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没有晚自习，放学后，时微简单将几本书塞进包里。
单薄的肩膀上挂着个陈旧的书包，时微脚步很快，几步走出校园。
他拐过几个路口，将身后跟着的尾巴甩个干净，清冷的眉眼勾着几分不耐。
自从他来到一中上学后就总是这样，每次放学后，身后总会跟着几个人。时微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是什么，但贫穷里长大的小孩总不会对世界失去警惕。
被他甩掉的人从角落里走出来，面上懊恼，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又跟丢了！”
他愤愤拿出手机在匿名论坛上发帖。
今天17:32
标题：今天又跟丢了！
0L：sw是猫吗？这么能跑，几个路口人就不见了！
下面一串省略号。
最后，17L指出：跟踪狂今天还没被抓呢？迟早有一天在橘子里看见你。
男生冷笑一声，站在街角飞快按着手机。
20L：装什么呢？给你一个跟踪的机会你跟得比我还紧。
他越想越生气，重重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满溢的垃圾撒了出来。
“啪哒。”
时微将书包放在员工室的桌上，发出一点轻响。
他拿起一旁的围裙，纤瘦修长的手伸到后面去，几下扎好系带，背后贴上个温热的躯体。
一个男员工靠过来，他比时微高上一个头，现在刻意贴着男生耳朵说话，暖湿的气息打在雪白的耳朵尖上，将那片敏感的肌肤弄得绯红。
男员工：“怎么不叫我来帮你系围裙？”
时微皱了下眉，没回应，手从后面放下来，微偏过头，清泠泠的目光斜睨着员工。
男员工被他看得身下一紧。
小男生年纪小，一张脸还很稚嫩，却已经可以看出倾城的颜色。按五官来看，应该是偏柔和系的长相，但因为过于冷淡的表情，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锐气。
这是一朵扎手的蔷薇。
“这么凶？”男员工笑了笑。
时微对他的骚扰不厌其烦，淡色的唇抿了下，冰冷的语句即将吐出口时，旁边的店长忙过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一天天的活没干多少，光顾着打扰人家漂亮小男生了？”店长不经意般伸手将人护到身后，手指挥了挥，示意时微赶紧离开。
时微垂下眼帘，从后面走了出去。
店长在他走后神情阴沉下来，低声警告男员工：“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可以不用来了。”
男员工耸了耸肩，表情不甚在意。
店长走后，他表情也难看起来，咒骂一声：“呸！装什么好人？”
自己倒贴也要给时微多发点工资，每次被少年退回来后又黯然神伤，真当别人不知道他内心里的算盘呢？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一小破店长，做梦倒是很会。
男员工没什么学历，素质也不算高，但多年摸爬滚打，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时微这样的人，绝不是坚持不懈地当舔狗就能舔到的。
小男生心气高着呢。一双漂亮淡漠的眼睛，往深里看全是对未来的野心。
男员工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入不了时微的眼，干脆让少年厌烦些，也算在他面前留了印象。
“小微今天放学好早。”
水吧台前，时微从冰箱里取了新鲜的草莓，放在篮子里洗。
干净雪白的手上套着一层透明的乳胶手套，尺码不太合贴，几滴水从过于大的口子里溅进去，贴在伶仃的腕骨上。
店长说完话，盯着他形状优美的手腕失了神。
时微“嗯”了一声，余光瞟了一眼旁边，将店长手里的水果也拿过来一起洗了。
店长瞬间红透了，忙拿回水果，说：“我来洗吧，小微你去忙别的。”
店里已经开始来客人了。时微长得好，他那张脸就是活招牌，本来不温不火的店逐渐有了一批稳定客源。
还有星探想要挖过他，被少年以想要好好学习的理由拒绝了。
店长在后面洗着水果，盯着小男生单薄清瘦的背影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要是可以把他藏起来就好了。
-
牧朝放学后，又和几个朋友去新开的球场打了球。天气闷热得很，几个人商量着去买水，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什么便利店。
只有一家奶茶店在五百米外，牧朝擦了把汗，看着死狗一样七零八落的朋友们，“啧”了一声，道：“瞧你们那怂样，我去买水。”
躺尸一片的兄弟瞬间感激涕零，两眼放光交代遗言：“一定——一定要多加冰块——”
“德行。”牧朝嗤笑一声。
路程不算长，很快就到了，牧朝打门进去还有些惊讶。
这里不算很热闹的地方，怎么有这么多人？
他没多想，跟在吧台后面排队，听见前面的女生语气兴奋：
“真的好漂亮哦。”
“手也很好看。”
“还是高中生吧？感觉脸好嫩。”
“冷脸小猫吗？很萌了。”
原来是店里有漂亮店员。
牧朝没太多好奇心，听了就过去了，只是在她们说到“冷脸小猫”时，脑子里闪过一张眉眼下垂的脸。
排到他时，大少爷才抬起头来，抽空看了眼上面的菜单，随便点了几杯柠檬水。
“对了，多加些冰——”
话语凝住。
收银台前，时微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泠然看着他。
牧朝本来觉得奶茶店里气温有些高，看进这双眼睛后，瞬间觉得清爽冰凉。
小男生冷淡看着他，小脸被口罩遮住大半，只露出眼睛，说话时声音有些闷闷的：“还有吗？”
他没认出他来。
牧朝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克制住，摇摇头。
时微于是垂下眼睫，细长的手指在机子上点了几下，扯下旁边的小票递给牧朝。
他的手真的很漂亮，牧朝再次想到。
之前在水池边看他洗脸时就觉得了，苍白的肤色下是蓝紫的血管，每处骨节都像上帝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干净好看，牧朝却总会想写有的没的，他撇过头去，有些脸红。
“小票。”直到时微提醒他，牧朝才发现自己没拿小票。
他脸再度红了，偷偷去看时微，少年已经低下头等待下一位客人，围裙黑色的带子绕过他洁白的颈项，有某种禁忌颓靡的味道。
后面有人开始催了，牧朝连忙低下头，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了。
奶茶店里冷气不是很足，人多了温度也就上来了。牧朝眼睛粘在时微身上，发现这人竟然没怎么出汗。
“541号！”一道声音响起来，念的是牧朝的号码，他站起身，从吧台旁拿走饮料。
柠檬水里加了很多冰，沉甸甸的，牧朝又看了眼时微。
男生腰背笔直，在很认真地工作，没给他分去半点眼神。
两面之缘，时微一次都没记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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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朝却着魔一样，脑子里全是他了。
他苦笑一声，推开奶茶店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热浪一层又一层，牧朝觉得自己的鞋底被烫化了。他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烈日，喃喃道：“这么大的太阳，好像不太适合走路。”
于是腆着脸又走回去，坐回原来的位置。
微信小群里已经有人敲他。
牧朝拿出手机，随便打下几行字：有事，水买不了。
下面很快刷屏一样多了一堆问号。
就在全家被问候的时候，牧朝发了个五千的红包。
问候全家的消息被马上撤回，手机开始嗡嗡作响，牧朝开了免打扰，将吸管插进一杯柠檬水中。
五个小时，牧朝喝了六七杯柠檬水，手机也没电了。
店里的人也少了很多，到最后只剩他一个。牧朝心虚地将手机收好。
店里打烊，时微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雪白的肌肤一按一个红印。他对自己一向随意，近乎暴殄天物地使用这具躯体，看得旁边的店长一阵心疼。
“轻点吧，小微。你和自己有仇吗？”
时微收回手，奇怪地看店长一眼。
他用的是正常力道，可能稍微有些重，但绝称不上“有仇”。
“都红了。”店长看着他脖子上的指印，轻声说。
时微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响起什么，又说：“我找到新工作了。”
店长表情一僵，但随即很好遮掩过去，笑道，“那很好啊？工资应该还不错吧？”
时微“嗯”了一声。
又说：“谢谢。”
店长心中苦涩，却还要强撑出笑，道：“这有什么？你能找到新工作是好事。以后常来照顾我生意啊。”
时微点头。
没人注意到店里还坐了个人，牧朝坐在暗处，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换工作了？以后不来了吗？
打算以后放学全来这里打球的牧朝心里空落落的。
但他又觉得挺好。毕竟这里馋时微脸的人太多了，工作也辛苦，可能会打扰时微的学习。
牧朝如此正直地想。
时微走到吧台外面，将围裙解下，看见坐在那的牧朝后愣了下。
他现在没戴口罩，昏暗的灯光下，一张美丽的脸仿若杀人利器。
至少牧朝被他透着冷气的面容震晕了下。
他将手机又往后藏了藏，扯出个笑，心若擂鼓：“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
“咦？怎么还有客人？我们这十点就打烊了。”店长走了出来。
“呵，又是个贪恋美色的年轻人呗。”这道声音有点尖酸，牧朝注意到时微很细微地皱了下眉，他便也敛了神色，往那人看去。
男员工走到时微身边，深深吸了口气，道：“香的。”
“每天这么香，很容易招惹飞虫的。”
店长和牧朝的脸色一齐阴沉下来，时微皱着眉，一向寡淡的脸上难得露出冰冷嫌恶的神色。
他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发火，男员工忙后退几步，说：“开个玩笑。”
时微没理他，单肩背上书包离开了。
店门关上，玻璃划出一道萤白的光，男员工低声道：“真清高。”
“走夜路要小心。”
斜里传出一道声音。
牧朝将桌子上的柠檬水收拾干净，站起身时竟比男员工还要高大些。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阳光：
“这么缺德，半路很容易被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