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光破晓,寺院中传来阵阵钟声,一众佛僧前去万佛殿诵经礼佛。
阿昭躺在柔软的被窝之中,窗外的光亮透过明着窗户柔柔的落在她的脸上,她的侧脸因为压在枕头之中显得红扑扑。
阿昭难得忙中偷闲,懒懒地抬眼看了一眼,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接着睡觉。
反正万佛签文,都已经交到了和敏长公主的手中,这几日也不必去和圣子参禅悟道。
只等大雪消融,她就下山返回锦都。
阿昭合上双眸,接着睡觉,暖和的被子里她还塞了一个汤婆子,更加暖洋洋的。
直到日上三竿,阿昭的房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阿昭捂着耳朵,翻身接着睡觉,不想应答。
佛门重地,扰人清梦,是会遭天谴的。
阿昭轻轻地哼哼唧唧,如同躲在屋顶上晒太阳的懒猫一般。
“施主,圣子大人邀您前去参禅悟道。”
阿昭:?
阿昭迷迷糊糊听到离谱的话,满脸困惑,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眼睛。
那万佛签文,她不都转手卖出去了吗?
怎么还是要她前去参禅悟道呀?
阿昭轻声叹气,高声应答道:“劳烦法师代为通传,在下不慎将万佛签文遗失,羞愧难当,实在无颜前去与圣子大人相见。”
阿昭还没睡够呢,话音刚落,她就抱着被子想要接着睡。
小和尚一身袈裟,耐心地在门外,“施主,圣子大人说了,万佛签文一旦抽得,不论是否遗失,都可以与圣子参禅悟道三日。”
小和尚站在门外,双手合十,高声回应道:“施主洗漱过后,直接前往圣子大人的禅院即可,莫要让圣子大人等急了。小僧还要去万佛殿诵经念佛,先退下了。”
阿昭:“……”
阿昭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靴子,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袍,衣袖上用蓝色丝线勾勒着鱼纹,如锦鲤一般,活灵活现。
她的腰间一条青色穗绦,细穗盘在她的腰后,腰间悬挂一块暖玉和一枚青竹纹样香囊。
阿昭外披一件狼皮大氅,这两日都没来得及将外袍归还国师,阿昭也缺一件避寒的衣物,便暂且穿着,将匕首藏如大氅的夹层之中。
阿昭提前吃下醒神的丹药,避免又被圣子迷晕,她对圣子了解不多,尚且不知对方是何目的要将她迷晕。
窗外的阳光细细地落在她的脸上,脸颊红扑扑的,多了几分气色,面若桃花,美若柳叶,唇上未点胭脂,却也是云容月貌。
阿昭眨了眨桃花眸,她眸光柔和,一双含情眸,不论看谁都带着几分温柔。
轻推门,窗外阳光明媚,一派祥和,只余下皑皑白雪在地,只要这几日不下雪,想来山路上的积雪会渐渐消融。
郁离一身黑衣,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像是前来索命的黑无常。
阿昭:“……”你有事吗?
过几日就要回锦都城了。
不与他置气。
郁离扬起一张笑脸,兴高采烈地道:“小公子,我回来了!你要我查的人已经查到。”
阿昭骤然间被吓了一大跳,缓缓开口说道:“此事暂且不着急。我抽到了万佛签文,如今要前去与圣子参禅悟道,待我回来再禀报吧。”
郁离天生脑子少根筋,站在屋檐之下扬起手,用力地挥了挥,高声说道:“小公子早去早回!”
阿昭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阿昭心中有些纳闷:这人真的是暗卫吗?
阿昭慢慢地走到圣子的禅房,昨日被砸碎的门扉已经被修好了。
院中一小童在清扫积雪,阿昭站在门前轻叩门扉,并未得到回应,阿昭心里有些纳闷。
这圣子大人忒奇怪,将她从被窝里薅起来,却不应门,莫不是也在偷睡?
这院中积雪未化,纵有阳光洒落人间,也不敌这寒风阵阵,如冰刀穿骨的冰寒。
“圣子大人似还在休息,不如在下晚些再来。”阿昭说完,便想转身离开。
院中扫雪的小童将扫帚搭在树干,双手合十,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圣子正在沐浴更衣,还请贵客稍等片刻,禅房之中已备好茶水点心,天寒露重,贵客请入禅房。”
阿昭双手合十,回礼道:“原是如此,多谢法师告知。”
阿昭推门进去,飞快地将门扉合上,隔绝的门外的寒风。
一如禅房,一阵暖意袭来,炭炉燃烧了
禅房之中,佛龛处供奉的佛像依旧慈眉善目,和蔼地笑着,目光低垂,仿佛慈爱众生。
房中点燃着两个碳炉,是上好的金丝碳,只有达官显贵或是宫中贵人可用。
阿昭坐在禅房的矮榻上,矮桌上放着一碟金黄酥软,看起来就香甜可口的芙蓉糕。
阿昭抿了抿唇,虽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还是没有吃。
万一这糕点里面掺了迷药,阿昭可不想再被迷晕一次。
茶香四溢,壶中的热茶滚烫,正沸腾着,阿昭悄悄地往里面下了一点白色粉末。
阿昭坐在矮榻上,细细地翻阅着佛经,上面有批文注解,字迹洒脱狂狷,兴许是圣子的笔记。
阿昭难得忙中偷闲,耐心地看书,里面虽然有令人困惑不解的观点,但圣子的注释上也写下了批语。
阿昭仔细的看着,心中却有了新的感悟,思想产生了碰撞,却让她倍感愉悦。
万佛寺,上客房。
此时日上三竿,天空之中,一道阳光穿过浓云,柔柔的洒落人间。
沈墨懒散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品茶,看着院中盛开的红梅,艳丽孤傲,高节不屈。
沈墨在院子里坐着,院子里的香客大多前往佛寺上香,他独自一人坐着,倒也无人搅扰。
沈墨一身玄色衣袍,面容俊逸无双,长眉若冷剑锋利,眸似星海璀璨,鼻梁高挺,薄唇略显苍白,俊美得仿佛是女娲娘娘精心制成的泥人娃娃。
他将面具戴上脸,遮住半张脸。
他伤势未愈,不能与阿昭重逢,此处人多眼杂,他戴了面具,也怕吓到阿昭。
他冷着一张脸,满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目光带着疏离。
沈墨的腰间悬挂一个白色桃花香囊,香囊针脚粗糙,据阿昭说是从街边小贩处买来的,沈墨虽然觉得有些丑,倒也没有拒绝。
这香囊与他周身的清冷气质截然相反,却也不显突兀,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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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经过一番乔装改扮,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像是寻常的富家公子。
恰巧看见了一身黑衣的郁离,他正躺在隔壁屋脊上懒懒散散晒太阳。
察觉到有人投来的目光,郁离起身,想要纵身使出轻功离开。
沈墨手中的茶杯轻轻转动,随着他手腕一转,将茶杯抛掷出去,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拦住了郁离的去路。
郁离动作轻缓,本来想翻一个院子回到隔壁小公子的房间,却不曾想到见到了大公子。
二人进到了房间之内,郁离恭恭敬敬地行礼,满眼兴奋,笑着说道:“大公子您回来了!”
沈墨开口问道:“阿昭如何?”
郁离仔细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道:“小公子过得很好。”
“万佛山半山腰处有人欺负阿昭?是何人?”沈墨话语冰冷,如同冬日里的三尺寒冰。
在知道阿昭因为被人欺骗而委屈难过之时,他连那个人埋在哪里都已经想好了。
“避暑山庄养在西院的七皇子。”郁离挠了挠头,“应该……也算不得欺负?”
小公子心善,做了好事却不留名,只是所救之人的身份有些特殊罢了。
“其实,那一日……”郁离慢慢地说着那一日的见闻……
伴随着沈墨越来越冰冷的目光,郁离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墨心中的记仇小本本给七皇子记上一笔,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七皇子的名字,“上官曜。”
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遭遇,与当年他与阿昭年幼孤苦极为相似,可这世间真有此相像的命途吗?
沈墨目光一片冰冷,心中一阵沉思,不论是真是假,那人都不能再靠近阿昭了。
阿昭心善,动了恻隐之心,可焉知对方不是刻意欺瞒?
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更何况那七皇子生在皇家,自幼见过的尔虞我诈,数不胜数。
如今阿昭在澧南治水赢得了好名声,却不能轻易的沾染夺嫡的纷争,一旦卷入权势的漩涡,再想抽身,可就难上加难了。
沈墨冷声提醒,“留意着,别再让他轻易靠近哄骗阿昭。”
沈墨缓缓开口问道:“阿昭如今在哪儿?”
郁离既然查清了七皇子的身份,为何如今还没有回到阿昭身边?
郁离转述着阿昭的话语,“小公子说拿到了万佛签文,要与圣子大人参禅悟道,如今正在圣子的禅房,兴许正与圣子相谈甚欢。”
沈墨目光冰冷,“共处一室?”
郁离感觉气温骤降,突然打了个哆嗦,含糊不清地回话:“应该……是吧?”
沈墨面容更加冰冷,冷冷开口说道:“两个男子……有什么好参禅悟道的?”
他想与阿昭相见,尚且顾及良多,那圣子身世复杂,却能轻易与阿昭相见。
沈墨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他也想这般坦率自然的与阿昭相见相处,却总要担心,若是皇帝耳目知晓,只怕她可能被皇帝迁怒。
像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孩,突然一夜之间离开了自己身边,他有些失落与难过。
远在圣子禅房的阿昭,她还没有等到圣子归来,她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谁在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