还讥诮的说着“是为了你好”,随后将他粗暴地塞进竹编筐里,摇摇晃晃靠单根绳索牵引着拉升,运货物一样颠簸着拉动了不知多久,突然在半空中悬停住。
风声鹤唳,击打竹篮,连带着坐在里面的人也翻江倒海。
他们想听言无咎惊恐地叫声,这种恶意无需言语便可逸散出来,不用眼睛看也能自肌肤感受到那种痛意。言无咎沉默着,手指在筐中轻轻敲击,约莫敲了六百下,竹编筐继续缓缓上升,中间偶有几次撞在崖璧上,底下就应和式传来笑声。
言无咎很不喜欢。
等升到某个高度,机括咔哒一声,言无咎感觉竹编筐落了地。有人掀开他眼前布条,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转过他的身子冲着崖下晃了晃:“瞧瞧,你刚刚是从哪儿上来的,所以说咱们不让你看真是为了你好。”
他同身边人一起哈哈大笑着,又将言无咎放到另一边同样被运上来的轮车上,牵着轮车上的草绳拽着他往前。
一路颠簸,要么是这什么教穷得没钱修路,要么就是这人刻意蹉跎言无咎。
言无咎认为是第二种,但也不是不可以成为第一种。
终于,到了所谓的“教主”面前。
言无咎无甚表情,看着这个一边喊他“言无咎大夫”,一边站在高处打量他的人。
此人,如无例外,便是东方盛所说的那个老头上司,日月神教教主——说是老头,其实约莫只有三四十岁,武功高强也能平皱纹,看起来只是脸色阴鸷些,总体算得上正当壮年。
教主……这两个字言无咎曾经见过的,一如既往不是什么好印象。放火杀人,藏头露尾。
双方会面,东方盛对着这个教主行稽礼,还自言“有罪”,言无咎看着就皱眉。他身边那个下属喊着让言无咎“站起来”,“对教主行大礼”。更是戳到他的逆处。
言无咎冷漠道:“我的礼,你还当不起。”
东方盛在下面听见,惊出冷汗。
上方那个教主却没生气,他仍在打量言无咎,好像在思忖他究竟哪来那么大口气。
他左右两个属下喊着“胆敢不敬教主”就冲过来了,好似要对言无咎动粗。东方盛未等教主叫起就起身,欲上前阻拦,反被这二人几招扣住命脉。这二人下了狠手,动用内力,叫东方盛手脚无力经脉短寸,脸色忽青忽白。
这算小惩大诫。那教主摆摆手,他们才放开东方盛。
或许,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言无咎,而是杀杀东方盛的气头。
——看,就算我没有办法随意处罚你,我仍能通过磋磨你视如珍宝之人,让你主动犯错。
但他对言无咎也并非全然不在意。否则大可一杀了之。对一个大夫有所求,也要先施威再打赏。
他自座上走下来,原本在下方站着的下属见了他马上像两侧退去,垂下头恭敬待命。他打量着言无咎,饶有兴趣问:“你可知我是谁?”
言无咎抬头看他,这样大的排场,这样冲天的邪气,任谁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言无咎不吃他的糖衣,也视他的炮弹于无物。
“就算听见,也只会脏我的耳朵。”言无咎道。
教主不怒反笑:“现在的年轻人,见识浅薄却眼比天高啊。换做我以前,该割掉你两只耳朵泡在酒里洗一洗。”
“如今嘛,看在东方堂主替我做了一件险事的份上,便放你一马。”
“不必——”言无咎开口,他还欲冷嘲热讽一番,却被东方盛的声音盖过。
对方大声道:“多谢教主开恩,属下不胜欣喜。教主有令,义不容辞。”
言无咎瞪大了眼睛,他手指扣在轮车边沿,欲张口反驳,却看到东方盛婉拒与恳切的余光。
他……在求谁?
让他露出恳求眼神的究竟是那个教主,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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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吗?”东方盛问。
他们如今回到东方盛在黑木崖上的住所,院中青竹掩映,甚是清幽。有身量纤细样貌姝丽的女郎迎上来问安,东方盛摆摆手让人下去,依旧自己推着言无咎的轮车走。
“百无一用,哪有生气的资本。”言无咎恹恹道,“倒是让你为难了。”
东方盛默然不语,半晌,在言无咎差点怀疑他是在默认的时候,才听到他带着颓丧的声音:“是我的错。”
又说这句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他干脆改名叫东方认错算了。
言无咎烦他这样,也烦自己添的那些麻烦。那名叫任我行的教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东方盛此次遇到的艰险一笔勾销,日后还不知道要给他多少小鞋穿。
言无咎倒是热衷于刺得这种人怒火中烧,也能将这些看起来就不干不净的人全都送上早死之路,但是他这样做了之后呢?他拍拍屁股走人,东方盛又该如何自处?他先前两句话说得倒是旁若无人,东方盛却要为这两句话埋单。
当真是挂记越多活得越烦。他心底抱怨道。
言无咎不想听东方盛说那些“要不是他也不会……”之类的傻话,不管是卖可怜还是当真这样觉得,听得多了就犯闷。
“我乏了,劳你安排个地方让我休息。”言无咎道。
他手指支住头,显得很是倦怠模样。
东方盛望著他,眼中又有温和神色渐渐浮现,“我遣人安排好了,无咎哥看看合不合你的意。”
待他送言无咎回屋,将安置好后,背身出门,等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一片冷凝。
任我行……他反复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第一次涌上这样真切的恨意。
在在意的人面前向另一个人卑躬屈膝、谗言献媚的感觉;保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的感觉,他体味到了,真是让人无比厌恶。
言无咎的轮车在运上来时被碰坏了半边车轴,推起来磕磕绊绊,若不是东方盛用力托住一边车轴,只怕言无咎的身子都要颠散架。
他们既然这样对待轮车,之前又怎可能对言无咎体贴?他可是连坐在马上都会疲累的大夫,却被任我行和他的下属折腾成这样。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还在为我考虑。
东方盛看得出来,言无咎是会说出“士可杀不可辱”这类话的人,他虽从未明确表示过,但东方盛早就见识过他如魏晋般的作风,将生死置之度外,同时又格外在意姿容仪态。那药谷之中原本栖息的,是否也是魏晋末期避世之人呢?
他的指甲陷进肉里:将他从那样潇洒的地方带出来,却又让他忍受当今的屈辱……这就是你带他来黑木崖想要的吗?
“堂主……”有婢女小声唤他,这二字此刻听来也好像讥讽。
说到底,不过是区区堂主。
倘若将这二字换为“教主”,一切是否会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