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瞧。”慕璟手中的折扇一指，方雪鸢顺着看去，只见河边站着两名穿着青衣的少女，手里的竹篮装了几只兔崽，正一个个伸着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粉嫩的小鼻子随着翕动，方雪鸢立刻来了兴趣。
她提着裙摆朝那边走了过去，两个少女看到一个一衣着气质都不同于普通人的女子靠过来，不免打量起来她。
“小娘子，要买兔子吗？”梳着双髻的少女先开口，把挎着的竹篮往方雪鸢面前递了递。
方雪鸢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这些小家伙，另一名少女掏出一只小灰兔放到她手里：“都是上月新生的小崽，最是亲人，你摸摸看。”
小崽子安安静静地缩在她的掌心，身上的绒毛蹭得她掌心微微发痒，她抚着温暖的兔儿，心里又想起了将军府里养的那群兔子，还有云团。
见她有些出神，双髻少女笑道：“小娘子买一只？才一百五十文一只，若是成对儿养着，只收您二百五十文。”
“……我想想。”方雪鸢说着，其实根本就不用想，慕璜是不会让她养兔子的，那王府内连树上停了只家雀儿都要让下人去赶走。
“嫂嫂中意？”慕璟摇着折扇走上来，轻声问她。
“嗯。”方雪鸢举起小兔子放在鼻尖蹭了蹭，眼里都是温柔和喜爱。
两名梳着双丫髻的卖花少女相视一笑，目光在方雪鸢与身旁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之间流转：“这位公子，你看你家娘子多喜欢，不如给你家娘子买一只吧？”
方雪鸢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少女们误会了，刚想解释，慕璟却伸手托起少女竹篮里的白兔，小兔红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他放在眼前瞧了瞧：“这兔儿倒是乖顺，想要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方雪鸢说的，方雪鸢连连摇头，她怎么敢要。
慕璟垂眸一笑，将白兔还给少女：“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方雪鸢：……
待二人走出数丈，仍能听见身后少女们的私语。
“这是谁家的公子和小姐呀？”
“一定是大户人家的，二人如此相配”
方雪鸢立刻想折返澄清，被慕璟长臂一伸拦住了：“嫂嫂？”
“让开。”方雪鸢频频环顾四周，就怕看到熟人。
慕璟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嫂嫂就这么怕和我误会吗？”
“叔嫂有别，殿下慎言”方雪鸢丝毫没注意他的情绪，现在只怕慕璜的车驾会从哪个街口冒出来。
慕璟眼神暗了下，也未反驳，只是唇角的笑意收敛了不少：“嫂嫂说得是。”
方雪鸢狐疑地瞥他一眼，心道这人今日依然如此奇怪。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时，两人刚行至瑄王府朱漆大门前。
方雪鸢踮脚往府门瞧了瞧，似乎慕璜还没回来的样子。
“嫂嫂就这么盼望见到四哥吗？”慕璟一旁幽幽开口。
“……”恰恰相反，她是不希望见到他四哥。
这时候芝杏从大门迎了出来，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奴婢见过王妃，昭王殿下。”
“王爷呢？”
“王爷还没回来呢。”
方雪鸢紧绷着的肩头明显地松了下来，转身盈盈一笑：“多谢王爷相送。”
少女眉眼弯弯，杏眸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月光在她脸上洒下一层银纱，比今日酒楼里的那些胡姬还要晃眼。
慕璟“唰”地收拢折扇，微微颔首：“嫂嫂不必客气。”
他看着方雪鸢和婢女有说有笑的进了王府大门，待那粉色的裙摆消失在视线后，他脸上的笑意骤然凝结。
“夫君？……呵。”他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远处的近卫上前来，只见自家主子负手立于府前，月白锦袍下摆沾着夜露，一双凤眸却宛若凝了冰。
“爷。”
“回府。”
瑄王府内。
方雪鸢今日跟好友倒了通苦水，又听了柳公子弹的曲，最后还得吃了羊排，心情十分好，在芝杏的搀扶下哼着小曲准备回寝殿。
这时候芝桃一通小碎步，呈着一方物品上来：“王妃。”
方雪鸢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心里大喊不好，这不是慕璟的锦帕吗！自己怎的又给忘了！
“快快，快去还给昭王殿下。”方雪鸢推了推芝桃，小丫鬟提着裙摆一溜烟跑远了。
只是王府门口早已没了那风流王爷的身影，芝桃拿着锦帕有些悻悻地走回来，“王妃殿下。”
方雪鸢拿过锦帕，指腹摸了摸上面的暗纹，现在仔细一瞧，这锦帕和下午慕璟拿给自己擦嘴的十分相似。
“……难道是一对儿？”方雪鸢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一对？”慕璜低沉的嗓音忽地响起，惊得方雪鸢手上一抖，抬眼望去，只见慕璜一身绛紫官服立于大门口处。
她忙想迎上去，却想起自己手中的锦帕，忙胡乱揉作一团捏在手心，接着两步上前对慕璜行了礼：“妾身见过王爷。”
“嗯。”慕璜面无表情，目光扫过方雪鸢周身，最后落在她指缝间透出的手帕一角。
“今日去了何处？”
“回王爷，妾身下午和瑶瑶去听了曲。”
方雪鸢垂首应答，却半晌不见慕璜回应，悄悄抬眼却见他脸色阴沉得上了霜，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心。
“随本王过来。”慕璜广袖一甩走在前面，方雪鸢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芝桃和芝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慕璜大步流星，身上传来凌冽的酒气，方雪鸢本来腿伤才好不能疾走，此刻却不得不咬牙大步跟上，只感觉右膝盖隐隐作痛。
慕璜带她来到了偏厅，进门后端起一杯茶水先饮了半杯，像是缓了缓才开口：“本王再问你一次，下午去哪了？”
方雪鸢感觉手心直冒汗，声音越来越低：“回王爷，妾身先和瑶瑶在杏花楼听了曲，之后又去胡肆酒楼吃了烤羊排……”
“没遇到旁人？”慕璜语气一沉。
“……”方雪鸢心里七上八下，慕璜素来不喜她与昭王来往，若是知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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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事，估计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慕璜见她垂眸不应声，大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为什么不说遇到五弟的事？“
微凉的手指接触到皮肤，引起她一阵战栗，她杏眸圆睁，诧异地看着慕璜。
他怎会知道？
慕璜见她睫毛微颤，眼尾瞬间就洇红一片，捏着她下巴手指的力度微微收紧：“说话。”
“妾身……妾身确实是遇到了昭王殿下，然后与他一起吃了饭。”方雪鸢全身紧绷，长袖下的裙子紧紧抓着裙裾。
“刚才为何隐瞒？”慕璜凤眸微眯，语气冰冷。
“妾身怕王爷误会……”方雪鸢也不明白为何他要生气。
从慕璜的嗓子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冷笑，他视线下移，一把抽出她手里抓着的东西。
锦帕展开后，慕璜看到这熟悉的花纹，脸色一沉，语调骤然拔高：“这是什么？！”
“是昭王殿下的手帕。”
“啪啦！”
慕璜反手一甩，手帕带翻了桌上的茶杯，接着滚到地上摔碎了。
方雪鸢身子一缩，眼眶跟着红了：“妾身不是有意留着的，本想今日还他，可追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惊恐地看着慕璜。
慕璜松开她背过身去，反手将桌上的其他茶杯给全扫下地。
“噼里啪啦！”
昂贵的青花瓷茶杯碎了一地，慕璜眼底怒火翻涌，他胸口起伏明显，手握到指节发白。
方雪鸢捂着下巴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慕璜往常虽也冷面，却从未如此失态，就像是困在笼子里发怒的猛兽。
门口的芝桃和芝杏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方才摔东西的声音之后反而没了动静，很是担心方雪鸢的情况，可又不敢扒门上听，急得团团转。
“芝桃我们求求情吧！王爷定是误会王妃了！”芝杏拽着芝桃的袖子着急到，声音都在打颤。
芝桃咬着下唇不语，芝杏见她不说话急得都快哭了：“芝桃姐姐！”
她看了眼芝杏，还是骨气勇气准备去叩门。
就在她举起手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方雪鸢站在门口，面色有些发白，红着的眼眶让她看起来就像受了惊吓一般。
“王妃……”芝桃赶紧去扶，打量了下方雪鸢，还好还好，看起来没有被打。
“走吧。”方雪鸢强作镇定地说，芝桃和芝杏赶紧跟了上去，离开时回眸看了一眼偏厅内的情况，青花瓷片碎了一地，瑄王背对着她们站着，看不清脸色，可周身寒意逼人。
两个丫头偷偷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
方雪鸢匆匆回到寝殿，径直倒在床上，扯过棉被盖住自己，她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刚才慕璜的样子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着实吓人。
“王妃殿下……王爷没训责您吧？”芝杏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问道。
方雪鸢将头埋在软枕里，缓了半天才闷声闷气回到：“倒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