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叫曰骅织造,规模不大,仅三五十工人,设备不算特别老旧,胜在齐全,一些较难制作的式样也能做。客户也有,缺点是代工品牌资质一般般。
意料之外的是租赁场地。
小型服装工厂,占地面积一般不会多于千来平,即使是算上库房,占地面积业也绝不会到三千平米。
“那边厂房是怎么回事?”徐怀袖问。
负责人五十多岁,替工厂老板来介绍厂内营业情况,他有点不好意思:“那里也有20组机器。”
“什么机器?”徐怀袖意识到负责人肢体动作是尴尬的意思,立刻询问。
负责人引她走得离车间远了点:“织布机。”
工厂前老板原本做海淘古着生意发家,近些年由于市场变化,古着盈利减缓,老板便想着扩张些行业。目光转向服装业。
女装市场外人看着欣欣向荣,老板一开始没有急于求成,规模不大,做服装加工生意。
第一年没能成功盈利,但资金周转没有问题,说明可持续发展。
老板多了自信,想着干脆加上原材料的织布生意,阶段性减少成本,于是购入了织布机。也就是这几台机器,搞得生意差点没做下去。
一开始是工人织布成品差,连带着成品不过关,合格证下不来。后来发现是消毒设备出了问题,需要更换。而后新版布料影响了打版,加上合作的部分潮牌也面临倒闭危险无法继续合作,以此版型变化为由拒绝了续合同。
后来工厂便转为为一些网红牌子生产,工人工作量过于饱和,不少老工人都辞职,几台机器空着,造成的成本浪费更大。
再然后,下大雨,雨水泡了仓库。
水退后,库房遍地是老鼠,把布料咬得到处是洞。
前老板在总公司人事变更时顺势下台,新老板认得清现状,准备卖掉厂子,由于拖一天成本就高一天,于是愿意多折旧。
“能带我去看看仓库吗?”徐怀袖不怕老鼠,她想看看鼠患到了什么地步。
负责人带她去仓库。
仓库大门一拉开,一只灰色大树叶似的东西吱溜一下从她脚边奔逃而过。阳光突然进去,几团灰毛四散逃进阴影,伴随着叽叽吱吱的声音。
“确实挺严重的。”徐怀袖说。
库房布料不少,最外层护着的纸壳已经肉眼可见被咬穿,里面的分装布料自然也难逃其手。
徐怀袖没上手看,她想了想,问:“既然老鼠这么严重,仓库里的货物该怎么算?”
如果是非残次品,仓库里的货物一般按非折旧价算,即使是行情不好急售,最多也只折旧70~80%价格。
但水泡鼠咬的,徐怀袖不太愿意为它付款。
负责人嗫嚅:“老板的意思是50%,而且必须得收。”
徐怀袖摇头:“不合适,你是负责这里园区的,应该清楚。论地段,河南郊区,没有江浙沪政策支持和地理、海陆优势;论面积,签合同我要比其他人多付普通小厂一倍的租金;论员工素质,老员工大部分离职,我接手后要重启招聘,再次运转要浪费多少成本;论机器,即使是机器算新,但其他厂愿意折旧20%,你们要折30%,更别说织布机的问题——这些我们电联的时候都没告诉过我。再说仓库——”
她语速慢下来,示意仓库内部情况。
负责人咳嗽了一声:“我们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不能吧,普通小厂,交接费用大约200万就能拿下,到您这要翻个番。”徐怀袖面不改色,“我也去过山东和辽宁那边的厂子,人家临海,仓库都没有您这泡得发。”
她语气又缓和下来:“说真的,来看的人应该不算少,但应该连愿意走到讲价这一步的人都没几个吧。老板真的不急吗?”
徐怀袖在讲价一道上有自己的办法,负责人说要和老板商量,她也不着急:“您想好了就联系我,最近几天我还要去南边看厂子,人不在本地。”
江浙沪交通发达,产业链体系更加成熟,物流价格理想,地理优势占尽便宜。
但也算因着这些优势,收购价会变得更贵。
徐怀袖有心理预期,仍旧是对价格不太满意。
有一厂老板病危,儿女争家产变现,急着脱手,价格倒是美丽。
徐怀袖一眼看中,宴请内部负责人长谈,好容易才疏通关系准备签合同。但竟然有买家因此着了急,居然哄抬起价格。
负责人也是小年轻,刚进入公司逐利不久,见利忘义,居然暗示徐怀袖再添四十万。
徐怀袖在光扬跑业务见的人多了,有自己的底线和要求。见此情形,她直接拒掉了负责人的暗示,合同推开,后背向座椅上一靠:“贵司这是诚心不愿意和我交易,故意来回几趟耍我玩。”
负责人姓钱,他笑:“没有,怎么敢耍您,只是240万真是亏太狠了,都是上面的要求,您看?”
徐怀袖站起身来:“280万更没必要,您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40万来吗?”
“哎,您这话,说得我好像有什么私心似的。”钱宇泽打哈哈。
候电梯时,徐怀袖和一西装革履的男人擦肩而过,她听到男人正在低声通话:“对,添了四十万……不是,走账而已。”
徐怀袖停步,盯准男人手提袋上印着的红字。
“杭远织造”。
确认自己没看错,她转回目光,一甩头发,心中已有计较。
与此同时,大约是看到徐怀袖为他量身定制的朋友圈,曰骅织造负责人打来电话:“徐小姐。”
徐怀袖丝毫没有被坑了一把的挫败感,她永远有planB,从容接电话,故意装记不清:“您好?”
负责人伏低做小:“您好您好,我是小刘,刘旺和啊!”
拖了近十天,大约是曰骅一直没找到第二个愿意接手的客户,终于对徐怀袖放软了态度:“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机器他是不可能拆卖的,您要买就得把织布机全买下来。但是他愿意降折旧价,您看28%行不?”
徐怀袖:“不太好吧,怎么说也得23%。”
刘旺和就站在老板旁边打电话,他开了扩音,徐怀袖说了什么老板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旺和看一眼老板,得到示意才接话:“这不好吧,28%已经便宜很多了。”
徐怀袖沉默了几秒。
就在老板眉心拧成一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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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袖才开口:“24%。我的预算也是有限的,咱们不止仪器的事要说呢,您把这拔高了,那边我就要更狠压价了。”
刘旺和听明白了,徐怀袖看似让步,但其实是在说她就那么多钱,这多那就少。总价不变,让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老板摆摆手,刘旺和继续和她扯皮:“我的徐老板哪,您这话说的,我怎么跟上面交代啊,本来是想说,仓库里的货,您想个说法咱们处置,但仪器的钱迟迟压不下来,这也没办法全交给您啊。您也不缺这点钱,是不是?”
“诶,这话就没意思了,”徐怀袖打断他,“我真缺呢,咱们签合同时候我给您看资产证明。不缺的是您那吧,我最近在这边听了个说法,什么A8、A9,常老板起步A9,应当是看不上我这点钱才对。”
老板负手,听到这隐晦的拍马屁,知道徐怀袖猜出来自己在旁边,也没心情听电话了,叫刘旺和一边去。
刘旺和知道老板意思是和徐怀袖再扯一扯,想话术挂电话:“徐小姐,您是个人精!哪毕业的这么好口才啊?”
徐怀袖顺坡下驴:“我X大的,确实是沾了学校的光。”
“哟,X大的,那可真是好大学。这样,老板最近正要去北京一趟,等他回来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听您的。”徐怀袖知道还有得拉扯,并不多做纠缠。
徐怀袖又订继续南下的票,上高铁前接到了江屿容的电话:“还在浙江吗?”
“马上上车,”徐怀袖数站数,“本来想去义乌,但老板突然决定不卖。也没联系别的厂,所以先去广东看看。”
“啊,那我联系……”江屿容说。
“不用了!”徐怀袖打断他,“我朋友在那,我住她家,就不去酒店了。”
“行。”江屿容没多说什么,“到站和到朋友家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
出差在外,江屿容全程包揽了她的住宿,徐怀袖有收集房卡的爱好,家里专门摆了一本卡册。
此次徐怀袖没住,到朋友家后,江屿容居然托了闪送送她一套中式房卡,古香古色的设计,看得朋友也是一阵啧啧。
朋友是徐怀袖儿时玩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一起在小区楼底混日子,徐怀袖叫她爸为“项叔叔”。后来她爸出走创业,从苦力一路做到项目负责人,带着一家人都在深圳扎了根。
徐怀袖某次出差,恰巧项目负责人是叔叔。他高兴得很,叫女儿来见面。项有情有点社恐,但碰到儿时熟人,聊几句童年糗事,也渐渐熟悉起来。
这几年没断联,项有情和徐怀袖关系愈发好,偶尔去北京旅行还会专程去看徐怀袖。
项有情本科社会学,研究生读了专硕,现在已经毕业。赋闲在家,又不想考公考编,一时还没找着工作。
项叔叔和孙女士养得起女儿,乐得女儿愿意在家多陪他们几年,又觉得项有情社恐太严重,根本不愿意与人打交道,为此忧心着。
项有情头发染成灰粉色,靠着徐怀袖看房卡:“虽然还是很震惊你结婚了,但似乎老公还是挺好的嘛,这种小细节,即使人不在现场也能注意到。”
徐怀袖忽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