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呢？”
“你来了。”赤司的声音从黄濑身后传来，佐代抬起头，隐约看到了他的红发，等黄濑撤开，佐代看到了赤司的模样。
他看着自己，一如既往的眼神。
佐代掠过两人走了进来，今天奇迹世代难得的都在，大抵是被赤司用什么理由叫回来的吧。
青峰大辉一个人占据了一张长椅，躺在上面看着杂志，其他人零零散散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佐代走进来，众人的视线才出现一丝波动。
“把他叫来做什么？”青峰坐起身，不理解已经退部的人还叫回来做什么。
桃井五月和黑子哲也站在一边看着进来的佐代，看着他脱掉外套扔到一边，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转身看向赤司：“你想怎么看？”
赤司指了指身边的黄濑：“你们一对一，谁先得三球者胜定胜负。”
黄濑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完全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情。
“怎么就突然一对一了，虽然我没什么意见，但是——”
佐代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轻轻张开唇，打断了黄濑凉太的声音。
“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快点吧……”
“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黄濑皱起了眉，走到了佐代对面，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苍真，我可不会放水哦。”
“你不用放水。”
佐代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清浅的笑，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那种笑意却让人下意识感到胆怯和愤怒。
“我会放水的。”
黄濑的眼神也认真起来了，毕竟平常的训练和练习赛中佐代的表现很一般，但又给人一种莫名强大的感觉。
今天体育馆的人并不多，只有他们几个，赤司应该是嘱托过不让别人进来的，不过这间体育馆也一直都是一军的人占着，大抵除了教练也没有其他人愿意来的。
佐代拍着手中的篮球，视线却没有落到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人身上，只是专注的感受着手中篮球的触感。
他和篮球是很好的朋友，就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过了，可一接触到那粗粝的表面，曾经那些愉快的记忆就像死前的走马灯一般在他身体里回荡。
撞到边界，反弹，继续回荡，循环往复，直至那似是水波一般的记忆在身体里渐渐平息。
佐代短暂的闭上眼睛，然后睁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对上黄濑凉太的眼睛，黄濑怔愣一瞬。
“开始了。”像泉水一样的声音。
黄濑的球鞋与地板摩擦时产生的声音不禁让人牙齿发酸，他的臂展很宽，姿势和重心都很好，态度看起来也不错，但是还不够……
佐代的眼睛迅速看向一侧，黄濑马上移动，但佐代却带球后撤一步，朝着另一个方向晃去。
这种低级的视线诱导不可能骗得过黄濑的，就算骗过了也不可能调整不过来的，但黄濑的动作却比平时晦涩了不少，就像是，就像是……
“生锈的机械一样。”黑子看着场上的比赛，不自觉的开口。
桃井没有回应，而是认真的观察着佐代的动作。
她看着佐代的动作，观测着他晃动的重心，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冲了上来，让她不禁抱住了肩膀。
场上的第一分由佐代苍真拿下，场外赤司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到黄濑身上。
就算他没说，黄濑也应该清楚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不管对手是谁，他们只要胜利。
胜利……其实佐代想要的不仅仅是胜利。
胜利只是一层浮在表面的简单结果，他想要的事是享受，不管是自己，还是跟其他人一起，享受某种共同追求带来的愉悦。
佐代需要同伴，需要奋斗，也同样需要胜利，但是他要的不是赤司口中的那种胜利。
想要胜利就去和小学生比赛吧，无论打的多烂都可以胜利，但如果是想要那种能够打败无数强者的胜利，总有一天会因为失去前进的方向而陷入迷茫，那不是佐代想要的。
黄濑皱起了眉，咬紧了后槽牙，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篮球在他的手中如同听话的孩子。
“我一直觉得，人生、球场和战场都是一样的，只有强大的人才能一直笑着前进，但是顶点并不是终点，败者也并非毫无尊严，我们的理念不同，所以，我无法理解你们。”
灰色的雾气弥漫在深邃的海面之上，天际边没有一丝光亮，一眼望去让人不禁心生绝望与落寞。
“黄濑，你的性格真的很差劲，所以，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我真的很讨厌你。”
“你的篮球很不错，但还远远比不上灰崎，也许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霎时间一阵带着海面湿气的风穿过黄濑的身体，球和人再次从他的眼前消失，等他回头时身后已经传来了篮球落地的声音。
佐代已经连续进了三球，这场算不上是比赛的比赛已经可以结束了。
佐代大可继续比试，利用他的天赋和技术将黄濑的希望彻底掠夺，但他并不是恶劣的人，他不会将比赛当做玩弄他人尊严的途径，但对于黄濑来说，现在这般举动跟嘲讽他也无异。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青峰站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
“黄仔不会是放水了吧。”紫原坐在一边，手边放着零食，说这句话时明明是在怀疑黄濑，但视线却一直落在佐代的身上。
桃井已经思考良久了，她抬头看向佐代苍真。
“他的眼睛是特别的，故意引诱对手做出自己并不熟练的肢体动作，然后利用视野制造出更多对手无法注意的漏洞，篮球在他手里就像个并肩作战的朋友一样，姿态、努力、才能，都不缺少。”
“越是完美的球手在他面前越容易被吞噬，就像是沥青一样……”
桃井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将视线投到了赤司的身上，因为这种才能是稀少的，对于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和对对手的心理和身体操纵，最重要的一点……佐代的鹰眼绝对不是他们理解中的鹰眼。
佐代离场了，走到一边拎起自己的外套，然后从外套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举到了赤司面前。
“这个东西很感谢你，但是对于我来说并没有用。”
赤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件袋笑了笑：“你不想去洛山的话，也可以去枭谷，东京有的是学校任你选择，或者宫城县的白鸟泽……还有，这并不是对你的可怜或者施舍。”
佐代摇了摇头。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管是学习还是篮球，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一直按照别人的规则，听着别人的规训去选择道路并不是我想要的。”
人生是战场，敌人是谁，敌人的强大之处是什么，敌人的弱点是什么……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思考，如果甘愿将自己困于沼泽之中，对于佐代来说，他的整个人生都会被延后。
赤司没有接，佐代将文件单放在冲上来希望一对一的青峰手中，然后放下衣袖，披上外套，忽略青峰喋喋不休的话语，佐代离开了篮球部。
黑子哲也看着离开的佐代苍真，心中有了种不一样的感受。
“自己的道路……”吗？对于影子来说，自己的道路是什么样的呢？
佐代将文件袋放在了篮球部，剩下的事情赤司应该会处理，自己的名额也会交给其他有资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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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
但是等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却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父母和面前的文件袋。
“苍真。”
父亲叫住了苍真，苍真缓缓移向父母，然后拉开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
“我并不打算走直升。”
直升并不仅仅是进入名校，而是进入名校的精英班，接下来三年的生活他将与知识相伴。会参加与艺术或者外语有关的比赛，为进入大学院打好基础。
父母对视了一眼，说的并不是关于直升的事情。
“其实一直没有跟你说，我和爸爸打算辞职了。”
佐代家的爸爸妈妈是有名的职场强人，也正因为如此，小时候的佐代并没有多少父母的陪伴。
上次栗田教练打电话到家里旁敲侧击的询问苍真是否有什么性格或者心理上的缺陷时，父母在心中一直以来建立的某种理念彻底崩塌了。
他们希望接下来能陪着佐代读完三年高中，这些年的工作让他们的存款足以安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晚年要辛苦一些，但不能让苍真一个人继续这样走下去了。
“我没有意见的，工作这种东西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才对吧。”
“如果你不想选择直升的话，愿意跟我们回妈妈老家那边吗？”
佐代看着父亲说这些话时握紧的双手，显得有些局促。
“我没问题，恰好我也没想好之后要去什么地方读书。”
“但我看宫城县的白鸟泽不是在直升可选择的名单里面吗？”
妈妈指着直升选择的一列，看到了名校白鸟泽的存在。
佐代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吃了过分酸涩的柑橘。
“白鸟泽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一股飞禽的味道，我……讨厌鸟。”
佐代的喜好像猫，讨厌犬类，讨厌吵闹的禽类，但是喜欢吃鸡肉之类的。
父母：……
“啊……没关系，仙台市有不少好学校，以苍真的成绩没有了什么困难的。”
佐代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自信的，但除了不走直升这件事情之外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父母说。
*
帝光三年级开学的第二个月，第二批直升名单也下来了，两次都没有拿到直升资格的少许家世优异的学生会选择让家长出面跟学校签订协议，允许学生剩下的时间回家学习。
在帝光上学的学生大多数都是请得起私塾老师的，再不济也是可以去上补课班的，其他的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至于没有通过直升，也不打算去上私塾课程的，可以在学校继续学习到毕业。
也就是从第二个月，佐代在篮球场与黄濑一对一之后的几天，佐代苍真就不来学校了。
但他并不是去上私塾，而是跟着栗田勇一继续训练排球。
“不过话说，你妈妈爸爸是真的放心你啊，当年我说要去当职业运动员的时候，我爸差点把我腿打断。”
“想要当职业运动员和想出来训练是两回事吧。”
“你不想吗？做职业。”
精力被压制在身体里无处释放的感觉会让人忍不住焦躁，从小就接受这种运动教育的佐代需要寻找途径来释放这些精力。
足球和篮球都是普通的球类运动，但从小学开始，佐代身边接触到的人都是将心全部寄托在那两颗球上的人。
佐代其实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将如此漫长的人生放在一件事情上呢，如果失败了的话，难道人生也就失败了吗？
“没想过。”
体育运动和体育竞技是两码事，而佐代选择的是前者，不过是日常娱乐，不过是社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