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下，在场的人听得清楚，脸全都瞬间煞白。
只默契的转到了同一个方向——
谢辛难办，赶紧回过头，大手一掀就哐哐把谢青珏推到一边。
悄声议事，“糟糕，看来说过头了。”
“……现在怎么办？”
他问着谢青珏。
自从四天前听小道消息说谢青珏要推掉祝家那门亲事后，他们的娘亲便每日每日的唠叨，劝他成亲。
面都没见过，光靠想象就把那祝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把弟弟谢郢都给说心动了。
他们说得起劲。反而是谢青珏左耳进右耳出，不情愿的态度始终如一。
本来以为这样坚定，就能躲过这场婚事。可哪知，前日祝家主祝垣突然造访谢府，他们的娘当祝垣的面信誓旦旦就立下承诺。
没办法。所以谢青珏在他们将婚事彻底敲定之前，十分坚持地出口，一下拂了两人的面子。
失了面子和礼数，谢母凝噎闹脾气，谢青珏则是搬到了县衙的书房里住专心查案。关系别扭到了现在。
不想，今日追查案犯，竟然会那么巧，遇见了早前听说要从上京归来的祝女。
而且，更让人诧异的是……
相较于谢青珏，祝瑶似乎对这婚事没有一丝的不满。从头到尾都笑意盈盈，从头到尾视线都在他身上挪不开。
本想着用婚约做托词，没想到现在却骑虎难下了。
见谢辛这么问，谢青珏话里没有客气，“推了。”
“我没兴趣做镖师。”
谢辛睨了一眼那头不明所以的慕行雪，语气更是小声，“可我看她好像蛮喜欢你的。只是想和你多了解了解。”
“没什么坏处呀。”
“你别开口就是这般拒绝的无情话，会伤害人家。”
伤害？
谢青珏眼尾上挑，依旧眉心低低，无动于衷。
他看着谢辛，语调散漫：
“行，我可以答应。”
“不过等我们两个遇险，抱头一起等死，或者真的受实质性伤害死了，”
“我希望你能在我坟前点上三根香，磕一晚的响头，做出深深的忏悔并且后悔今天的决定。”
谢辛一噎，方才揶揄呲着的大牙也慢慢收了回去。
“你也太狠了，干嘛这么诅咒自己。”
谢青珏不作声，眸底没什么情绪。他的意思，从来不会表述第二遍。
谢辛对着执意的他碎碎念了几句，最后松了口，“…行了，帮你拒绝就是了。”
那祝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柔柔弱弱的，谢辛确实也不认为她有能抵抗危险的能力。
至于谢青珏，他出行不便，尽管应对能力出色，使暗器也是庸中佼佼，可旧病反复，到了危险关头，能不能自保却是未知。
两个看起来就好欺负的人，他确实不能够放心。
……
见他稍稍直起身，转而望了过来，慕行雪也明白他们讨论出了什么说法。
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试探性的问：“大人？”
谢辛因为不知道叫她什么，烫了几秒嘴，还在客套，“…哈哈、是我眼拙，方才没有认出来祝姑娘。”
“早就听说祝姑娘明眸善睐，姝丽娉婷，昨日还在慨叹什么时候能够相见。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凶险的情况下。”
“还差点把你当成了凶手。”
慕行雪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只顺着台阶会意一笑，说，“可也是多亏了这份凶险，才让祝瑶明晰日后嫁的究竟是什么人。”
明夏在旁添了一把火：“是呀。大人您有所不知，小姐原本还在担心老爷包办的这桩婚事呢。”
“现在好了，看到谢三公子风姿无双，又得谢三公子所救，一见倾心。可算是皆大欢喜了。”
谢辛听了这一番话，面对两人的一唱一和唇角弧度僵硬，“哈哈，是，是…”
干笑着，余光忍不住睨了一眼谢青珏，果不其然的就捕捉到了他难得不耐的表情。
这种表情一出来，谢辛立马就知，这会儿的谢青珏应该是在后悔为什么刚才会出手，摔了她碗。
或者换个人来摔，说不定都不会是这个发展。
用袖轻轻擦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谢辛正欲作声，不想耳畔就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祝姑娘。”
“我想你定是误…”
谢青珏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轮椅就被自己哥哥踢转了过去，脸由对着慕行雪变成了对上了一栏窗：“……”
被迫止住了话语。
慕行雪见状，莹润的双眼眨了眨，“夫君刚才是要说什么？”
知道他要撇清关系的谢辛赶紧说：“哦，他是说他答应保护你了。”
这么说着，谢辛的手还按下了他的肩膀。
慕行雪望了一眼那周身充斥着幽怨的背影，“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保护证人是我们当官义不容辞的责任。”谢辛轻笑说，“不过祝姑娘，你和明昭还未完婚，还是不要做贴身那种吧。”
“我们衙门有很厉害的女捕快可以贴身，照顾你会更方便一些的。”
“没想到二伯哥也这么古板。”慕行雪说，“不然这样吧。”
“我也入衙做事好了。”
“一来能多加一个人手，二来也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更安全，方便我认人，三来……”
她小步一瘸一拐，却很轻快，兜兜转转说话间已经到了谢青珏身后，微微弯下了腰。
低头靠近，带着盈盈笑意道，“也可以和夫君多多相处了。”
谢青珏眉眼稍敛，微顿脸色。
她裙钗的馨香溢漫，脂粉清甜。芳菲飘过鼻尖，只短短一瞬。
桃花味。
他眉间稍稍拧起。记得方才在慕行雪的身上，并未闻过这桃花香。
他没想错。事实上，这香味是来自于祝瑶之前塞给慕行雪的一瓶桃花露，是给她打气、祝她马到功成的小礼物。
但是慕行雪爱干净，嫌弃刚才掉进泥坑身上太难闻，她就提前用了。
谢青珏是个十分讨厌和别人有肢体触碰的人，就连贯来调皮的谢郢也不敢轻易碰他，怕惹他生气。
所以当谢辛看到慕行雪的动作后，赶紧拦在身前，阻止了她的下一步，“不可不可。”
“你是侯府千金，待在这小小衙门太屈才了点，况且，现在衙门也不缺人。”
虽然慕行雪刚才说得很有道理，但谢辛却不太同意。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答应了，恐怕祝瑶那长得凶神恶煞的爹祝垣也不会同意。
“可是刚才有个捕快受伤了不是吗，”慕行雪看着他，“而且你们还说衙门案情极多，缺少人手呢。”
两句。把谢辛下来的话当即给堵了住。
方松蓝见谢辛没招，也掩笑帮腔，
“祝姑娘，我们衙门基本都需要长相成熟的才能喝住人，包括躲在后头的刀笔吏也一样。像你长得这般嫩的姑娘，哪能有什么威慑力呢，就算办案也肯定会挨欺的。”
慕行雪看他们“官官相护”，也是百伶百俐，“大人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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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既然那么忙，我做几天肯定脸就垮了，到那会儿就会长得就老了。”
“肯定有威慑力。”
谢辛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像也……”是。
刚想附和，就被谢青珏一记眼神逼回了余下的话。
“除了舞笔弄文，其他的我什么都能做，”慕行雪更进一步，“哎，二伯哥，你们衙门别的不缺，总缺个端茶倒水的吧？实在不行，我帮夫君做些杂事也行的。”
“听说夫君事务缠身，每日要处理的宗卷都堆积如山，搬搬抬抬这些小事我真的可以做。”
谢辛有些松动。
暗想这姑娘真是机灵，说不定相处久了还真能和明昭成为知己，帮上他。
因为谢青珏查案的时候，会需要阅读大量的相关文卷和竹简，每每这时，书房里都会被这些填满。工作量太大，他们也插不上什么手，若是有机敏的祝瑶在，肯定可以大大减轻负担。
倒不失为一个选择。
刚好，也可以让他们相互了解。再好好商量以后。
想到娘亲对于自己的嘱托，卧底谢辛结合着这些，在短短几秒内，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好的想法。
可还没成形，他就听到他那臭弟弟对着姑娘开口：
“不要这么叫我。”
“很难……”听。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谢辛又一次眼疾手快的成功阻止他把场面闹得难看。
强行捂住了他的嘴。
慕行雪：“…夫君？”
“很难什么？”
谢辛搭腔，“他想说很难不害羞啦。”
“明昭从以前就是这样，是个害羞的性子。”
慕行雪该装傻时装傻，“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是夫君不喜欢我这么叫他呢。”
猜对了。
谢青珏看着她的眼神更加不耐。
谢辛：“怎么会呢。”
碎碎的光线照在他的手上，“对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肯定也饿了。”
“这儿就留给我们收尾，我差人送你和明夏姑娘回侯府吧。相信伯父已经很挂记你。”
“至于入衙的事，我答应你，一定会和方大人好好商量的。”
他这么说。
面对他的好意，慕行雪和明夏对视了一眼，掩下其他情绪，旋即也答应了，“好。”
“那大人们好好考虑，晚些烦请送信到侯府来。”
谢辛：“自然。”
说罢，他示意了一下净远和闫勇。
他们也会了意。
不多时明夏收紧了行囊。净远几个也找到了马车，上去坐着了。
方松蓝听谢青珏说那挑夫走私行窃来的珠宝，也急急赶去处理。
临行前，慕行雪则是走去和谢青珏道别。
嫣然含笑就道：“那之后见了，夫君。”
谢青珏微微偏侧过头，没有理她：“……”
她也不恼，不知从身后的哪揪出了朵桃花，塞进了他的手中。
那双眼澄澈的望他，姿态楚楚，“给你的桃花。再见。”
不等回应，将手中余温转而留在了他手心。慕行雪也扭头和明夏步履蹒跚朝着马车走去。
坐到了马车上，她还是拉开帘子朝他们挥手。
谢辛也抬着谢青珏的手挥了两下，直至渐行渐远。
看不清人。慕行雪眉眼弯弯中的眼角漫出冰冷和嗤意。
风失响将她的发带吹得飘扬。掩下的锻帘一角被小幅度地掠着掀起。
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