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的命令，你听着便是。”其中一人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斥责，“若是救不回来，当心你的狗命！”
另一人低声打圆场：“都是一家弟兄，何必说些丧气话。”
方才抱怨的人也不敢再多嘴，讪讪地闭嘴，听从吩咐。
冷肃的气氛，这才慢慢地缓和。
三个人踩过几片瓦砾，从城中百姓的屋檐上掠过，朝着银陵城的地牢冲去。
“云大人，我们就这样放走他们？”谢遥有些焦躁，这些人看着不似东曌人，说话之时还带着他国口音。
阿昭缓缓开口，耐心地为谢遥解释：“他们要去地牢，地牢我已经命人看守，以今日捉拿的人为诱饵，请君入瓮。谢大人，不必担忧。”
谢遥闻言也静下心来，他信任她。
跟着出来，除了因为好奇心作祟外，最重要地是，他觉得今夜之事过于凶险，不想看着对方独自涉险。
不过……
谢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潜藏的士兵，眸中闪过几分了然，他似乎多虑了。
阿昭从暗中走出去，走到问琴池之中。
她看着地上一处干裂的土块，脚上轻轻一踩，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通道。
尚且不知其中究竟是地道还是地宫，阿昭却没有贸然闯入，她将食指和拇指聚拢作半圆状，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暗中守着的士兵立刻出现。
阿昭镇静自若地吩咐：“取些潮湿的木柴来，在通道入口处点燃。”
“是。”为首的士兵抱拳，立刻吩咐下去。
谢遥顿时明白阿昭想要做什么了，他开口道：“再取些山中猎户捕抓猛兽的猎网。”
“是。”士兵听令行事。
这些人是直属于澧南郡守将士，但是谢遥身份不寻常，士兵见阿昭没有反对，自然也毕恭毕敬地听命。
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是阿昭从澧南郡守府带过来的，足足有一千人，还有数百人守在城外。
今夜子时，阿昭让这批人也跟着云梯进入城中。
如今万事俱备，只需要守株待兔了。
若是里面没有人，那也方便了她查看此处地形。
不多时，潮湿的木柴便被点燃，谢遥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把折扇，嫌那火势不够旺盛，用力地挥舞扇子，将那大量的烟雾扇入地道之中。
不过一刻钟，便已经有人从地道中出来……
他们刚出来，便被谢遥布下的天罗地网抓住！
还有一人想要跑回地道之中，谢遥手握软剑，足下轻点，飞快地闪身至那人面前，软剑抵在那人的喉颈之处。
“将这些衣着诡异，鬼鬼祟祟之人拿下！”谢遥一袭夜行衣，面上带着遮脸的黑色面巾。
他一挥手，一声令下，便上来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人捆绑起来。
那人怒瞪着谢遥，若不是口中被塞入了一块抹布，真的要破口大骂。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还有无端的愤怒：你也不瞧瞧自个儿穿成什么样，竟还说我们鬼鬼祟祟！
躲在地道之中的，足足有五人，如今他们被猎网束缚，阿昭命士兵将他们五花大绑，带回地牢候审。
谢遥将软剑收回腰侧，他跟在阿昭身侧，见对方专注地用尺笔丈量问琴池，并未出声打扰。
“谢大人，夜色已深，你若困倦了，可以先行回去。剩下的不过收尾工作，在下一人足以。”阿昭看着谢遥耷拉的、无神的双眸，少年像是困倦了，也不似往常话多。
谢遥却回眸看她，眸中是难得的认真，“云大人，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敌国暗探，躲在此地，也不知探听了多少关于我东曌的情报。我还不困。”
谢遥其实睡不着，就在银陵这闭城渐渐冷清的一座小城，尚且有像是敌国暗探的人，也不知锦都城中，又有多少密探？
东曌经过当年之事后，元气大伤，若是敌国掌握线索后进攻，届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谢遥虽心性单纯，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之辈。
回忆起澧南郡的淳朴百姓，尚且还未从天灾水患的苦难中完全走出来，如何经得住劳民伤财的一场战争？
阿昭顺着地道走下去，下面的烟雾已经散去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刺鼻，幸好有谢遥给的面巾。
阿昭顺着地道走下去，发现这地下似乎有很完善的净水系统，便是引入大量的洪水也能将其净化，如同一座巨大的蓄水塔，此外还有可以居住的地方。
此处建筑巧夺天工，绝非一朝一夕可以造成，能在东曌四大世家之一林家的地盘，掩人耳目建造这样一座巨大的蓄水池，也不知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听闻多年前问琴池一夜之间化作枯池，想来就是这蓄水池运作的缘故。
阿昭一层一层地走下去，水流自高处往下，在环状的倒悬高塔中间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水势浩荡，叫人惊叹不已。
瀑布落下的水，水珠飞溅，水流干净，高塔之外，还有管道能将水流自下而上一层一层地将清水运上去。
离地面最近处是暗探的居所。
在最底端，有那些暗探与外界往来的信件，大量的信件还有信物，都能看出这些人潜伏在东曌已非一朝一夕。
也能证实这些人就是南祁派来的暗探，潜伏多年，不知盗走多少东曌秘密。
“这底下别有洞天，难怪那些人能躲在里面生存这么多年。”谢遥惊叹于这设计者匠心独运，也赞赏匠人的穷工极巧。
“可是这倒悬塔若用于治理水患，可防止银陵百姓免受水患之苦，可他们却将此地设作暗探据点，不知盗走我东曌多少机密。”谢遥有些闷闷不乐。
在国事的大是大非面前，谢遥从来不会玩闹，对于这件事，他十分看重。
阿昭看得出来，少年虽在小事上没心没肺，每日看起来都十分高兴。
可实际上，在赈灾之时，他永远打头阵，都是带头引领百姓一同抵抗洪灾。
谢遥在意百姓，自然也重视身后的家国。
阿昭温声宽慰他，“你我如今为官，也可以清剿澧南所有的南祁暗探，将他们的据点一一拔除。”
阿昭情绪也有些低沉，低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将此事上报给陛下，他自会命人彻查此事。”
谢遥想起那位在锦都城不思民生疾苦，只知玩弄权术的皇帝，眸光一暗，脸上闪过无奈。
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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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将此事上报给皇帝，阿昭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今夜我便将此事，加急上报给陛下。尚且不知驿站是否有安插南祁之人，也还需要谢大人将此事写作家书寄回锦都，告知谢相。”
万事留心，总归是没错的，这些人当真是南祁暗探，那么就是外邦来朝之时的谈判筹码了。
至少在水患完全治理好之前，东曌不能再劳民伤财发动战争了。
否则就算倾尽全力，国将不国，百姓流离失所……
想到锦都城那位生性多疑的陛下，阿昭微微叹息，她心中是希望此事能引起皇帝注意的，毕竟关乎国事。
也希望南祁人争气些，将她的奏折拦下。
这件事，让谢丞相上报，而非臣子奏折直达天听，才能给高高在上、奢靡享乐的陛下当头棒喝。
谢遥和阿昭将这些信件收集好，阿昭记录好此处的地形，却也忙到了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之时。
他们二人打算顺着通道走出去，并未原路返回，而是想查看底下的通道究竟能通往何处。
顺着底下的通道朝另外的方向走出去，暗道一直通到银陵城……守城主将的家中。
那些暗探放着这条路不走，想来也是怕人数众多，引起守城将领的警觉，也是担心问琴池的入口起火，引起百姓注意。
这才急匆匆地冲出去想要灭火，但并未预料到，外面已经被阿昭设置了天罗地网。
“什么人？”护城将军一张国字脸，他从前在边关当过兵，脸上还有一道大刀疤。
他习惯在鸡鸣之时起来习武，正巧看见两个人从他家院子里的枯井爬出来，如同水鬼一般。
“有鬼啊！”护城将军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声，挥动手中的大斧头，闭着眼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
他挥舞着巨大的双斧，两股颤颤，出招也没有章法。
谢遥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剑出如蛇动，飞快地应对着对方，只是对方并非恶人，谢遥不能出手伤人，处处留情，所以被这壮汉逼退几步。
阿昭不会武功，则是站得稍远些，等谢遥将对方制服。
“护城将军！”谢遥开口说道。
他不愿再和对方缠斗，对面的将军虽然魁梧，但是出招毫无章法。
谢遥若出杀招必定一击毙命，可是他不能，只能处处退让。
“俺嘞个娘啊，这鬼还会说人话！”护城将军被吓得呲哇乱叫。
护城将军满头大汗，双手都在颤抖，却迟迟没有放下武器，忍不住好奇地睁眼看了一眼，“啊！鬼啊！”
护城将军一睁眼，看见的不是戴上黑色面纱如同夜行者的谢遥，而是余光看见了带着一张白色鬼面具的阿昭。
一个魁梧壮汉，就这般直直地被吓晕了，双斧落地，重重地后仰摔倒在地。
阿昭随着心性，将谢遥给自己的面具拿出来。
本来想在谢遥制服护城将军之后，等他回头好好吓他一回，却不曾想这护城将军怕鬼，竟是活生生被吓晕过去了。
阿昭将鬼面取下，尴尬地笑了笑，“这扮鬼吓人，着实……有些意思。”
这护城将军身高八尺，魁梧壮汉，脸上还有一条刀疤，给自己取名胡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