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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约定

作者:枕上闻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云晰在家中惴惴不安,左等右等,却总是等不来想见的人。


    她红着脸写信给吴初樾,想让她帮忙打探消息。可惜吴初樾道近日因着西北战事,皇后与官家生了嫌隙,宫中连日沉寂,她无法、也不敢前去探听。


    话虽如此,吴初樾却铁了心一般,她不信宋怀弋会不进宫。于是她连日在宫门口转悠,同宦官套近乎。终于在一日清晨她进宫轮值时,被一个小宦官招手留下:“吴大人,宋世子今日晌午要进宫来了。”


    吴初樾一颗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可惜宋世子进宫后径直前往皇后宫中,她一句话也没同他说上。


    不过至少宋怀弋进宫,说明他已从西郊大营回到京城,依着宋世子那脾气秉性,不可能突然同裴云晰断了联系。于是吴初樾这日申时出宫,没有回家,而是骑马去了裴府。


    刚到裴府门前,未等她下马,一旁宋怀弋的小厮刃影便冒了出来:“吴大人!还好有您在啊!”


    吴初樾被他这句感恩戴德的话说得莫名其妙,不等她开口问,刃影便压低了声音和盘托出:“还请吴大人相助,帮着世子同裴三姑娘见上一面。”


    “现在就要见?”吴初樾皱眉,这才发现一旁角落里,正是宋怀弋的车架。


    她觉得有些不妥帖,虽然他们二人之事已在长辈跟前算过了明目,但到底如今连口头承诺都算不上,如何方便私下见面:“三日后便是季蘅笈礼,宋世子若想相见,何妨等上一等?”


    刃影苦笑道:“便是实在情急,已经等不得了。”


    吴初樾默了默。


    也罢,左右季蘅也是想见他的。


    “一刻钟后,让你家世子去后门处等着。”说完,吴初樾翻身下马,裴府小厮前来迎接,刃影点点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裴云晰刚从学塾回来,正腰酸背痛地歇在屋里喝茶,忽然吴初樾一身淡青宫装冒了出来,裴云晰震惊:“何事这样让你慌张,官服都不换就往我家来?”


    吴初樾没心思同她多解释,拉住裴云晰的手就往外走,同时吩咐梦辽:“你快去后门那,找几个信得过的家丁将巷子守住,别让陌生人过去。再寻了思遥,将靠近后门的女使婆子都打发走,没有姑娘的命令都不许过去。”


    裴云晰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下意识问:“是他来了吗?”


    吴初樾抿着唇点点头,回头看着裴云晰:“你想见他吗?你若不想见,我就去回绝他。”


    裴云晰垂着眸,轻轻一笑:“见,为何不见。”


    今年她生辰宴上宋怀弋都未曾露面,只差人送来了一双玉如意。裴云曜因一些事情耽搁,彼时尚未抵京,她一个人又要应酬往来宾客,又要打点几日后的笈礼,身心俱疲,一时对宋怀弋颇有些怨气。


    她跟在吴初樾身后,走到了裴府后门。离后门影壁处数丈远,吴初樾便停了脚步:“你且过去吧。”


    裴云晰松开了牵着吴初樾的手,忍不住有些紧张,攥紧了手中帕子。她慢慢走到影壁之后,似是听见了她的脚步,门外宋怀弋的声音适时响起:“季蘅。”


    这声音沙哑而低沉,丝毫没有记忆里那般清澈明快,让裴云晰吃了一惊,顿时什么怨气都暂时抛在脑后,只关切道:“是我,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她听见宋怀弋的轻笑,气息淡淡的:“不曾。”


    他顿了顿,接着道:“若我生病,你会心疼吗?”


    裴云晰见宋怀弋还有心思打趣她,一时有些恼火,故意说反话:“我只会觉得痛快,你这样的人,就该狠狠病一场才能老实。”


    宋怀弋又笑了,听得裴云晰脸热,她正准备骂他,却被宋怀弋抢白:“你若真是如此,没准我今日便能死心了。”


    裴云晰一下子愣住,“……你什么意思?”


    宋怀弋长久的沉默,裴云晰在影壁后迟迟等不到他的答话,也顾不上其他了,旋身走出了影壁,她刚一转身绕过,便直直撞进了宋怀弋胸前。


    似是没想到她突然动作,宋怀弋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好在他还是稳稳接住了她。裴云晰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推开他,却被宋怀弋钢铁般的臂弯轻轻拥住。


    宋怀弋埋首在她颈侧。少年如今已比她高出了许多许多,躬着身虚抱住她,身影几乎将她包裹。


    “好季蘅,求求你,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裴云晰再迟钝也察觉出宋怀弋的不对劲,她便索性不再挣扎。


    二人在影壁后,宋怀弋将她拥入怀中,但双手依旧紧紧握拳,不曾轻薄于她。


    裴云晰没由来得觉得心中一空,她轻声问:“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宋怀弋这才站直了身体,与她四目相对。


    只这一眼,裴云晰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利刃贯穿。宋怀弋瘦了,气色也不算好,曾经神采奕奕的双眼如今被一种悲伤笼罩。


    见他这副模样,裴云晰也不想催促他。二人就这样无声对视,不知时间流逝,只想将对方的模样,一笔一划、牢牢刻在心间。


    “季蘅……”宋怀弋苦笑着开口,想要逃避裴云晰的眼神,却又实在不舍得移开双眼。他想再多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我——不能来提亲了。”


    宋怀弋这话说得艰难至极。这不是他本意,他原本编好了理由和借口,只说自己如今心许他人,过往种种就当前尘往事全部抛却,让裴云晰别再等他。可一对上裴云晰的眼睛,他便说不出口。


    这是他痴心爱恋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姑娘,他如何能扯下这样一个荒谬的谎言欺骗她、欺骗自己?


    可是事实远比谎言更揪心。


    “为什么?”裴云晰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轻颤,就像下一秒便要站不住、瘫倒在地般,但她始终倔强地抬着头,紧紧盯着宋怀弋的脸。她分明将少年眼中的爱恋深情看得真真切切,为何宋怀弋要这么说?


    “裴季蘅,”宋怀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她:“若是让你等我,你愿意等多久?”


    等他?让她等宋怀弋?


    裴云晰脑子想的,全是宋怀弋认真地看着她说“裴季蘅,我等你。”


    学塾立雪斋、大街成衣店、庐州金鸣寺,甚至去年在凌霄寺,宋怀弋都说了“等你”。


    一个“等”字,似乎伴随了她和宋怀弋的全部交集。她懵懂时,宋怀弋在等她开窍;她摇摆时,宋怀弋在等她答复;哪怕她许诺了宋怀弋的情意,他仍在等,等她及笄,等她的应允。


    裴云晰凝望着宋怀弋。这样好看的少年郎,这样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子,一直在苦苦等着她。


    她有些憎恨自己,恨自己想明白的太晚太晚,白白辜负了这许多好时光。


    和宋怀弋在学塾朝夕相对的日子,她没有去珍惜,错过了太多岁月。


    然而宋怀弋此刻,头一次像是等不及她的回答。他不怕听见裴云晰的拒绝,而是害怕听见她的誓言。


    “如今西北接连战事,今年八月,我便要奉旨出征。”


    不顾裴云晰瞬间惨白的面庞,宋怀弋微笑着,温柔地轻抚她的脸侧:“此去,归期未定,生死亦不由我。”


    “云晰,”他轻声唤她的名,郑重而带着些颤抖:“我本不愿辜负你,但我——我没得选。”


    “如今我才想明白,你二哥那日驳了我父亲的提议,我父亲告诉我的那番话是何含义。”


    “我虽为国公世子,看似显赫,但仔细想来,确实不算是什么良配。”


    宋怀弋垂眸,忍着心痛,低语呢喃:“我昔日如此草率、向你袒露心意,现下又要白白惹你伤心一场,实在是罪该万死。”


    裴云晰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觉得遍体生寒,明明已是春日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欢愉。


    “你说,惟愿君心似我心,”宋怀弋轻柔地替她拭去泪珠,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细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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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却宁愿你不曾对我动过心。”


    “真的吗?宋怀弋。”裴云晰咬着牙,推开了宋怀弋,红着眼质问:“那我今日若告诉你,我不曾对你有情,你该作何打算?”


    宋怀弋怎么可能被她拙劣的表演唬过去,但他只能侧过脸去,拱手道:“那我便恭祝裴三姑娘,余生安康顺遂,早结良缘。”


    “宋怀弋,你这个混账!”裴云晰终于绷不住情绪,在原地大哭出声:“你凭什么说提亲我便要答应?我答应了你又凭什么擅自把我抛下?”


    “你若是不来提亲,笈礼一毕我就去求祖母,贩夫走卒、屠夫村户,我立刻随便找一个人嫁了,反正只要是个男人,都比你有担当!”


    宋怀弋红了眼睛,强撑着不在她面前落泪:“你不要糟践自己。”


    “我才没有!”裴云晰说:“是你在糟践我、糟践我们的情意。”


    “我没有糟践你!”宋怀弋失态,上前紧紧抓住裴云晰的肩膀,却又怕弄疼了她,手上不敢使劲儿:“你没听明白吗?我可能一去不回,就死在西北大雪里了。或是十年、二十年没有归期,难道你要让我现在去提亲,让你一个人在京城等我?十年二十年,你的一生就毁了你知道吗!”


    “十年二十年又如何?我才十八岁!”裴云晰止不住颤抖,她抓着宋怀弋的前襟,指节泛白:“二十八岁、三十八岁,便是四十八岁,我也等得起呀……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为什么……”


    宋怀弋哑口无言,终于落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境地。裴云晰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最是个倔强的脾气。


    “你不要在这种事上较劲,”宋怀弋道:“不值得的。”


    “你别以为我是那种痴心待在后院的女子,”裴云晰胡乱擦了擦脸,稍微平复了心情:“即便是成亲嫁人,我也会有我自己的事业。我要秋闱,要经商,如今我手底下好些个产业,都由我全权打理。”


    她抬头去看宋怀弋,“婚姻于我而言不过锦上添花,所以我要簪哪朵花、簪几朵,都要由我来选。”


    宋怀弋下意识看她发间,那枝熟悉的像生桃花簪在青丝之中,散发着勃勃生机。


    “所以你无需担忧我的终生,我的终生不会因男子而改变。”裴云晰扯出一抹笑容来,颇有些得意:“若是你归来时我还心悦与你,那我们便两厢情好,但若你走的太久,万一我有意于他人,想来我哥哥们也会替我撑腰,那我便一纸休书,把你休了。”


    “到时候谁还管你是谁,我自有我的去处。”


    宋怀弋觉得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裴云晰笑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提亲后又未礼成。你只能把我退婚,还想给我写休书,做梦呢……”


    裴云晰也跟着又哭又笑:“那我便等你回来成亲,我再给你写休书——宋世子便做我的下堂弃夫去吧,真是一桩得意事。”


    宋怀弋只觉得被绕得头昏脑热,本来急着见她,是想与她诀别。但如今真正对着裴云晰,他的心又饱胀又酸痛。


    他仅凭着最后一丝清醒,伸过手去拉住裴云晰的手腕,“那我们便说好,只三年。”


    “你等我三年,若我还是未归,你便退婚。”


    裴云晰摇摇头,恨恨道:“凭什么听你的?宋怀弋,你等我几年我便等你几年,咱们互不亏欠。”


    宋怀弋失笑:“我怎么知道我等了你几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自己都不知是何时爱上了裴云晰。是十二岁时在学塾初遇,他瞥见裴云晰上课打瞌睡、差点踢翻前桌的蒲团?还是那年盛夏马场上,他看见裴云晰蹲在角落和马儿嘀嘀咕咕说话?又或是……


    令他心向往之的画面太多太多,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动究竟是在哪一瞬间。


    “那你也不用管我等你几年。”裴云晰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宋怀弋,宋延辞……”


    “这次,换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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