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子寒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跪倒在地上，像个失败的囚徒一样痛苦，胸口剧烈起伏。
宋和冷眼旁观，甚至想将蔺子寒的表现录下来，回去带给他的小微看。
他已经能从蔺子寒的表现中看出，即便不是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但他一定在其中做了某些事情。
才会像现在一样一提起就愧疚得不能呼吸。
但小微那么可爱善良，看到这人这么难过的样子，一定也会为他难过。
宋和不想让他的少年有丁点的不开心。
他像是看够了这出好戏，冷漠而不耐地站起身，鞋尖经过蔺子寒几乎要磕在地板上的头颅。
蔺子寒从光滑鞋面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脚步声一路远去，只是走到门口，宋和微微停住。
“刚刚忘记说了。”
宋和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狂暴，“以后不要出现在小微面前了。”
“我觉得，你应该不想感受被灌进水泥里后扔进大海的滋味的。”
-
这件事过后，陆清扬和宋和都收了手。
但风暴并未结束，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是疯狂涌动的暗潮。
私人医院的顶层，来往人员稀少，时微的病房被安排在走廊的尽头，这一层被宋和封锁，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所以安静得有些可怕。
陆清扬手里扶着一个空轮椅，轮子碾压在走廊的地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响声。
他停在走廊尽头，脚步顿了一下，才推着轮椅走进去。
房间内还是和以前一样，氛围温馨，只是这一层太高，看不前窗外的风景，只有灰压压的天空。
时微坐在床上，看着天空出神，陆清扬小心翼翼停在他身边。
听到动静，床上的少年转过头来。
他不像之前那样精神混乱，却仍然脆弱，薄薄一片人坐在床上，透着股忧郁的气息。
陆清扬强行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小微，我们今天出院。”
那天过后，少年的精神又陷入波动。他总是会默默哭泣，流着泪望向虚空。
宋和在他床边照顾他，少年自那以后就表现得极为粘人，医生说这是分离焦虑。
陆清扬看见宋和竟然还敢出现在少年面前，暴怒的他当场要揪着宋和衣领让他滚，是少年流着泪，两手分别握住他们的手臂，硬生生浇灭两个男人争斗的火焰。
当时少年艰难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双腿不听使唤，几乎是狼狈地滚下了床。
他的腿不能动了。
医生说，可能是少年之前的遭遇太过可怕，心里留下的伤痕让他无法站立。
时微午夜梦回，意识朦胧之间总会觉得尾骨连着下肢传来一阵阵幻痛。陆清扬和宋和放下争执，时刻陪伴在他身边，夜晚总会听到他隐隐的哭泣，醒来后，少年的枕头总是濡湿一片。
陆清扬沉默着。
他不敢抬头去看时微，总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一方。
时微看着陆清扬。他很敏感。陆清扬的后悔愧疚弥漫在空气里，如有实质。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往常无二的、稚嫩的笑：
“抱。”
陆清扬上前一步，手掌从时微身体两侧穿过去，很小心地托住他的臂膀，像提抱小孩一样，把少年从床上抱起来。
手里的□□很柔软，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一点。
他沉默着，喉咙里像塞了棉花，用尽全力开口说道：“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
时微没有说话，他软绵绵靠在陆清扬怀里，手指放在男人胸膛上，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轮椅。
陆清扬起身时，被时微拉住衣摆。
少年动作很小，只是小动物一样的试探，陆清扬能轻松把衣摆从他掌心中抽出，但他没有。
他只是很虔诚地低下头，在少年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吻中是沉甸甸的珍惜。
少年唇瓣抖了抖，漂亮的眼睛里懵懂而纯真，像是最天真的稚子。
陆清扬知道自己卑鄙。
少年现在很没有安全感，脆弱而可欺。
他在利用这一点让少年依赖自己，接受自己的存在。
-
宋和的车停在医院楼下。
两人争斗了许久都没有分出胜负，还闹出那样的事。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们那一圈人都知道了时微的存在，数不清的视线放在少年身上，恶意的或是好奇的，都被两个男人挡住了。
时微已经伤痕累累了，他们不敢再往玻璃器皿上刻上任何一道划痕。
外面天气很冷，陆清扬给时微戴好帽子，又包上厚厚的围巾，把他裹得密不透风后才推出来。
宋和看着被裹成一个胖娃娃的时微，忍不住好笑。
他觉得少年很可爱，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围巾下的脸蛋，但想到自己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怕手冷冰到时微，因此只是隔着帽子摸摸时微的脑袋。
“圆滚滚的，可爱。”
时微被他说得有些害羞，低下头没说话。
陆清扬把时微从轮椅中抱出来，少年一下悬空，两条柔韧的手臂搂住青年脖子，唇瓣微微有些靠近陆清扬的脖子，湿润的气息把那片皮肤惹得红了一片。
陆清扬只感觉小腹火热，他暗骂自己畜生，对着这么可怜的少年也能这样，真是猪狗不如。
几乎是像抱着一个火炉，陆清扬坐立难安，他很快将少年塞进后座，半个身子探进车门，给少年拉上安全带后直起身，去收纳外面的轮椅。
被冷风一吹，刚刚发晕的脑袋才恢复清明。
陆清扬庆幸地松了口气。
-
目的地是陆清扬的公寓。
陆清扬没有住在陆家老宅，他自己一个人住，是个约三百平的平层。
小区内绿化良好，设施齐全，只是现在是冬天，外面寒风呼啸，看不到几点绿意。
经过两个人的商量，他们一致决定将时微安放在陆清扬的家里。
陆清扬很早就准备好了，当时他为了接时微回去方便照顾，在全屋铺了地毯，但凡是有些尖锐的家具都包上了海绵，确保少年在家里不会伤到。
但出于某种隐晦的私心，在得知少年站不起来的消息后，陆清扬并没有在房子里加装无障碍设施。
小区是一梯两户，宋和花双倍的价钱买下了陆清扬隔壁的那一套。
“叮——”
电梯稳稳上升，到陆清扬的楼层时，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时微很久没出来过了，他对外界稍微有些紧张，很不安地往轮椅内缩了缩。宋和摸了摸他的头，无视陆清扬要杀人的视线，将少年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亲。
几人之间的气氛达成一个诡异的和谐。
直到电梯门开，陆清扬将轮椅小心推进打开的大门。
宋和跟着闪身进来，陆清扬：“我可不记得这里欢迎你。”
“是吗？”
宋和并不在意他的挑衅，只是很温柔地牵起时微的手，“只要小微欢迎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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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时微看看宋和又看看陆清扬，依稀明白这两个人又要吵架了，熟练地握住他们的手。
他已经很习惯处理两个人的争斗了。
陆清扬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他强行忍耐住，不在时微面前发火，“宝贝，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陆清扬的装修是简约的黑与白，十足的冷调，但时微的房间却布置得柔软又舒适。
米黄色的长绒地毯铺满整间房间，刷着奶油色的墙漆。
床是原木色的矮床，很大，上面铺着松软的鹅绒被，床头放了柔软的两个枕头，旁边的桌柜放了一盏雨伞一样的小灯。
灯光是不刺眼的暖黄色，这是一件布满阳光味道的房间。
时微眼睛眨了眨。
“喜欢吗？”
陆清扬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时微扑闪着一双纯澈的眼睛，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
陆清扬松了口气。
这可是他费尽毕生审美装饰出来的房间。
他想要把时微抱到床上去，可时微却揪着他的领子不肯松手。
“怎么了？”陆清扬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对时微的紧张程度已经有些夸张了，少年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多想。
时微没说话，他闻闻自己的袖口，精致的小眉毛皱了一下。
“……洗澡。”，很细弱的声音。
时微是个爱干净的小孩，刚刚从医院里出来，总觉得身上有一点消毒水味。
他不愿意直接坐到床上呢。
陆清扬有些哭笑不得。是他忘了，他家小微还没洗澡。
不知想到了什么，陆清扬感觉鼻下有些热，他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捂住。
果然，一手鼻血。
宋和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在医院时，是由他们轮流帮着洗澡的。
宋和还好，陆清扬年轻气盛，每次帮时微洗完后都要一个人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半小时。
这次一听少年主动要求洗澡，这人一看就知道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色.心大起了。
陆清扬没理会宋和的鄙夷，他始终认为对喜欢的人是正常行为，宋和那种纯纯是年纪大了不.行.阳.痿。
“好的好的，我这就带我们小微去洗澡。”
他连忙把时微抱着时微进浴室，少年挂在他身上，像一个可爱的小公仔，“这次有大浴缸哦，非常大的那种。”
时微的房间其实是个套间，连着浴室，非常方便。浴室里很大也很空旷，地上铺了防滑垫。
陆清扬抱着时微坐在浴缸旁，单手去放水。
宋和刚刚接了个电话，临时出去了，所以这次洗澡得由陆清扬负责全程。
他心里美滋滋的，等浴缸内放满水后伸手进去试试水温，确认水温合适后，他把时微放在洗手台上，把少年企鹅一样厚重的衣服剥下来。
他身上的伤都好了，只有一些地方留下了淡淡的粉色痕迹，此刻有些害羞地将手臂拦在自己胸前。
陆清扬的鼻血险些又要流出来了。
他没出息地仰了仰头，给自己打圆场道，“最近天气怎么这么干，鼻子老流血。”
时微听懂了，有些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嫩白小手摸了下陆清扬的鼻子。
陆清扬一瞬间抬了头。
他无意间看了眼镜子，发现自己眼神像狼一样几乎快冒光，赶紧低下头，生怕会被时微看见。
天杀的。
再忍下去，他的狼爪子都要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