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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 36 章

作者:遥点烟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从生辰宴后,长公主便再不接帖子出门游乐。


    春困秋乏,是对外的借口。实则是长公主对赏花逗鸟的活动根本提不起兴趣,还不如在府上潜心钻营。


    可九霄神女那处,只查到几句含糊的传说,即使让鹭散去汇总,也需要些许时日。


    而诗会的线索哥哥仍未查明,她也问过几次,都被魏仁澄用公务繁忙不见客挡了回去。


    反正焦头烂额也是等,浮生偷闲也是等,长公主看着手中被拔下的白发,心说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毕竟重阳宫宴近在眼前,这点光景,她还是耗得起的。


    秋意渐浓,她自案前起身,走到院中,满目金黄。


    走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暄软蓬松,好似踩着云朵。


    长公主抬眼望去,只见掩映间,枝头一个黑影摇摇欲坠,盯着看了半晌,也辨认不清是果子还是树叶。


    萧瑟秋风穿堂而过,吹得枝叶簌簌,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原来是个残破的鸟巢。


    “公主,今晚要入宫赴宴,是时候更衣梳妆了。”孟听寒走到她身边,恭敬有礼地问安,“云泉已经准备好了,公主请吧。”


    魏长沁收回视线,并不急着动作,而是扫了他一眼:“你会爬树吗?”


    孟听寒今日穿的是圆领窄袖袍衫,只是爬树的话,想必是不成问题。


    在她的指挥下,孟听寒很快就找到了枝杈间的鸟巢,他将鸟巢摘下,准备找个稳当的地方放好:“公主,里边是空的。”


    是了,天气渐冷,鸟儿飞去南边过冬也是有的。只是分明清晨时还听见鸟叫,怎么只半日光景,里边便空空如也了。


    “你先下来吧。”魏长沁仰着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后退,“我去更衣梳妆…”


    或许是太过专注于树上的孟听寒,她被脚下树根绊了了趔趄,一下坐进了叶子堆里。


    长公主只觉得屁股疼得厉害,可实在丢人,除了摔倒时的惊呼,其他声响都拧着眉生生忍住了。


    手边有东西在扑腾,她吓了一跳,僵持着不敢动。


    还以为是蛇,却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壮着胆扒开重重叶片,才发现是一只小鸟。


    “公主,您没事吧?”孟听寒几下呼吸间,就到了她身侧,单膝跪着,神色关切。


    魏长沁双手将那小鸟捧起,毛茸茸的好似一个棉球,躺在手中烫得很,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抖得厉害。


    “翅膀断了,飞不动了。”孟听寒从她手中接过那小鸟,“公主是想调教好养起来,还是放其自生自灭?”


    她知道下人房里有人训鸟养鸟,剪羽或豢养在笼中,都是驯养的法子。


    “…先找人养好后再说。”魏长沁垂下手,刚才掌心的温度迅速失散,她从地上起身,“我先去梳妆,你处理好后来房中伺候。”


    小小插曲耽误了片刻,如今天色尚早,赶在天黑之前进宫都不算晚。


    华灯初上,宴会尚未开始,宫人们早已布置好了陈设。


    长公主优雅入席,视线略过桌上的玉碟金碗,不准痕迹地扫了一圈周围宾客。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她即使坐在对面,也能感受到那两位兄长之间的针锋相对。


    云泉在右侧为她斟酒,孟听寒在左侧为她倒茶,她轻咳一声,往嘴里塞了颗葡萄。


    “妹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啊。”


    魏长沁看向说话那人,穿着华贵,气质雍容,正是那位与自己一样名声在外的三哥。


    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就是了。


    “哥哥是从封地赶来的?”魏长沁微微侧过身去,热络地聊了起来,他来得正好,也算是救她于水火了,“好久不见。”


    魏仁贺眯着狐狸眼,颔首微笑,当是默认。


    铜管乐起,宫宴开场,二人的对话也草草结束。


    她静静听着高台上魏王的贺词,冕旒之下天子的面孔模糊不清,她的视线落在了皇后身上。


    从前日日在皇后身边,尚未察觉出她额角的银发,已经多得遮都遮不住了。


    她心猿意马,咬着盏沿将御赐的茱萸酒一饮而尽,灼热的酒液一路烧到胃里,暖乎乎的同时在身体深处撩起几分钝痛。


    这感觉滋味真是让人上瘾,云泉在侧伺候,不需她言语,又迅速斟满一杯。


    孟听寒有意用布菜当借口,拿身体阻拦遮挡,却抵不过长公主一个哀求的眼神。


    这边有人吃醋,宴席上自然也有人争锋。


    魏长沁支着脑袋,与魏仁贺一起看向争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位皇子。


    她当然是希望自己亲哥哥占得上风,那股子毫不遮掩的热情很快就传达给了魏仁澄。


    当然,那位讨人厌的二哥也一样察觉到了。


    对面的二人停下讨论,魏仁澄笑着对她招了招手,魏仁渊则面色不善地喝了口茶。


    在前世时,她从未注意过这些暗涌的争斗。


    总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不过她也确实,好端端地活到了最后。


    如果当时选择跟孟听寒离开,结局会有不同吗?


    以她当时的神智与状态,估计不会吧。


    宫宴上歌舞升平,酒香与花香交融糅杂。


    沉醉奢靡的氛围中她一时忘形,直到孟听寒把她手里捧着的酒盏拿走,才意识到自己喝得太多,已然醉了。


    二人视线交汇,魏长沁倒不恼,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圆眼眯成一道月牙儿:“好好好,不喝了。”


    孟听寒的动作一滞,手上不稳,竟将那酒液打翻了大半。


    冰凉的触感在手上蔓延,洇湿了他的袖口。


    她只觉得脸红耳热,手掌贴在脸颊降温,全然没注意到孟听寒的失误。


    一位年长的宫人托着承盘走来,其上是一尊琉璃盏,恭恭敬敬地走到她身边。


    “皇后娘娘知道公主贪杯,又不胜酒力,特意吩咐奴才们备下的。”宫人跪在地上,将承盘托举起来,“娘娘还请公主稍后,回殿中一叙。”


    云泉将那琉璃盏拿起,小心翼翼地伺候长公主喝下。


    自从生母林贵妃猝然离世,她便被养在了当朝皇后宫里。


    当今的魏王,子嗣凋敝,即使有小孩出生也多半夭折。


    皇子们尚且有几位成人,而她却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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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个活到成年的公主。


    也是唯一一个能兵不血刃,便化干戈为玉帛的筹码,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干干净净如一张白纸,不必担心逼得急了被反咬一口。


    乖顺待宰的兔子而已。


    宴席散后,她让孟听寒与云泉在马车旁等候,孤身进入皇后宫中。


    冗长且乏味的通报,请安,踏过重重门槛后,她看见了皇后的背影。


    长明灯不熄,随着她的动作,烛火被风带着跳动明灭闪烁。


    “母亲,沁儿来了。”


    皇后对镜摘下东珠耳坠,回身看向她,抬手遣散了四处的宫人:“好孩子,过来,让母亲仔细看看。”


    魏长沁伏在她腿间,方才在席上本来醉了,在外还要强打着精神,如今回到寝宫之中便可尽情撒娇了。


    皇后对她这幅样子是一点也不意外,手轻拍安抚着,将她挡在眼前的碎发拨开,柔声道:“赐府独居后过得可好?下人们得还算可心吗。”


    “都好,只是无人供沁儿这样依靠。”她闭着眼,脑袋在布料上磨蹭,手紧紧攥着她的裙摆衣袖,生怕这安心熟悉的地方下一秒就消散在眼前,“母亲不会觉得沁儿肉麻吧?”


    “怎么会呢。”皇后话里带了几分笑意,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又坐直了,捧起她酡红熏醉的脸,“只是担心沁儿,身边人不够,伺候不周。”


    她的手很凉,贴在脸上时只觉得舒适,魏长沁眼神迷蒙地望向皇后,没说话。


    “对了,那个姓孟的侍卫。”皇后脸上仍是笑着,手上也仍在安抚着她,“沁儿当真喜欢呀。”


    她在皇后的注视下缓缓起身,视线钉在自己足尖,良久才道:“…只是女儿一时兴起而已。”


    皇后没再继续追问,似是不想刁难,叹了口气:“沁儿大了,母亲也无意说教,只有一句话给你。”


    她垂在身侧的手被皇后牵起,紧紧包裹住,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短短几句话落在地上,一阵寂静后,皇后松开手,见她毫无反应,坐回了梳妆台前,“罢了,替我拆了发髻后,你回府吧。”


    魏长沁将她发间珠翠发钗摘下,一一摆好,又用檀木梳子梳顺长发,总算是又开了口:“沁儿不在您身边,母亲切莫忧思过度。”


    “你是在我眼前长大的,又是后宫里唯一长成的孩子。”烛火昏黄,魏长沁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听见皇后的声音轻如叹息,“有时候,即使是血浓于水,也比不上你我这样的,天凑的母女。”


    长公主从皇后宫中出来时,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心神恍惚,竟直直地往石阶下栽去。


    “公主。”


    她紧闭着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撞进柔软的怀中。


    睁开眼看见的,正是半步外提着灯笼一脸关切的云泉。


    脸紧贴着的地方传来有力且规律的震动,隐隐约约的檀香味,混着浓烈刺鼻的酒香,她抬起脸,将孟听寒眼底的慌乱与紧张一览无余。


    长公主推开他,黑暗中神色不明:“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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