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星星港。
舰船的停泊点和建造点被划分开来，灰白色的架桥横亘在空中，其下密密麻麻的堡垒和长廊。
在庞然建筑之下，地面的工人渺小如缓缓移动的蚂蚁。
他们之中无论是工程师还是工人，都是如出一辙的面如土色，眼神麻木，即便都听说了星港外的风波，也不为所动。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无济于事。
原初星这些年来在海盗和异族的侵略下，都不知道反抗了多少回，每回都被镇压了下来。
连联邦都放弃的地方，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这回，似乎闹得格外大。
旁边担任了监工的海盗们都在沉着脸议论。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上面没下命令，我认得的兄弟也都没消息，不知道是星港里的磁场影响，还是真都出事了。”
“但我们这么多人，不可能连一堆破铜烂铁都打不过吧？”其中一人笑了下，反问，“打机械兵而已。”
“我也觉得。”旁边的海盗点头，“星港现在还没动静呢。”
所有人都知道反叛者只要想夺权，必然会对星港这块军事重地出手。
地上互殴终归是小打小闹，和村口械斗并无区别。
只有坐上太空舰船才拥有逐鹿星海的资格。
工人的队伍里，其中一个女海盗扯了扯前面人的袖子，低声：“你觉得这回哪方能赢？”
前面的青年不以为意：“联邦都打不过我们，你觉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氏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是说再过几天，艾歇鲁首领就要来了吗？”
监工的海盗扫了他们一眼，看说话的是同伴就收回了视线。
“我不知道。”后面的女生笑了笑，压低声音，“其实我不在乎到底是谁赢，反正在星港里做事能吃得饱饭还能学到东西。”
“没出息。”青年白了她一眼，扯回袖子。
他们跟在工人的队伍里，刚准备继续往前走。
突然，尖锐的警报鸣声响起。
“入侵警报！”宣告从上空中央的警报器里响起，“原初星星港现已遭到外界武装攻击！”
“请星港内所有工作人员一级戒备！停止一切手中操作，远离高温炉心！以保证自己性命为最优先！”
警告声“嘀嘀”作响。
旋转的红色灯光一下又一下落在地面的人们的脸上。
还走在地上的普通工人们停了下来，与焦躁的海盗们截然不同，他们更多的呈现出一股茫然，像是连躲去地下避难所的力气都没有。
远方的地平线闪现出奢靡的银白色。
与普通的白色不同，银白色的机械涂层价格不菲，在原初星极其少见，此刻却如起潮的波涛般，席卷而起。
战斗体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冲破星港的警备线！
驻守星港的海盗们数量不少，手中的武器也要更强，可如雷霆般的电光冲到战斗体的身上却如瞬间被分解，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炮刚刚击退了一架机体，很快后面的机体就弥缺而上。
机械体不存在生死观，亦不会恐惧。
攻势暴力，无休无止。
海盗们和人打，和异族打过，可终归是第一次面对机械体的强攻，也初次感受到了和绝对非常规生命体之间的战斗有多么荒谬。
当年的机械天灾究竟是如何被打倒的？
海盗们不知道，只是深刻地意识到了此时已联系不到的同伙们究竟遇到了多么可怕的袭击。
“不行，联系不到总舰！”海盗拿着光脑简直像拿了块石头，看着磁场干扰影响信号，不禁破防大骂，“这他X的怎么……”
战斗体们的身姿如挥之不去的浓稠乌云，镇压着不堪一击的海盗们。
当一个人产生了怯意，剩下的人就像终于找到了退缩的借口，骤然卸下了防备，轰然倒去。
“投降！我投降——！”
他们不知道丢下武器投降究竟有没有用，只是本能地在同伙质疑的目光中抱头跪在了地上。
“喂！你们这群废物给我站起来！你们觉得这堆机械和你讲人道吗？！”其中人恨铁不成钢地骂起来，甚至动腿踹人。
谁也没想到，转瞬便冲到了眼前的机械体真的停下了手。
它手中武器“咔哒”一响，不再指着跪下投降完全失去了战斗意识的人，转了个方向继续战斗。
汗流浃背的海盗怔住，在无休止的炮火中看到刚刚打自己的人的已经□□脆利落地处决掉了，可他还好好活着。
和他一样投降了的人……也都活着。
这一发现让绝大多数本就没忠心的海盗迅速下跪，放弃顽隅抵抗，开始抱着头向后方撤去，甚至不要脸地躲到了工人们的后面。
丢人是什么？哪有命重要！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
其战况发展之快令人心悸，如同有人俯视着战场的每个角落，无形的手操纵着这些机械，任何人都无法从这只手中挣脱。
没有一台机械是被浪费的，每一击都必须落到实处。
直至处理完了所有妄图反抗的海盗。
现在，战场即将迎来新的治理者。
战斗体们一袭冰冷的银白，宛如优雅的骑士，镇守在通往星港内部的道路两侧，开道相迎。
蹲在地上抱着头的普通工人也好，投降的海盗也好，都被它们环绕在中间，都不敢妄动。
机器们平日做的都是些令人不屑的洒扫工作，没什么伤害性，却不想今日在眼前是如此令人胆寒生畏。
警报声已经停止。
家政机器们像是小妖精一样飞过来，机械爪提着红地毯，随着“啪”的一声放下，接着向前滚开，铺在了灰与血迹混杂的地面上。
如庆典般的红色地毯横亘在路中央，在一地的狼藉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透着股荒诞的恶劣感。
旁边蹲着的工人队伍里。
有个女生感觉到青年眼神不对劲，盯着地毯的方向像是蓄势待发，压着声音拍了他一下：“你想干什么？！”
“别妨碍我。”青年“啧”了声，阴鸷地看着地毯的方向。
相比起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俘虏，他更想伺机夺走袭击者头目的性命然后献给他们的首领。
艾歇鲁虽然是异族混血，可对有功的人从来不吝啬奖赏。
这次事件闹得这么严重，如果能拿下袭击者的首级，他肯定能升职。
“你疯了？！”女生猜到了他的想法，只觉得荒唐。
不是说这家伙想的不对，而是觉得他徒有野心但不知天高地厚。
就她来看，能动用到如此庞大体量机械体的人就不可能简单，比联邦以前派来只能任海盗宰割的家伙要厉害许多。
“来了。”青年压低声音。
星港磁场异常的范围内没有一只飞虫的痕迹。
除开需要正常运作的仪器炉，所有需要人工操作的部件都没有动静。
四周一片死寂。
就见红毯的远处，一个身影慢悠悠地走过来。
和许多人的想象不同。
来人既没有雄壮的身姿，也没有骇人的面目。
她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肩侧，白色上下装外面披了件披风一样的外套，穿着双居家棉拖，悠闲得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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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睡醒来花园散步——噢，刚打下来的钢铁军工花园。
在目光触及她身上的瞬间，在场人再掩饰不住眼里的愕然。
在基因全面进化，人均一米八往上走的星海，她看起来着实有点矮，但身形其实只是惊愕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不光是容貌上还有气质上，都和“反叛军首领”这个词沾不上一点关系。
可她就站在眼前，迈在红毯上的每一步，都如同如宣告她占领此地的钟声，理所当然得令人心悸。
一个绿色的浮灵飘在她身侧后方，积极地问：“您准备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该怎么办怎么办。”伊殷随意地说。
就在她走到青年斜前方的时候，原本跪伏在地的青年倏地暴起，像是蓄力已久，手中的电弧枪几乎冲到了伊殷的眼前。
他聚精会神，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伊殷，毕竟这个距离的电弧攻击，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躲开！
眼见晶白的电光已经冒起！
青年蓦然对上了伊殷平淡的视线，目光如早就料到了他的攻击，心底蓦然一凉，像是极寒的冰砸伤了他的脊骨，冻得他浑身发僵。
转瞬之间，他手中的枪被伊殷挑到地上“啪”地躺下。
青年的脖颈后方被冰冷的机械肢卡住，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伊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激光枪，激光和冰刀一样划开了他的腹腔，给他身上开了个偌大的口子。
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被灼伤的焦味，骤然迸发出来。
溅射而出的深红液滴打在旁边女生的衣服上，很快就融进了鲜红的地毯里。
女生被刹那间的战斗骇住，低头看着身上的血迹，浑身一激灵，惊惧地睁大了眼，眼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声息消失的尸体，被旁边的家政机器人抓起放在了袋子里，飞速地清理走了。
其他投降的海盗浑身发麻，脊背抖如筛子。
“真是提醒我了。”伊殷清理完红名，抬起手，完全没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当回事，将手里的武器和玩具一样甩开，继续往前走，“人也要分情况。”
一群黄名里夹一个红名也太显眼了。
她本来懒得理街边小怪，但突脸就是它的不对了。
伊殷：“普通工人的待遇要正常化，但杀过人的海盗俘虏就给我627吧。”
狄俄尼瑟压抑住内心的崇敬，虚心求问：“627是什么？”
它早就听闻大统领有辨识人心的能力，是敌是友能一眼看出，没想到会在今天亲眼得见！
“早6晚2一周工作7天！”伊殷简单粗暴地说，“都海盗了，要么死，要么给我干到注意力涣散。”
她步伐轻快，环视着星港内巍峨而庞然的建筑，看着曾经只能在电影里的特效现在清晰地显示在眼前，而且还归她所有，感慨了句：“建模好漂亮啊。”
伊殷哼着歌，快步往前走，巡视着她的新领地。
或蹲或匍匐在红毯侧的人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女生作为最靠近袭击者的人，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略过去了，侥幸中还满是不可思议，呢喃着：“她看起来…比我还小。”
却好像隔得那么远。
后面的普通工人中蓦然响起一声笑声。
“你觉得她年纪小吗？”
工人平时总是麻木着的脸，此刻眼神却截然不同，像是又听到了儿时的童谣，眼里闪烁着奇异的怀念。
“你知道吗？原初星的人从小就会听一个故事，谁都不会忘。”
“大统领当年踏足星海，就是在她这个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