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月璃到雪城之前，外来者的消息先一步传遍整座城池。
近二十年都没有外来者，整个冰原除了雪草和冰山，就只有他们雪城人一个物种。
雪城门口没有守卫，申月璃没有犹豫。
她从风雪中而来，一脚踏进雪城。
雪草之声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沉睡的雪城圣女在十位祭司的守护之中睁开了双眼。
“雪女……”
十位祭司诚惶诚恐，纷纷对着中心叩拜下去。
微光跳动在白皙的脸上，雪女毫无波澜的眸子看向了申月璃所在的方位。
“界外种子，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雪女身影悄然散去，只留下十位祭司茫然无比，面面相觑。
界外种子来了？那是什么？
雪城之内，矮矮的平房错落有序，一眼望去全部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这里雪草比一路走来所见的都要多出不少，街道两旁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默不作声但眼睛里都是好奇。
好奇什么？没见过人啊。
申月璃放慢了脚步，抖抖衣衫上的落雪，也好奇地看了回去，手指蜷缩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毛毛的小身体。
见申月璃看回来，某些人惊得连忙藏起来，有拿冰盆盖头上蹲铺子后的，有直接关上房门再扒拉开一点门缝的，还有直接一溜烟跑没影的。
申月璃又无奈又觉得好笑，现在这样，自己想问点事情都逮不到人。
这些人虽好奇，但防备心极重，根本不给她靠近的机会，申月璃脚步一拐弯，附近的人都退避三舍。
“古怪。”
申月璃偷偷评价一句，继续往城里走，她还不信她找不到一个人和她说话了。
还真没有。
申月璃一路走到最中心，再无路可走，都没找到机会和路人搭上话。
可眼前这大平房门口也没人，光秃秃的铁门就这样虚掩着，申月璃一推就轻而易举进去了。
“应该……不会把我打出来吧？”
不太放心，申月璃决定把浮光剑佩戴在腰间以防万一，发生意外还能阻挡一二。
“姐姐！姐姐！”
“姐姐，你终于来了！”
刚推开门，俏皮活泼的声音就从庭院里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申月璃撤回脚步拔出浮光剑，静待下文，这是她第一次在雪城听到有人说话。
所以也没意识到这是在叫她。
“姐姐！进来呀，我等你这么多年，你终于来雪城找我啦！”
那声音在申月璃停住脚步之后紧随而来，申月璃这才讶然抬眸，雪女蹦蹦跳跳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雪女的眼眸饱含惊喜，一副马上就要扑过来的架势，申月璃又后退两步，背靠铁门，连忙解释：“我不是……”
这谁家小孩？看着年纪和她差不多，怎么乱认亲戚。
申月璃汗颜，当了一辈子孤儿，先是莫名其妙收到母亲留言，现在又莫名其妙被陌生人喊姐姐。
“我真不是你姐姐，你当我姐行吗？”
太久没和人类交流，申月璃没忍住嘴欠，和雪女大眼瞪小眼。
雪女的眸子里早就不见毫无波澜的踪迹，现在眼眶微红，满满都是发自内心的惊喜。
“母亲肯定告诉过你了，姐姐你被送外界外这么多年，都不记得我了。”
“姐姐，现在那些界外种子都回来了吧？我终于等到你了，我是申雪呀！”
界外种子？
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申月璃直接退出了这庭院，停在铁门之后。
脸上所有情绪归于平静，离这申雪极远，也不再搭话。
申雪歪头疑惑，想跑出来拉住姐姐，问她为什么不理自己，却被身后好不容易从地底爬上来的十位祭司拦住：“雪女大人！万万不可离开此地啊！”
十道身影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申月璃站在庭院之外被隔绝视线，申雪在里面着急起来，挥舞着双臂驱赶祭司们。
祭司不敢近身触碰申雪，只能合力凝起冰雪屏障，试图用言语劝阻：“雪女！雪城的子民不能没有你啊！”
“走开！你们走开，我姐姐回来了，我可以离开了！”
“雪城没有您，我们怎么活啊！”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越来越多纷杂的声音闯入申月璃的耳朵，夹杂着申雪逐渐尖锐但无力的嗓音，恍惚间，她还以为这群人圈养了一个泼妇。
十位祭司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申雪的声音淹没下去。
靠在最后的祭司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申月璃，充满敌意，直接来到门口就要彻底关上铁门。
浮光剑哐当一声压制住其中一扇铁门，那祭司憋红了脸都没有再撼动一分。
“外来者，休想带走我们的雪女！”
祭司恶狠狠的冲着申月璃呲牙咧嘴，手拉着铁门一下都没有松开：“离开我们雪城！”
“一边去。”
申月璃懒得掰扯，剑柄一转，祭司的身影轰然砸向了那挤在一起的人群。
十位祭司接二连三倒地不起，被砸的晕头转向，一时间谴责之声都换成哀嚎。
申雪早就恢复波澜不惊的样子，冷冷低看着这群人被毫不客气的砸倒。
“嗯，三数之内，还在这院子里的人，我不介意直接打死。”
独属于九阶巅峰的威压绕过申雪，往一旁碾压下去，祭司们连滚带爬动了起来。
“一。”
“三。”
第二声落下，只剩下那最开始被申月璃砸出去的倒霉祭司还差一步就跑出了庭院。
“哦？又是你。”
申月璃松开剑柄，一拳捶在这祭司的后背，连人带铁门打飞三里地才停下来。
剩下的祭司跑得更远，和那被打飞的祭司聚在雪城街道上，惊恐地看着雪女的方向。
街道两旁的人还是那副好奇模样，但还是都躲起来，甚至比第一次见申月璃都更不想露面。
萧条无比。
另一边，申月璃收起浮光剑重新佩在腰间，精神力潜伏在附近，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才开口道：“说吧，界外种子，是什么？”
申雪淡漠的眼神消融，在申月璃面前又恢复了那副活泼俏皮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切的争执都不存在。
“姐姐！我们申家就送了你一个界外种子出去呀！”
“回来之后，是要继承申家族长之位的。”
“母亲送你走的时候说了，等你回来，就会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回申家，和母亲团聚啦！”
…………
申雪嘴上说个不停，各种杂事混在一起，申月璃勉强捋清了“界外种子”这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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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之前，天道降下无数种子，分别落入各大势力手中，自动挑选了一位“受种人”抽取魂体，送往了别的世界，这些人都被称为“界外种子”。
此后，这类人的身体毫无黑气，也无法吸收灵气，只能等魂体归位才能如常活动。
据说在成年之后，其魂体不管在哪，都会强制性返回上元界，并彻底破出黑气的禁锢，成为天道亲选的仙人。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在刚出生时被天道悄然选中并送走，除了直系亲属，其他人无从得知。
这也极大程度地避免了上元界爆发动乱、争夺“受种人”的身体的可能性。
“其一，避开其他界外种子，不争天骄之名，不可崭露头角。”
“其二，修此法，苟活下去，待娘亲寻你，重新送你回到界外。”
母亲的留言此刻如惊雷般在申月璃耳边炸开，按照申雪所言，界外种子如今悉数回归，都能够破除黑气的禁锢与污染。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更多能够规避黑气吸入体内的人，他们和她一样，都从不同的世界，回到故土。
天道想干什么呢？
无非就是强制性寻求外界帮助，彻底找到祛除黑气的办法，拯救摇摇欲坠的世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天道做局，已是迫不得已。
雪城一见，申月璃不得不重视界外种子一事，万一不等母亲寻来，这个世界就直接崩塌呢？她苟活也得有个苟命之处才行吧。
而且申雪所言，她不全信。
“姐姐……”
“我想回家，姐姐，带我回家吧。”
申雪越说越哽咽，已经趁着申月璃愣神的功夫揪住她青色的衣衫，微微摇晃着：“姐姐，我们回家吧。”
申月璃回过神习惯性想拨开申雪的手，就见小姑娘红着眼偏头，执拗地看着她。
“嗯……”
申月璃停手，在申雪期待的眼神中问道：“那你，和我一起回申家？”
申雪：“嗯嗯！”
申月璃：“可是我要灭了申家。”
申雪：“嗯嗯？”
申月璃：“嗯，我要杀了申云吞，我回不了申家，你自己回去吧。”
申雪抹了把眼睛，手撑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良久，才疑惑开口：“申云吞？我也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姐姐，我和你一起把他杀了，我们再回家。”
“谁反对，就杀谁。”
申雪说着说着高兴起来，杀完人就可以回家了：“姐姐！杀人！杀完回家！”
申月璃满头问号，她总是觉得这姑娘不太正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正常：“你不用杀人，你自己回家就好。”
“杀杀杀！”
申雪挥舞着双臂，围着申月璃开心地跳来跳去，最后拉着申月璃往门口走去：“姐姐，快走，回家咯！”
申月璃先一步踏出挡在申雪身前，那十位祭司已经搀扶着走回来，刚回来就看到申月璃身后的申雪跃跃欲试，当下便乱作一团，全部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不要！！”
“不……”
两人充耳未闻，申雪欢快地迈出庭院。
整个雪城一瞬间升起巨大的法阵，掀飞长年累月的积雪，洋洋洒洒飘浮于天地之间，地面的雪草纷纷爆开，散落一地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