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管家很快将掉入坑中的小少爷救了出来。
大丢脸面的贺见深向佣人们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连带着原本的网球聚会也不去了,回屋里梳洗一番,顺便打电话去找宋天养要个说法:“向我道歉。”
在他接触到的人里,都是收益导向的生物。
人的思维方式很难跳出自小接触到的环境教育,都不需要特意去说,长辈们的言传身教便把他腌入味—-行事要有明确的动机,就像他排斥宋天养,是因为她会和自己争夺家产,他得把她赶出去。
但赶出去的手段,绝对不包括把人推下坑里用水枪连射。
宋天养:“我不。”
贺见深怒极反笑:“你以为贺家是你妈住的城中村吗?我家到处是监控,所有人都会看到你的所作所为。”
他这句话的确引起了宋天养的警惕:
“你对我妈的住处和职业都好关心,你是不是暗恋我妈?”
……但不是他预想中的那种警惕。
贺见深稍稍抬高了声量:“我是在看不起你住城中村,而且你把我推下坑的举动被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剖析狠话,等同解释一个笑话为何好笑。
两者同样都会显得自己很愚蠢。
“哦,”
宋天养应了:“监控录像可以发我一份吗?”
话里没有一丝后怕,只有对最纯粹的自豪和反复回味。
贺见深:“!?”
接着,他听见宋天养说:“我在你们贺家人的印象,是大字不识的乡下穷人,我做出这种没教养的事,不是很符合人设吗?你们贺家会因为我对你恶作剧,就报警把我拷起来,一起到派出所里丢人?我丢人是本色演出,你丢人可是人设崩坏啊,哥哥。”
最后哥哥两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在这一刻,贺见深怒火中烧得发烫的脑子终于冷却了下来。
是啊。
他要把自己被推进坑里摔个狗吃屎,接着被滋一脸的监控拿到家庭聚会上控诉她吗?
贺见深不得不承认。
他丢不起这个人,甚至他现在已经有点想把监控录像毁尸灭迹了。
贺见深色厉内荏地恫吓:“那如果我一定要拿着监控录像追究到底呢?”
“那我将会保留宣称水枪里装的是张二宝的尿的权利。”
在这对话里出现一个陌生人名的感觉太诡异,贺见深忍不住发问:
“张二宝是谁?”
宋天养:“张二宝是我学校里的流浪狗。”
“……”
贺见深很迷茫。
他依然是愤怒的,却第一次有了拳头不知道往哪挥的茫然。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屈辱地挂掉了电话。
贺见深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房门被轻轻推开,探进来一抹娇影都没发现,直至门缝中走进来的贺媛怯生生地开口:“哥,听说姐姐来闹过了?”
“别喊她姐,她反正也不承认自己是贺家人。”
“好,我都听哥哥的,”贺媛柔顺地应答了之后,走到他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下次哥哥不要跟她单独见面了,我怕她疯起来什么都干得出,再有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亏欠她的人是我,她恨的人也是我,哥哥不要再为了保护我跟她对着干了。”
她说得怯弱凄苦。
贺见深倒也不是为她出头,是为自己未来的继承份额而斗。
可是妹妹的说法,更中听,也更体面。
于是贺见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啊。”
贺老爷子重视血缘,贺媛在日后只能分到点边角料,对贺见深有百利而无一害,加上到底真有点朝夕相处之下的兄妹情谊,心里的天秤立刻就倾斜到她身上了:
“我一定不会接纳她的。”
“爷爷想把顾家的婚事给她,我会帮你争取的,顾商阳喜欢的一直是你。”
贺媛娇怯地应了声好。
这也是她想争取的。
她不笨,她知道在亲子报告出来的刹那,贺家的家产就和她永远没有关系了,她唯一能做好的,是谨小慎微地为贺家人提供情绪价值,以及日后以贺家养女的身份,尽量维持在这个阶级和圈子里,保住她的优渥生活。
顾家少爷人品端正,出身和相貌都好,是多少上流圈子千金的梦中情人。她和他有青梅竹马的情谊,绝不可能让宋天养横插一脚。
宋天养有的,是贺家真真切切的血缘。
贺媛对她没有敌意,但她真的很需要顾商阳这个婚约对象。
对不起了,姐姐。
……
另一边,宋天养回到了贺见深调查出来,她和养妈所住的城中村。
贺见深不明白她面对冲突的反应为什么激烈又迅猛,因为他没住过自家门口距离邻居窗户只有一臂之遥的握手楼,邻里之间才刚吵起来,人都不用出门,光是把窗户打开巴掌就已经可以掌掴到对方的脸上了。
在这闹矛盾太含蓄,便要吃亏。
上午邻居把垃圾倒在她家门前,中午她就要堵着邻居家骂。
宋天养刚走进小巷,就听见她养母宋华凤和新搬来的对门老人争吵:“这地方是你家的?我爱倒哪儿倒哪儿!管得着吗你?这么娇气你住洋房去啊,你住得起吗?”
“这是我家门口!你往这儿扔垃圾,臭气熏天,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那你看见了不会丢了吗?懒婆娘怪不得没男人要。”
宋天养刚走过去,就看见宋华凤抄起地上那袋垃圾就砸向对门,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妈,我回来了。”
“嗯,进去吃饭。”
老太见到对方的女儿回来了,直接转移矛盾,将事态升级:“你敢泼我?!你等着!我明天就跟着你女儿去上班,去工作单位闹!让你闺女明天就卷铺盖回家!”
宋天养半只脚跨进门槛,听到这话回头笑了一下:“老不死的,我是在黑厂打螺丝的,日结一天可以玩三天,本来也不是啥好工作,这三天我也不去黑网吧了,就等周日你孙子来时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你再欺负我妈试试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你你你……不许害我乖孙啊!”
老太立马被她吓住。
她是知道附近工厂有很多年轻人的。
听孙女说,像这丫头这么漂亮的都是厂花,身边跟着一帮黄毛坏的很。
“嗤。”
宋天养冷笑一声关上门。
屋里早就烧好了菜,她盛好饭坐下来:“妈,我有钱了,咱们搬家吧。”
“你哪来的钱?贺家的?”
宋母瞥她一眼。
“差不多吧。”
“有钱你就存着,我是没本事,挣不出来你的嫁妆和房了。女人得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别兜里多俩钢镚就认不清自己忘本了,想住大房子你自己住去,我不搬。”
贺媛不肯见亲妈的事,有些伤了宋华凤的心。
但想想也是,自己一穷二白的,拿啥留住女儿呢,她赶紧躲的远远的就是对孩子最大的托举了,也就天养这孩子死心眼不肯走,还想在贺家搞钱出来给她花。
宋天养也晓得怎么治她妈,一边扒饭一边说:“你不要我的钱,我把钱省下来就去买辆鬼火找几个盲流子约着飙车去,飙之前再整两瓶飞天茅台,你看我飞不飞天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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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
“你敢!宋天养我养你二十多年是让你去玩命的?”
宋华凤啪的放下筷子。
宋天养:“搬家或者白头人送黑头人,选一个吧。”
梭│哈掀桌子这一套,她青出于蓝胜于蓝。
宋华凤愤怒了半天,终是屈服了,一边吃饭,一边骂她:“学会威胁你妈了,了不起,挣多少了跟我说说,我瞧那贺家不像大方的,跟剧里演的都不像呢,戴的宝石也没剧里的大。”
“贺家一件衣服的钱够拍十来部你看的那些短剧了。”
宋天养直接把银行余额给她看。
这四天做的日常任务,加上今天她的玄武门小变,足足攒下了两万块——贺老爷子其实还给了她一张副卡,只要她同意改姓,里面的钱随便她刷。
“两万。”
宋华凤倒抽一口凉气:“看来他们真的挺喜欢你。”
她前面嫌弃贺家小气,这会真看见实打实的五位数,又觉是天文数字。
毕竟她不吃一喝打工一年,也剩不下来两万块。
“嗯。”
宋天养垂眸。
不是的妈妈,对贺家来说,两万块是个侮辱人的数字。
比起从贺家那低头得来的钱,她更喜欢从皇帝系统那做任务挣到手的。
宋天养晓得副卡里肯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那又如何。
她还是小皇帝呢,真想把他们家产全抄了。
系统:【陛下不要哭,冕旒会掉。】
……
才下飞机的池之清赶至城中村。
他高大挺拔的外形受到了不少异样的注目,即使他只穿着从店里卖的休闲西服,衣架子身材穿出来的气质也使得它变成了意大利手工定制衣服般矜贵高级。
历经着途人的注目洗礼,池之清来到680号房门前。
少帝住的相当逼仄啊。
看来主公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
池之清并不嫌弃——他自己和大哥从前都是白手兴家的渔村小孩,不会因为混得出人头地就忘记了普罗大众的诸多不易,反而更加期待和她见面了。
只可惜,他脑海里的剧情提示,十分粗浅。
【你要扶持的皇帝是《错位公主》里的女配角宋天养,她在二十二岁那年被贺家找回,贺家人本想接纳她,却因为宋天养的粗鲁而屡生矛盾,囗囗囗囗,宋天养被顾家少爷推掉婚约,囗囗囗囗,最终,贺媛和贺见深兄妹原谅了不幸死在绑匪手上的宋天养。】
池之清:“囗囗囗囗是什么?”
忠臣系统:【是剧情出现错误的地方。】
也罢。
池之清敲响了680号的门,静待数息。
没人应答。
在他敲第三次的时候,对面的门霍地打开,一个怨气比怨灵还重的老太骂道:“别找了,这家人中午就搬走了!穿得人模狗样的,是不是厂里的黑工头?”
黑工头池之情:“请问您知道她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老太对他翻了个白眼,重重把门关上。
系统提供的信息有延迟,在主公的新地址刷新出来之前,他只能随便找个落脚点先住着了。
池之清只能在本市的希尔顿酒店屈就两晚。
他才办好入住手续,就收到了来自系统的通知。
忠臣系统和皇帝系统有从属关系,他作为从属的一方,能收到主公一些任务被完成的消息,只是看得不完整。毕竟他只是臣子,为人臣下的,怎能窥探皇帝太多呢?
于是,他看到的通知就只有简短的——
【你的陛下完成了玄武门之变。】
池之清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