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第 281 章
入目是全然的洁白, 包括林昭在内的四人被像驱赶的动物一样扔进笼子里。
密闭的空间死寂一般沉默，和林昭同进的三人起初还有一些情绪波动，在看到被关在笼子内的其他病患, 或者说实验体时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在胳膊有林昭两条大腿粗的壮汉手握紫黑色针剂走向他们的时候，也只是一言不发。
三针针剂各自注入进去。
哀叫、哭嚎响彻空荡的这片空间, 三人在笼子内发狂, 撞得笼子砰砰直响, 其他实验体们目光无神，各自蜷缩在角落，嘴角蠕动着瑟瑟发抖。
他们有的皮肤颜色斑驳到像被精密缝补的娃娃, 有的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团成球形, 有的安静无声像是尸体。
麻木的双眼是林昭装不出来的温顺。
很快, 哭嚎散去，三人脸上露出同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
“主人的治疗很有效果。”面目狰狞的壮汉对着林昭露出堪称和蔼的狂热神情，“你看起来症状最弱, 注射后马上就可以痊愈。”
林昭的眼皮跳了跳。
原本的计划也没深入到进到梅勒西斯内部, 作为一个沿途给大风纪官留下标记的间谍，在靠近梅勒西斯他的使命就可以结束, 只需要逃走, 等待赛诺接应就能得到赞迪克的实验记录。
可实验记录怎么比得上本人靠得住。
得到愚人众的执行官「博士」是主治医生的情报后，对方是赞迪克的可能越来越大, 放手一搏能少走好多弯路。
就算不是, 也还有赞迪克实验记录做为退路。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从进入梅勒西斯到现在, 他连所谓的「博士」面都没见过。
壮汉打开笼子, 像捉一只鸡一样，把林昭拖出来。
身体像背了个沉重的大山, 四肢紧挨着地面，冷硬的洁白地砖抵在侧脸生疼的厉害，他压抑着下意识的抽刀反抗动作，还在思考。
是现在一路反杀杀穿梅勒西斯找人，还是装一装等「博士」来做实验。
托丘比把他变成魔法少男的福，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奇怪的针剂打入体内只要动一动小小的魔法就可以恢复，就是使用魔法带来的后果是灵魂宝石变得污浊，上次得到的悲叹之种不知道还能净化几次。
砰的一声，紧闭的大门开了。
眼熟的克洛普捻起嘴角的一撇胡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屋子巡视了一番，在一众死气沉沉的耗材里一眼选中了最有活力的一个。
Ⅳ号样本——林昭。
手握针剂的壮汉松开禁锢，手腕、脸颊尽是擦伤与淤青的林昭被一把推了出去。
带着兜帽的少年如无措的羊羔紧跟在克洛普身后，洁白房间的外部，巡逻的愚人众数不胜数。
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由青色转头垒成的楼梯，楼梯盘旋而上，最顶端的吊灯上面的黄漆已经脱落，留下斑驳的痕迹。
墙壁上的烛火轻轻摇曳，丝丝血腥味从空气中飘散。
走在前面的克洛普停在古拙的房门前，转身阴恻恻地回头，眼白被眼周围爆裂的血管染成红色，嘴角不自觉抽动着。
“你最好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比起色厉荏苒，更让林昭感知到的情绪是分明的恐惧。
克洛普肥短的手按上门把手，屋内的情景在林昭眼前徐徐展开。
会客厅一般的房间，凯亚坐在豪华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到克洛普的身影友好地向他举起酒杯。
克洛普紧绷的身体在看到房间内，除了凯亚没有一人的时候骤然松了口气。
他拿起手帕擦拭着额角的冷汗，一屁股坐在凯亚对面的沙发上，“主人呢？”
“他说了句无聊就走了。”凯亚轻轻摇晃着红酒，挂在杯壁的红色酒液像极了最新流淌出来的处子鲜血，他将酒杯放在眼前，透过玻璃克洛普的面容变得更加扭曲。
“阁下看起来好像很怕那位「博士」。”
看到对方瞬间变得警惕的神色，凯亚轻笑着转移话题，“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交克洛伯。”
羽球节宴会上，对方带着「博士」开口就是强制征收人口，可是让西风骑士团头疼了好一阵子。
“没记错的话，他是前一任外交官，与蒙德的外交事务都由他来接手，可惜好像失踪了？”
克洛普的脸色略微放松，青白的脸也带上了血色，“克洛伯那家伙办事不利，早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安静当一个背景板的林昭来不及可惜错过和「博士」见面，两人东扯西扯的话题马上拐到了他的身上。
“之前扩充队伍的人手基于保密协议不能让你们见面，看到这位的精神状态你也能放心了吧。”克洛普指向林昭。
林昭感受着两股刺人的目光，低头专心盯着脚尖沉默，总觉得卷入了不得了的麻烦。
“放心？怎么可能放心。在说扩张队伍征募人手前，你们可是信誓旦旦保证好好培养他们成为栋梁之才，为全大陆的和平做出贡献。”凯亚放下酒杯，透亮酒杯的玻璃底座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越发咄咄逼人，“第一批被召集走的人直到现在从没向家里传过一字只言片语，就算是保密也说不过去吧。”
“主教和团长对此很是不满，已经在考虑这一次的征募是否停止。”
锐利的目光近乎刺穿克洛普的心虚，征募停止没有好用的耗材，他就要成为主人的实验品了。
“这片大陆的其他城市多受到我们庇护，七神治下土地辽阔，没有音信也是很正常的事。”他抹了把汗水，义正言辞，“更何况友好协议已经签署多年，我们和蒙德也不曾有过龌龊，你们难道要撕毁条约！”
“诶呀呀，我可没这么说。”凯亚往后一靠，几乎陷进柔软的沙发中，他以推心置腹的语气轻声说着，“民众的请愿，琴团长和主教总不能置之不理，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蒙德与至冬是友好邻邦，闹大了对两方都不好，我个人的想法是……”
克洛普吞咽着口水缓解嗓子的干哑，林昭目不斜视，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在此停留一段时间，观摩阁下的培养计划。”
“！”克洛普面前的酒杯倒在桌上，猩红的液体流了一地。
“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凯亚眼睛眯起，笑意不达眼底，“啊，我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好奇，慈爱的冰之神的征募人手维护全大陆和平的行动里，培养计划不能被观摩的缘由。”
骑虎难下的克洛普衬衫被冷汗浸透。
“可以回答吧，不能被观摩的理由。”
冰透的眼眸带着无机质的压迫感，平静的看向克洛普，空气都好像粘稠起来。
“是机密，培养计划是「愚人众」的机密！”克洛普把桌子拍的震天响，大声的嗓门吆喝下，酒杯嗡嗡震动。
被露指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指堵住耳朵抵挡刺耳的噪音，凯亚双腿交叠，嘴角轻轻勾起，“既然如此，那这次的人我就先带走了，什么时候阁下同意了我的请求，我们再谈。”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克洛普眼睛一闭，遮盖眼底的阴狠。
虽然可以让怪物和愚人众士兵把人围死，但后续的处理很麻烦，冰之女皇的高洁不容污点，最关键的是，主人需要这批耗材。
他紧咬牙关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一周时间。”
“荣幸之至。”凯亚将右手放在胸口行了简单的骑士礼。
克洛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了凯亚一眼，转身就走。
手刚落到门把手上又听到了对方那令人烦躁的声音。
“克洛普阁下，不知道能否和这位聊一聊，我很好奇愚人众对待病患的举措。”
收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后，林昭缩了缩脑袋。
看着鹌鹑样的Ⅳ号样本，克洛普回头露出假笑，然后砰的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
木门紧闭，房间内只剩下林昭和凯亚两人。
“魔鳞病发作是什么感觉？”凯亚起身靠在沙发扶手上，迷雾笼罩的眼眸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听起来是个没有陷进的问题。
看过对方给克洛普挖的连环坑，克洛普还精准往下跳的场景，林昭谨慎地把嘴里的话过了遍脑子才说出口，“身体出现大片鳞片状组织，身体麻木伴随剧烈疼痛。”
“我认识个从愚人众逃走的小姑娘，她也患有魔鳞病，被大风纪官带走后现在正在化成郭修养，病情正常控制，听说还当了见习巡林员。”凯亚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路上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队伍后一直有尾巴跟着，而发现踪迹的起始位置正在须弥，对方很谨慎把行踪藏的很好，但还是瞒不过正义又机灵的侦查骑士。
在安柏报告后，他就在留意，护送的骑士是自己人，克洛普又不可能，半路加入队伍的只剩下顺路要带的四个魔鳞病患者。
虽然和他的目标并不冲突，但顺手试探一下也好。
[然后，所以呢？又为什么给我说？]
林昭茫然，不说大风纪官赛诺带回个魔鳞病患者，就是对方把摩拉克斯的七天神像挖回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第282章 第 282 章
对风纪官有反应吗？
凯亚暗自思索着, 他来到林昭身边将门推开，门外的愚人众手上的兵刃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寒光。
“祝你好运。”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林昭肩膀，幽蓝的耳坠在眼前一闪而过, 对方走远了。
留下的林昭被重新押送回洁白的房间，面目狰狞的壮汉举着针剂熟门熟路的把诡异的药剂注射进身体。
起初是酥酥的麻刺感, 耳边能清晰听到血管扩张时血液流速的加快, 沸腾的血液下世界成了流体的世界, 洁白的画布上的白色颜料成块成块滑落。
扭曲的呓语在耳边炸响，他坐在轮椅上被医护人员推到草地上晒太阳，太阳炙烤着绿草如茵的大地, 孩子们在阳光下嬉笑, 空气、草地、眼睛都在不注意的时候扭曲、模糊。
口腔的铁锈味越发浓郁, 牙关紧咬到下颚发酸，林昭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塞进了笼子里，房间里已经没了壮汉的身影。
刚才的绝望还残留在胸口,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 带着血腥味的唾沫被卡在喉咙不上不下，似乎是刚才无意识嘶声力竭大喊的结果。
[愚人众的针剂还附带制造幻觉？]
林昭感受着自己的状态, 精神如常无病无灾, 什么后遗症也没有？
梅勒西斯，愚人众地下斗技场。
圆桶状的楼层, 层层向上, 每一层都配有最佳观影点，凭栏而望, 最底层中心的地面由数千块糙石建成, 古老的斗技场的擂台刻有精美的图案。
漆黑的，无可名状之物蠕动着触手, 黏湿的雾气在圆形擂台上方盘旋，可怜的165号选手被触手紧紧包围。
观众席位上发出高低起伏的惊叹，高台之上衣装精美的大人物或目眦尽裂，或面露狂热。
“咯吱——”令人牙酸的骨骼位移声在擂台响彻。
高低起伏的尖叫响彻斗技场。
肢体被硬生生撕碎，热血挥洒在地面的场景，克洛普不知道看过多少，唯独这一次，他希望对方能抗的久一点。
事情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顺利，噗嗤一声，169号的脑袋从身上滚落，如同香槟酒上被弹飞的软木塞，猩红粘稠的酒液不断向外喷洒。
淅沥沥的声音就像一场小雨，克洛普浑身颤抖，一个人身上的血原来有这么多吗？
“I号样本生理机能活跃，精神状况波动超出阈值。”半张脸带着面具，身穿洁白服装的浅色少年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着，“是素体血液刺激，还是药剂调配的失误……”
他转过身，耳边如试管般的耳坠散发着幽幽光泽，黑白交织的面具遮盖不住裂开的嘴角，“看来这次的素体实验还是没达到预期效果，不如下次用你试试？”
轻描淡写的声音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克洛普双腿抖动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像被胶水黏上，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不用了，主……主人。”
“啊，突然想起来，属下有事禀报。”他绞尽脑汁转移着话题，就怕他的主人把他和克洛伯一样做成奇行怪异的实验体，“IV号样本在注射魔神残渣后身体元素含量没有改变，神志短暂失控，但精神状态良好、睡眠食欲良好，没有不良反应。”
“那就加大剂量。”
得到回应克洛普才敢战战兢兢地抬头，就看到他的主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最新上场的167号素体。
火红的光芒如燃烧的烈火将罪恶燃烧殆尽，连带着被触手蹂躏到只成一团碎肉的少年尸体。
“呵……”「博士」嘴角的笑容越发裂开，笑声尖锐而沙哑，这个奇特的力量他在蒙德见过，不是「神之眼」而是「邪眼」的力量。
真是令人沉醉，比起明明是随处可见的消耗零件还自命不凡的「神之眼」，还是智慧的结晶「邪眼」更加顺眼。
他等着回收167号素体的那一天。
一身黑袍遮盖不住飘扬的红色发丝，克洛普目光追随着167号的背影，直到对方踏入镶嵌在高墙里的橡木门。
沉重的门扉合上，擂台周围的空地还残留着烧焦的糊味，刚还被寄予厚望的I号样本很快被「博士」弃之如敝履。
深夜的走廊，黑漆漆的铸铁拱门处，拱门上挂着一块锈迹斑驳的金属门牌，上面的167号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凯亚面带笑容向驻守在门外的愚人众打着招呼，有着克洛普的特许他很轻易的就进了选手的房间。
门内房间只勉强放着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上没有被褥，床单也没有，只有一张灰扑扑的床垫，同样灰扑扑的黑袍人从床上坐起，面无表情望向极其自来熟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人。
凯亚环顾四周，他可以打赌衣柜里面绝对一片空荡。
他拉开衣柜，里面只有当初进来的时候穿得皱巴巴的衬衫。
“离开蒙德，在外游历这些年，倒是改变了不少。”起码不是三天不洗澡就把他扔下床的爱干净“义兄”了。
“你还是一样信口开河。”迪卢克靠在冰凉而坚硬的墙壁神色冷淡，使用父亲的「邪眼」虽然不会带来反噬，疲惫还是在身体上累计着。
“哈。”凯亚嘴角翘起发出短暂气音，他看向狭小的房间竟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对方身边。
双手承接着身体的重量在床垫上摁出痕迹，并肩坐在一起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最近的一次还是他们拔剑相向的那次吧，那次的距离可比现在近多了，刀刃的碰撞下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心脏鼓动的弧度。
“时间过得真快。”他不禁发出感慨。
“我没时间听你追溯往事。”近在耳畔的呼吸就如对方的存在感一样烫人，迪卢克移开视线看向古老失修的斑驳墙面。
依旧的冷淡又正经的回答，凯亚笑了笑，“这样可没有女孩子喜欢。好了，开始正题……梅勒西斯和你的地下情报来源相符吗？”
“表面上是有钱人找乐子的斗技场，更深的一层还隐藏在迷雾下面。”迪卢克眉头皱起，不论是今天擂台上的怪物，还是他路过其他房间时看到的器材都让他有着不好的预感，“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啊，你说那群孩子，已经被我送回蒙德了，反正……之后也用不上了。”凯亚翘起二郎腿，手肘抵在大腿上，笑意从眉梢流露，“克洛普意外地好搞定，外国雇佣兵的全部名册应该能从他手里弄出来。”
“被正规征召的雇佣人手背地里成了大人物取乐的工具，愚人众在舆论场上身败名裂啊。”点在侧脸的手无规律的敲击着，“听说璃月正在外交场上死咬着「公子」不放，这时候蒙德加入死咬着「博士」的话……”
“会很有趣，是吧？迪卢克。”
“……”迪卢克看着凯亚脸上眼熟至极的表情眉心跳了跳，每次对方做出这样的情态，那被他盯上的对手都倒大霉了。
“听说‘暗夜英雄’捣毁愚人众窝点无数，总而言之，希望他这次忍耐一段时间了。”凯亚从床垫上起身，顺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背后掏出了暗夜英雄专属的眼罩和一根头绳。
房门被轻轻扣上，迪卢克指尖摩挲着微凉的面具，深沉的夜色中传出一声哼笑。
舍弃西风骑士和神之眼的光明未来，用“暗夜英雄”来贯彻自己的正义是他自己的选择，现在看来，也不算太差。
教令院，净善宫。
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的巨大宫殿纤尘不染，精密的金黄色建筑如同鸟笼般将地底和天穹连接。
碧绿的球形屏障散发着无形的能量，圆球之内，闭眼沉睡的孩童眉眼安详，自然地悬浮在半空。
银白的发丝垂落在侧脸，精灵般的耳朵尖尖的，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她的眼睛是奇妙又清澈的翠绿，掺杂着花瓣状的瞳孔。
她的模样总让人觉得，虽然她来到人世的时间并不长，心中却藏有一抹莫名的悲伤①。
纯净的苍绿色眼眸睁开凝望着面前的虚空。
“初次见面，我已经关注你很久了。”
轻柔的嗓音带着孩童的稚嫩，说出的话语让隐身的齐木楠雄脚步一顿。
[呀嘞呀嘞，我确实是在隐身吧，而且什么叫关注很久！]
他来教令院就是为了找人，找到这片区域全是偶然，突然间又和神明扯上关系。
[没听到，没听到……]
隐身的齐木楠雄转身就要瞬移离开，绿色屏障里的孩童好奇的注视着面前的虚空，她虽然看不到但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佩戴的虚空终端。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吧？或许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一句话让齐木楠雄停了下来，他解开隐身的超能力，第一时间摘下耳畔的虚空终端。
“你能听到心声，神明也会有心声吗？”纳西妲温和的眼眸眨了眨，语气中是真诚的疑问。
瞬间又暴露出一种超能力的齐木楠雄，“……”
第283章 第 283 章
“有吧, 因为刚才听到了。”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悬浮在半空的纳西妲，以他的经验来看世界上听不到心声的只有蟑螂和白痴。
“很有意思的回答，就像蕈猪的大脑里是否空空如也需要自己判断一样, 你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观察并理解世界。”纳西妲眉眼弯起满是欣慰，笑容如清澈的晨露。
观察着世界, 调整着自己超能力的阙值, 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普通人。
不可否认, 他也在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齐木楠雄看向如囚笼般的屏障，注意超能力的输出的话，应该可以不弄出大动静, “要出来吗？”
纳西妲眨了眨眼睛, 从诞生开始就被带入净善宫里, 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问这个问题。
她将手放到心口，晶蝶在这里飞舞。
白天通过虚空获取知识，夜晚在梦境里遨游, 是她的日常, 教令院的贤者们将须弥治理的很好，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世界树。
“能够将意识连接虚空的我, 并不需要身体的自由, 对我来说，还有很多比身体的自由更重要的事。”纳西妲放下安放在胸膛上的手, 语气包含真挚, “谢谢你，降临者, 你有一颗水晶般透明的心, 犹如海面上的气泡，剔透而美丽, 十分动人。”
齐木·水晶般透明的心·楠雄，“……”
[好肉麻，不是错觉，这个神明绝对把自己放到长辈的位子了。]
“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奇怪，就好像人类上厕所却……”食指点在嘴边，纳西妲好奇的话语还没说出口立刻被打断。
[你到底观察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还是说林昭的事吧。”齐木楠雄无力地说道。
“那天，我正借用凯瑟琳的身体去看妮露的花神之舞。”纳西妲回想着在大巴扎看到的事。
“凯瑟琳……冒险家协会的那个？”
“是的，至冬的仿生人偶五感很真实，椰枣蜜糖的味道很香甜。然后我看到了大风纪官赛诺和林昭的交易……”
离开净善宫的齐木楠雄悄然绕过尽忠职守的守卫，在路过教令院时明显感到空气变得肃穆。
学者们依旧两两三三坐在一起探讨学术，上上下下电梯口上进出的贤者却在不断增加。
[被放逐之人回到教令院……]
[博士？散兵？什么奇怪的代号。]
[可是他带来了神之心，造神计划能成功吗？]
[这是亵神！疯了！教令院的人都疯了！要是大慈树王还在……]
夜色深沉，圆月明晃晃照射在黑漆漆的铸铁大拱门处，门上，墙头全部装着铁栅栏的尖头，长矛的矛尖每一根都锋利无比，闪着寒光。
愚人众士兵抱着兵器靠着墙头打盹，此时大门紧闭，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寒风沙沙而过，鼻鼾声中，黑暗的角落一片衣角悄无声息爬上墙头，又轻盈落在草垛上。
月光下头戴胡狼头套的银发少年如安静的幽狼无声无息等待着绝佳的时机。
肚子滚圆大摇大摆的克洛普捻着脸上两撇胡须听着下属汇报那讨厌的西风骑士的行踪。
“克洛普大人，那蒙德人还在167号房间，167会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要不要下属把他……”
克洛普被脸颊横肉挤得小小的眼睛眯起，没好气地踹了把对方，“你最好祈祷167健健康康打下一个擂台，不然我把你扔到场上！”
下属硬挨了一脚，不敢吭声，只低头说是。
“呵，人家资质卓越才被选为素体，你连给主人当试验品的资格都没有。”一想到素体达不到主人要求，自己被回收的未来，克洛普也没心情再说话了，他神经质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让主人的目光看向别人。
对了，今天在擂台，主人多看了167号一眼，IV号样本的培养也得让主人满意才行。
“剂量，加大剂量。”他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主人说过的话，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意志被另一个混沌占据，他要被回收了吗？
可是，什么时候？
克洛伯不过是给主人物色素体的存在，他可是被主人寄予厚望的副手，能参与到主人的实验是他的荣幸才对！
眼白处的血管爆裂，眼球突出，圆形瞳孔在眼皮子四处乱窜，最终在眼白处分裂开来，如分裂的细胞迅速增殖。
眼白处全是分裂的密密麻麻的瞳孔，这已经明显不是人的眼睛了。
下属捂住嘴压抑着到喉咙的尖叫，口吐白沫倒地。
上好的牛皮靴把下属的脸踢到一边，白沫从嘴角流到地面，眼罩下的眼睛紧闭只等对方离开就从地上爬起来。
脚步声逐渐走远，下属正要起身，脖颈后传来阵痛彻底失去意识。
洁白房间内，林昭被砰砰砸笼子的声音惊醒，刚注射完针剂的脑子还在发懵，又一声哐当声响起，才发现房间内其他实验品全消失不见了。
一直守在房间里的壮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这个膀大腰圆，眼睛像蜂巢，手里举着巨大针剂的克洛普又是什么情况？
“IV号样本，注射35ml药剂。”短胖的手像撕开轻薄的纸张一样把笼子撕开，右手上成人手臂粗的针剂散发着诡异的黑紫色。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林昭就地一滚，动作迅猛地一脚把变形的笼子踹向对方，克洛普小山般的身体受到撞击被狠狠砸到地面，笼子从半空掉落，在重力作用下在洁白的地砖上砸出一道坑来。
看着半天起不来的克洛普，林昭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他谨慎地靠近克洛普，一眼就被对方的眼睛摄入心神，眩晕、恶心、站不稳的症状逐渐加重。
天旋地转间，他看到对方握在手里的针剂正飞快向他刺来。
“喂，我说，打针我是不会反抗，用这么粗的针头就过分了。”林昭一把拽住将要刺穿他皮肤的针剂。
铁针头有成年人指头那么粗，这已经可以构成折磨病患了。
刚还轻而易举撕开笼子的力气在林昭手上连往外拔出的动作都做不到，克洛普发出嘶吼，眼白的黑点密密麻麻开始旋转，林昭捂着嘴不得已放开手心的针头，放弃与对方交流。
前几天还一脸倨傲的克洛普变身异能怪人，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居然还挺合理？
林昭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突然消失的实验体和只剩他和克洛普的房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试探自己的陷阱。
这些天他一直保持低调看来还是被怀疑了，不过谁让他本来就没魔鳞病，露馅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本来他是打算感染个魔鳞病的，谁知道说是感染能力很强的魔鳞病在他身上根本感染不上。
克洛普胖胖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着爬起，让林昭想起在泥地里不断耸动的蚯蚓。
他拔出刀，平整的刀刃雪白到刺眼，“做到什么地步才会露面呢？”
眨眼间如月华般闪耀的白光到了克洛普眼前，林昭一把将刀刃捅进对方的右眼，在近乎刺穿耳膜的尖叫声中又在左眼刺了一刀。
轻微的噗嗤声在空荡的白色房间放大，这是眼球被刺穿的声音。
不是错觉，伴随着克洛普的嘶声力竭地叫喊，林昭听到了一声骤然响起的大笑，就在门后。
门开了。
清脆的掌声响起，穿着白色大衣，面戴黑白面罩的少年整理着自己粉色的领结，裂开的嘴角让林昭想起深海里的鲨鱼。
猩红的红瞳满溢着赞赏，啪啪啪的掌声接连不断。
这种把他当做变态的欢迎仪式氛围又是什么？
林昭看着满地鲜血，无语凝噎。
刀尖插得并不深，没有伤及大脑，虽然把头盖骨捅穿就像刺破豆腐一样容易，但他是故意留有余地！只要用晴之火炎治疗一下说不定人会恢复正常！
「博士」薄薄的嘴唇微微裂开，露出不像正常人的微笑，“本以为又是无聊的正义救援戏码，意外收获呐。”
“比起那个废物，你的身体更有研究价值。”
第284章 第 284 章
“也许你能换个说法。”林昭嘴角抽搐, 这种疯狂博士X病人的剧本他更想和楠雄一起玩。
他顺手在痛苦嚎叫的克洛普后脑勺上踹了一脚，精准把人踢到失去意识。总觉得以面前人的变态程度会嫌对方吵直接把人物理上抹除。
“所谓「人」，不过是足够复杂的机器, 把□□比作圣殿……”「博士」摊开手，姿态闲适地摇头, “我并不理解。”
他将洁白不染尘埃的手套伸向林昭, “余兴到此为止, IV号样品，你的力量、身体我会认真对待。”
林昭全身紧绷将手中刀柄握得更紧，全身心警惕着来自对方的攻击。
最后等来的是一片虚无, 印象中他只听到了一串音波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皮革束缚在高科技椅子上, 出乎意料的, 没断手也没断脚，身上甚至连一丝不适都没有，只有短暂的眩晕。
他晃了晃脑袋, 连眨几下眼睛才把眼前的星光赶走。
头上带着头盔形状的装置, 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软管明明灭灭最终导向不规则的菱形宝石。
那块宝石正在「博士」的手里，对方将手覆盖在宝石上一只手按着耳侧, 片刻后从喉咙发出越来越狰狞的笑声。
“呵呵呵……无法被读取的记忆, 不，应该叫知识……世界之外的人！哈, 还是说叫你降临者比较合适？”咏叹的语调带着丝滑的质感。
被那双猩红狂热眼神盯上的林昭只觉得自己变成了笼子里的小白鼠, 他不禁向后仰了仰，问了个被戳穿秘密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
“只是对虚空的简单应用, 提取了一下你脑子里的知识，可惜无法解读。这种事在须弥很久了, 被放逐时风靡一时，不过是一群弱者的向上攀登的阶梯，我记得好像叫「罐装知识」”「博士」耸了耸肩，以为蕈兽解答问题的语气随口说道。
他举起红色的宝石，手指点在脸侧的面具上，用冷静的目光剖析着，“所提取的世界之外的知识，无法被解读，还会有被污染的风险。”
“也就是那群人追逐的「神明罐装知识」？无聊至极……”
小小权杖，冒着红光的「神明罐装知识」被扔到试验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看到「博士」像扔垃圾一样把东西扔掉，躺在拘束椅上的林昭头皮发麻的感觉才消去一些。
从他脑子里提取出来的只可能是一大堆黄色废料，他还不想在异世界社死，还好无法被读取。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正想问时空裂缝的时候，眼熟的壮汉端来一个托盘，怼到他的面前。
薄荷豆汤和米圆塔，膳食的搭配比装魔鳞病时要好。
他看着被束缚的双手，又看看托盘里的食物，总不能被喂吧？
下一秒咔滋的声音从身上传来，束缚在手腕的拘束带应声而开。
“做个交易吧……”
低缓的声线夹杂着刺耳的亢奋，林昭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博士」吸引。
距离克洛普失踪已有两个小时。
铸铁大门外借着夜色的遮掩，凯亚背靠着墙壁目光漫无边际地游离在巡逻的愚人众士兵身上。
他和克洛普约好去酒馆放松一下，对方已经失约了半个小时。
对方的安危他并不关心，外国雇佣兵的全部名册还没到手。
将克洛普的人际关系网在脑海中过一遍后，思索的目光落到对方的下属身上。
如果要询问有关大人物的消息，巡逻的士兵只会支支吾吾或闭口不言，而当问到他们的同级时，熟练地摆出异国人惊讶地表情引导对方再说出几句，不用凯亚多耗费心力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对方也失踪了，本该被换班的士兵抱怨的话语传进耳朵。
“肯定又是翘班了，借着克洛普大人的名号不把纪律放在眼里！这次我肯定要上报！”
凯亚不走心的安抚着对方，失踪的愚人众、队伍后面的尾巴、魔鳞病，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了一条线，指向那个对大风纪官这个称呼有反应的林昭身上。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收敛着眉眼的笑意轻声说道。
告别还在气愤中的愚人众士兵，凯亚绕着黑漆漆的铸铁大拱门走了一圈，要是他的话会选择混在名流的马车里乔装变成大贵族悄无声息又光明正大的溜进来。
如果是武力派的话，就得好好扫尾了。
果不其然，靠近中枢的隐蔽草垛下找到了衣服被扒得精光、口吐白沫、半死不活的愚人众。
167号房间，平躺在硬床垫上的迪卢克忽然睁开眼睛，目不斜视地直视天花板斑驳脱落的墙皮。
原本的轻而无声的呼吸声也开始刻意放沉。
一片黑暗的狭小房间，门缝处散开的微弱光线被一道黑影遮盖，几秒过后黑影离开。
离开的脚步声轻缓安静，就像踩在沙漠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迪卢克从床垫上坐起，灰扑扑的黑袍伸展褶皱，长而顺滑的红色发丝被束成高马尾垂落在身后，特制的眼罩遮盖了上半部分面庞只露出坚毅冷硬的下颚。
沉重的门扉悄无声息开启又闭合。
穿着愚人众服饰的赛诺大步行走在走廊，遇到打招呼的同僚只淡定地点头。
宽大的袖口遮盖了手上的动作，一只黑金甲虫被捏得死紧，圆滚滚的小甲虫翅膀嗡动，每当能逃离手掌心去寻找花蜜的时候又会被无情捏住沦为指路的工具虫。
一层、二层、三层，在甲虫最为活跃的时刻，他停在了一处纯白的房门面前，乌黑的锁链栓在门上。
铜制的锁头锈迹斑斑，原身腰间自带的一串钥匙却没有一个可以打开。
带着厚茧的手握住锁头的一瞬间，利刃划破空气的微弱破空声被赛诺精准捕捉，他侧身转动，飞镖擦着他的眼前从扎进石门。
银白的发丝断裂，精准到微秒的掌控力让飞镖在入木三分的力度下，刺穿发丝扎进石门。
这样的力度足以让来不及反应的人整个手背被钉在门上。
看着还在颤动的飞镖末端，赛诺立刻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走廊转弯处黑色衣角一闪而过。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门上的飞镖和发丝全被收入口袋。
端着薄荷豆汤和米圆塔的壮汉还不知道已经有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他单手拖着托盘，冒着热气的美食香气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门开了，全身被束缚在椅子上的林昭一闪而过落在两人的瞳孔。
门扉又一次关闭，走廊前后的两人对上视线，警戒、戒备同一时刻升起。
第285章 第 285 章
肉山大小的壮汉从门内出来, 托盘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闪耀着淡淡红色光芒的「罐装知识」。
知识整合于虚空，权限遏制获取知识途径, 作为短暂存储知识的工具，从教令院流传出去的, 被镀金旅团当做敛财工具的, 经过赛诺的手销毁的数量如天上的繁星, 而屡禁不止。
「罐装知识」出现，追查黑市药剂，确保人质安全的目的又一次被推翻。
沉重的脚步有规律的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响, 这声音越来越近。
一瞬间, 两人同时动了。
闪耀着雷光的赤沙之杖以雷霆万钧的威势刺向最脆弱的心脏, 一击毙命的杀意笼罩在壮汉身上，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惊恐地看着电弧之中黑金的长柄武器近在咫尺。
就在他认命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喉咙传来一阵剧痛, 银质的锁链一圈又一圈的缠在喉咙，锁链不断紧缩脆弱的喉咙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手上的「罐装知识」掉落在地, 如流星锤的末端, 锁链轻轻一拉，壮汉被甩出去在地上滚了三番。
赤沙之杖在墙壁上留下深深刻痕, 面前的猎物消失无踪, 寒光在半空中划出完整的圆弧，赛诺单手拎着武器, 捡起地上的重要证物, 缓步走向走廊的更深处。
僻静的后巷，壮汉上半身被银白锁链锁住, 嘴也被泥土塞满，手在背后扭动着寻找可以逃脱的机会，双膝跪地惶恐不知所措。
面前两人一个手里残留着泥土，一个手上拽着锁链末端，彼此间互不相让，平淡的对视都能感觉到噼里啪啦闪烁的电火花。他的呼吸越发放轻，就怕两人一个不顺眼把他解决了。
“突然下死手，有没有想过引来别的愚人众怎么收场。”迪卢克半边脸藏在斗篷内，语气冷静。
赛诺面无表情双手抱臂，“看似刺杀实际是确保目标失去反抗或逃跑的能力，这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
他将目光移到可疑的黑袍人身上，刚才对方使用的力量可不是神之眼所带来的，“倒是你，半夜深入梅勒西斯有什么目的？”
“与你无关。”迪卢克扯着锁链向前一步。
被锁链束缚的壮汉被迫仰头，被泥土塞满的嘴发出低声的呜咽，双眼的惊恐一览无余。
“两年前，被愚人众征召的孩子的下落，你知道吗？”平稳到听不出语气的音调在漆黑的后巷响起。
赛诺靠在墙壁，闻言抬了下眼。
泥土的干涩堵在喉咙，呜呜的声音更大，迪卢克手腕翻转两枚闪着微光的飞镖夹在手上。
黑暗的空间飞镖向有着牵引，精准扎在壮汉的手背，蓄力挣开锁链的双手被狠狠钉在地上，嚎叫被嘴里的泥土淹没，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
挣扎之间大半泥土被吞咽入喉，声音也找回大半，“你……你们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只要我喊一声，你们就完了！”
鲜血从伤口流出沾染飞镖流入泥土，在两人毫无波动的眼神下，手上火辣辣的痛感都变的寒凉。
“我再问一遍，被愚人众征召的孩子的下落，你知道吗？”迪卢克再次向前，冰冷的眼神冷厉地望向对方。
他曾用同样的手法问过克洛伯这个问题，问到一半对方被「博士」灭口，只留下地下斗兽场语焉不详的话。
“不想丧命就回答我的问题。”
壮汉黑亮的臂膀绷起又松开，不管脖子上的锁链收紧几分，他都死咬着口腔软肉不松口。
“我对审问有几分心得。”看着两人僵持，作为常年与罪犯打交道的风纪官顺手接管了对方，他单手将小山大小的壮汉提起。
愚人众的服饰也遮不住他身上丝丝缕缕被缠绕的血气，“正好我也有一些想知道的事。”
轻描淡写的语气下是历经风波的熟稔，在没有刑拘的后巷，蜜色肌肤包裹的手就是唯一的刑具。
圆月之下，泥地里一滴一滴的血液汇聚成血泊，得到想要的真相后迪卢克面具下的脸黑成一片，压抑的怒气在冰凉的瞳孔处燃烧殆尽。
蒙德城面包店的孩子安东尼经常用零花钱去天使的馈赠买酒，说是为了犒劳辛苦工作的父亲给他一个惊喜。
他说他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父亲的骄傲的话语还在耳边，最后的下场就是在梅勒西斯作为139号死在擂台上，尸体也被制作成怪物成为另一个耗材。
黑炮之下手腕处的邪眼感受着主人的愤怒，一抹黑炎缠绕着指间，扭曲的空气在无声尖叫。
短暂泄露的气息精准被赛诺捕捉，暗色眼眸闪过一丝凝重。
为了封印柯莱身上的魔神残渣他曾压制了对方一整晚，这个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如果你有问题，我会解决你。”
冷漠到近乎抹杀的宣言没引起迪卢克任何心里波澜，他转头，执拗的火红色眼眸被眼罩遮挡，语气认真，“你要是碍事，我不会留手。”
趴在血泊只留下半口气的壮汉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两双脚逐渐远去，寒凉的夜风吹拂在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嘴里呢喃的话语仍然不停。
“主人……”
第二天，风平浪静，两个愚人众士兵神秘失踪没引起任何注意。
擂台照常，与「博士」的交易也照常进行。
林昭漂浮在巨大的透明黏液营养仓里，像是被装在罐头内的凤梨，他双眼紧闭，胸膛微弱起伏着。
原本衣衫整洁，动作优雅的「博士」此时全然狼狈，洁白的衣袍像是在泥土里打了几个滚，胸膛、手臂、大腿无一不是深可见骨的刀伤，伤痕的血液染湿衣袍。
即使痛感缠身，他的手依旧平稳地操控着试验台上的按键向营养仓内注入更多的恢复药剂。
少年将脸上破碎一半的面具从脸上拿下，望着上面小巧的愚人众标识发出嗤笑，试验台旁，研究笔记的边页上用凌乱的字迹写着感想：
I.预想属实：IV号样本的力量不属于元素力，魔神残渣与之共鸣，推测IV号样本身上有类似魔神残渣的力量，有优化的价值。
II.时空裂缝：坐标定位需要「切片」，依照「切片」的作风，实验无法获得突破。
III.「神明罐装知识」×。
IV.要有好的研究环境才行。
第286章 第 286 章
从纳西妲那里得到林昭去愚人众做卧底来交换时空裂缝的情报后,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的面瘫脸变得更加冷凝。
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就像是他用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的超豪华版咖啡果冻被人拦路抢劫。
也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明知道自己不会受伤, 林昭还要扑过来的心情。
情绪波动并不剧烈的他并不能给这样的心情做一个简单的描述，只是在心底预想了和林昭见面时, 必须做的事。
先检查有没有受伤, 最后……暂且想不出来。
顶着冷淡的脸, 齐木楠雄行走在热闹的须弥城，即使身上服装怪异也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教令院的地牢、七圣召唤的卡牌赛、酒馆、几乎把整个须弥都翻了一遍后，他在艾尔海森家门口站定, 回想起艾尔海森说赛诺拿到实验记录才是对方目的的心声。
[呀嘞呀嘞, 竟然不是随便想一想而是有依据的吗？]
手指放在门上还没开始敲就听到门内传来一声带着怒音的“艾尔海森”。
“……”看来到的不是时候。
齐木楠雄在敲门和不敲门直接犹豫, 还没想好，门“哗”的一声开了。
怒气冲冲的卡维一手拎着梅赫拉克，一手牵着泽维尔一副飞天的风史莱姆的造型映入眼帘。
看到齐木楠雄瞬间, 卡维气得发红的脸色冷静了一些, 显然还是余怒未消。
与对方形成鲜明对比的艾尔海森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手上还捧着翻开了一半的大头书。
三大一小在客厅聚齐后, 卡维端着满满当当一整盘切成可爱动物的水果摆到桌上, 只有艾尔海森面前是一个圆滚滚没有经历任何处理的枣椰。
面对无从下口的枣椰，艾尔海森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咖啡的醇香飘散在空气中, 齐木楠雄双手端着茶杯嘴角微不可闻上扬三个像素点, “我去问了小草神，林昭和赛诺的特殊任务有关, 现在他不在须弥城里。”
“和赛诺有什么关系？他还有特殊任务？！不对！更令人惊讶的是你竟然见到了小吉祥草王？？？”卡维震惊地提高了音调, 他转头正好看到艾尔海森沉思的侧脸。
这个表情他绝不陌生，每当他提出更改家里的布局对方想找理由搪塞时, 对方的脸都是这样。
“什么情况？就别卖关子了！”
三双眼睛如火焰般的盯视下，艾尔海森神态自若调整了手上咖啡杯的角度，“我只是对赛诺不符合逻辑的行为做了预测，每个学过逻辑基础的人都能做到。”
撇清关系的话语不能打断三人不断燃烧的好奇心。
卡维已经迫不及待坐到艾尔海森身边，完全忘记刚还准备带着梅赫拉克和泽维尔离家出走。
坐在沙发上脚都挨不到地面的泽维尔仰着张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艾尔海森。
齐木楠雄镜片下的目光立刻汇聚。
“赛诺逮捕林昭的罪名是参与违禁药品交易和携人质出逃。在赛诺的眼皮下从教令院带着拖油瓶逃走的概率，我不多说。”
“从证据链上来看不需要赞迪克的实验记录，但他还是要了，结合林昭找我的目的，只能说明赞迪克的实验记录要用到与林昭相关的事件。”艾尔海森合上书籍，骨节分明的手从桌上由书籍垒起的高墙里抽出多份纸质资料，“也就是说，赛诺和林昭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协议的基础就是赞迪克实验记录。”
放在桌面的实验记录扉页正中央的书名赫然是《赞迪克违禁实验I(禁)》，下面一整沓II、III、IV、V等罗列清晰一册都没少。
卡维倒吸一口凉气，诧异中带着猜中了的了然，“我知道你脾气不好，现在都已经开始违法乱纪了？”
带出教令院绝版资料可是会被打成学术问题，到时候对方被教令院放逐，流落街头，泽维尔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多接些单子，防患于未然，你没了收入可要靠我养一家三口了。”
“谁给你的自信？你的观点总是那么……”艾尔海森沉默片刻思考自己要表达的词语，片刻后决定转移话题，“我只是把脑子里的知识在家里写出来，原版已经交给了赛诺。”
“如果赛诺失踪，教令院追究起来，我只是被利用的好心人。”
“哈·哈·哈，好心人？”卡维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跟你自称‘文弱的学术分子’一样好笑。”
“我不和血气上涌的人辩论。”艾尔海森撇过头，继续说着自己的思路，“前段时间，化成郭接待了位魔鳞病患者，而林昭参与的违禁药品交易，交易的就是治疗魔鳞病的药剂。”
“如果要找最后和赛诺接触的人，化成郭有很大可能。”
卡维若有所思，“你是说柯莱。”
那孩子的病情不是秘密，提纳里在为柯莱授课的时候曾经写信问过一圈人，他也给推荐了很多有意思的课程。
“你脑子的构造是只比蕈兽多了一个一些神经突出？很明显，我在说提纳里。”艾尔海森语气冷淡。
“……”你们是在说单口相声吗？！蝶野雨绿的魔术现场气氛再尴尬都能被你们两人救回来。
齐木楠雄默默在心里吐槽，从头到尾，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泽维尔绷着张脸，眼里像见到不可思议的神奇景象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看。
“也是，以赛诺和提纳里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会把柯莱牵扯进去。”卡维转念一想发现了不对，“虽然我认同你的说法，但你把我和蕈兽比？？？”
“有问题？”艾尔海森单手摊开，不明白事实有什么好介意的。
卡维冷哼一声，脸上刚下去的红晕彻底爆发，“就算是，我也是有情有义的蕈兽！比你这个没有人情味的蕈兽好的多！”
“这有什么需要骄傲的。”艾尔海森抬眼。
“呀嘞呀嘞，关系真好。”
齐木楠雄一句话下来，全场静默。
卡维眼睛睁大满脸不可置信，艾尔海森冷硬的冰块脸也僵住。
泽维尔神似艾尔海森的脸上露出些许阴霾，两人吵架也好，一起生活也好，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出现过。
他只知道，两人大吵一架后，他的爸爸卡维葬身沙漠，父亲接任下一任贤者。
父亲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于流沙掩埋，那个笨蛋说不定会松一口气，因为爸爸的父亲就葬身沙漠。
齐木楠雄刚从泽维尔的心声确定“卡维死亡”的猜测是真，耳边就传来两人的争执。
“如果我没记错，妙论派的研究经费又被贤者打回去了，沙漠的研究项目你确定不去？”
“不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带泽维尔，摩拉可以再赚，我再接几个单子就行。”
“然后让我半夜听着你敲敲打打做模型的声音？不如少做点无谓的事，开动脑筋想想，泽维尔需要你的照顾？”
瞬间，三双眼睛全落在了泽维尔身上。
从“沙漠研究”这个词语出现的时候，泽维尔已经全身紧绷，他不知道卡维死亡是在哪一次的沙漠研究，但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不想赌对方死亡的可能。
“我需要。”泽维尔小脸绷起，努力表达他需要卡维的照顾。
虽然是四五岁的孩童说自己需要照顾没什么不对，但，该说不愧是艾尔海森未来的孩子吗？平日里就把自己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大人操心。
按照不麻烦大人的性格，现在说需要，怎么看都很奇怪。
“连卡维都没骗过去。”艾尔海森摇头。
“也不用用我做标准吧。”卡维低声反驳，他往泽维尔身边挪了挪，思索着怎么不打击孩子的自信心问出原因。
第一次说谎就被抓包，还是被家人抓包，泽维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只有颜色一点一点全红了。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别的时空来的？
“泽维尔不是艾尔海森未来的孩子，也不是从怀孕石里生出来的，是平行世界。”齐木楠雄接过话头，泽维尔从别的平行时空过来有他超能力的原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超能力。
泽维尔默默点头，“在那边父亲是大贤者。”
“你是说艾尔海森做贤者了？？？”卡维露出牙疼的表情，“让他做贤者还不如让我做！最起码须弥不用像个机器一样冰冷毫无生机。教令院也堕落了，选拔不出一个比艾尔海森这家伙厉害的人吗？”
“不可能，我不喜欢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艾尔海森语气冷漠，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了解，不可能放弃书记官清闲的职位，去做麻烦的大贤者。
齐木楠雄向对方看过去一眼，本以为是麻烦的人物，竟然和他想的一样，平静的、吃咖啡果冻看漫画的日子是无可替代的。
艾尔海森的反驳根本没往卡维耳朵里去，他兴致勃勃地问着自己，“说不定我是妙论派的贤者，优秀的须弥建筑师，资产万千，早早搬出了艾尔海森家里。”
“还可能去了枫丹，和母亲一起合作了著名建筑，比如欧庇克莱歌剧院翻新……”
卡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为泽维尔看起来快哭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孩这样子，独自出现在陌生时空没哭，从沙漠带回来被绑匪绑架没哭，现在却眼眶通红。
他手足无措向艾尔海森看去。
——这是你孩子，想办法啊！
——……
想到卡维期待的未来都没有实现，泽维尔眼里的悲伤就不断凝聚。
“卡维……在沙漠里死掉了。”
第287章 第 287 章
“死了？！”卡维震惊一瞬很快就把自己的结局抛到脑后, 手忙脚乱地安慰着泽维尔，“死掉了，就死掉了, 你看我现在不还好好活着吗？”
这声安慰之下，泽维尔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珠直接砸到地上。
“……”艾尔海森唇线绷直, 一言不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
大贤者阿扎尔今天刚让他去监视来须弥金发旅行者, 并以见识神明知识来交换,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已经浮现，
卡维葬身沙漠是否与教令院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像给书本纠错一样将教令院纠正, 但绝不会接任大贤者。
有什么变数影响了他。
艾尔海森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到泽维尔身上, “艾尔海森”和“卡维”的孩子, 在那边“艾尔海森”和“卡维”的关系是基于爱情、承诺和互相扶持的亲密关系。
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可能？
“艾尔海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熟悉的一惊一乍声音在耳边响起，凭理性来说，绝不算噪音。
艾尔海森靠在沙发靠背, 交叠的双腿沉默地换了个姿势, 望向卡维的眼里隐含探究，对方绝对还没想过两人有这种关系的可能。
认真到像是准备解剖的视线让卡维浑身发毛, 他警惕地往泽维尔身侧贴了贴, 眉毛皱起的同时眉眼飞扬，“反正我这次不会去沙漠了, 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只要你这个月的酒钱你自己负责, 我没意见。”艾尔海森摊开手，在成功又把人气到后, 转头看向已经整理好仪表的泽维尔问道, “你的年龄和‘我’接任贤者的时间？”
“我四岁，父亲在位三年。”泽维尔迷茫地回复。
“果然……”艾尔海森无声地叹气, “卡维”葬身沙漠和“艾尔海森”接任贤者的因果关系成立。
最后听了一耳朵八卦的齐木楠雄从艾尔海森家里出来直奔化成郭。
郁郁葱葱的雨林中心有着由巡林员组成的驻地，其中巡林官提纳里就是齐木楠雄的目标。
只是他刚踏入道成林就被一位冒险家拦住了路，对方笑容恍惚，走路走的摇摇晃晃向他冲来。
看到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块行走的摩拉那样炙热。
“嘿嘿嘿，是美丽的蘑菇小姐。”冒险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倾身就要给他的梦中情人来个大大的拥抱。
“呀嘞呀嘞。”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向右侧一闪，在对方一脚踩空的时候拎起后衣领，把人提溜到树下。
几十个人环抱不住的巨树枝繁叶茂，以它为据点的小型营地里全员嘿嘿傻笑，不是摸着树干互诉衷肠，就是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望着天空，嘴里呢喃着跳舞的五彩小人。
营地正中间，架起的石头坩埚里咕噜噜煮着汤，快要熬干的汤底散发着甜蜜又鲜美的味道。
齐木楠雄把人安放到树下后来到坩埚面前，面露思索。
“如果你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的话，最好不要靠近。”
清朗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齐木楠雄顺着声音看向身后。
树根之下，散落在地的棕色伞盖蘑菇滚落一团。
其中一颗被一双深色手套捡起，毛茸茸的长耳朵竖起，同色系的半长头发微微晃动，白皙的面孔上露出认真而镇定的神色。
“甜水蕈，棕色伞盖，白色菌肉，食用后可能诱发神志不清。每当雨季到来它们的繁衍就会格外迅速，以身试毒的笨蛋冒险家们也倒下的格外快。”温和到有些毒舌的评价从提纳里嘴里吐出。
第一次可以说是误食，第二次可以说大意，可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将口袋里的解药取出倒在手帕上，覆盖在一个中招的冒险家脸上，无色无味的气味发散，几秒钟功夫思绪还混沌的冒险家猛地起身，满脸迷茫地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大石头。
看到对方的脸色由迷茫转换为恍然大悟，之后熟练从自己这里拿解药去给同伴用的冒险家。
提纳里无奈地摇头，他走向在场唯一没有中招的人，半是问好半是告诫，“如果想安全走出道成林，最好倾听巡林官的逆耳忠言，或者人手一本《雨林生物图鉴》。”
“我来找巡林官提纳里问些事情，很快就走，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齐木楠雄的目光从很快恢复神志的冒险家身上移动到狐耳青年身上。
提纳里本人转头，头顶的毛绒耳朵微微颤动，“我就是。”
“……”齐木楠雄哑口无言，以他多灾多难的体质竟然刚到化成郭就找到了人，等下不会有更大的灾难等着他吧。
将在艾尔海森家里的推论全说出来后，齐木楠雄等着对方消化一连串事件，同时他也从对方心声知道了林昭一行人被赛诺抓住的起因。
同行人患有魔鳞病，要去黑市购买药剂的消息就是从这里传到了赛诺手里，然后林昭被抓后去做间谍，赛诺将魔鳞病患者放在化成郭，拿走了追踪用的特殊香料，随后两人到现在没有消息。
[呀嘞呀嘞，某人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赛诺用的香料可以被追踪，追踪用的我这里有备份。”提纳里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手帕。
指头大小的椭圆形物体被黄色手帕包裹，只露出圆润的身形。
隐隐约约的触角轮廓在齐木楠雄眼底不断放大，被超能力放大的五感甚至能听到翅膀煽动的嗡嗡声。
[是你！蟑螂二号！]
手帕被一点点揭开，黑金配色的甲虫蔫蔫地趴在手掌。
“因为是沙漠物种，雨林的湿度、温度都让它不适……”提纳里的解说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疑惑地歪头，耳朵竖起捕捉着周围的声音，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中存在着明显的阻碍。
抬头向上望去，对方正站几百米高的树顶，脸色发青坚决不往下看一眼。
“……难道是怕虫子？”提纳里面露思索，“确实有很多人因为虫子的恐怖外表不愿意接近它们。”
几百米仍然听得一清二楚的齐木楠雄面无表情低头，“虽然有外表的原因，但事先说明，我并不是怕，只是因为看不透它在想什么。”
虽然可以用念力迅速捉住，但就算是念力也不想碰到。
绝对！不要碰到！
提纳里看着跑到树顶上的人，完全没有说服力。
他将甲虫重新用手帕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严实，塞入口袋，露出面对柯莱一样的安抚笑容，“我知道了，已经把它藏好了，所以下来吧。”
[是敷衍！完全是敷衍！]
齐木楠雄眼底出现浓厚阴影，他看向地面又看向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要是之前他已经出现在大陆的反面了。
化成郭，巡林官住处。
刚从床上下地的旅行者呼吸着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清晰空气，满目的绿色让人心情都飞扬起来。
“旅行者，快喝药了！”派蒙捧着一碗汤药追了过来，“突然昏倒我都要吓死了，按提纳里说的一天三顿，一顿也不能少！”
黑乎乎，散发着苦涩味道的汤药直往鼻子里送。
空向后后退一步正要逃跑，转身撞到了柯莱身上。
用油纸包裹着的食物掉在地上，柯莱和空立刻蹲下捡起来，剥开油纸冒着热气的口袋饼没有丝毫损坏，香气四溢。
一番混乱后，三人坐在进入化成郭必经的长凳上，一人抱着一个口袋饼吃得满嘴留香。
“要是这么美味的口袋饼没有油纸包裹掉到地上，我会伤心死的。”派蒙一口咬下，酱汁蔬菜和肉饼充斥着口腔，满脸幸福。
“真的吗？”柯莱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味道很好，我和派蒙能吃两大袋。”空伸出大拇指用力点头。
就在柯莱说起食谱配料表的时候，一行穿着教令院衣袍的四人目不斜视从她面前停下。
走在四人中间的中年人头发花白，面戴浅色圆框眼睛，与其他人颜色不同的衣袍彰显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他摸着下巴处的山羊胡，路过几人时，镜片下的眼睛眯起，自上位者向下注视的打量目光，透露着不同寻常的知性与威严。
“巡林官提纳里在哪里？让他来接待。”年轻的学者面向几人，高傲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尊敬的意味。
柯莱猛地站起，原本内向柔软的气质里悄无声息多了些尖刺。
空和派蒙同样叉腰站在柯莱身边充当气氛组。
沉重的气息凝聚，路边伸着懒腰的大狗夹着尾巴快速跑远。
“好了，火气别这么大。”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制止了对方，他看向柯莱，目光在她旁边的金发旅行者身上停留几秒。
“老夫是因为提纳里的恩师拜托，才亲自来化成郭一趟，他现在在哪里？”
对方顶着“提纳里师父的恩师拜托”的头衔柯莱不好再做出咄咄逼人的情态，她嘴角抿起低声说着，“师父去雨林去除死域，可能有事耽误了。”
“卡瓦贾大人，你看这……”
第288章 第 288 章
“卡瓦贾大人, 您怎么在这里？”
前脚还是话题中心，后脚本人就出现了。
提纳里向堵在路上的众人打招呼，他的身后3米处还跟着一个异乡人。
“咦？！这不是齐木楠雄吗？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派蒙立刻飞过去上上下下仔细观察。
“林昭那家伙把寻人启事都贴到有锁国令的稻妻了, 也不知道你们在稻妻做了什么？只在公告板旁边站了几秒讨论了几句，差点被社奉行的抓了！”想起那惊险刺激的躲避社奉行士兵的逃亡举动, 空连连摇头。
他和派蒙还以为是偷渡暴露了, 后来才知道不是, 可追捕他们的社奉行也支支吾吾不肯说全，于是他们就打了一场。
“……”造谣社奉行家主抛妻弃子算吗？
齐木楠雄沉默以对，当时他们都要离开了, 林昭满足一下八重神子的好奇心画了本子, 没想到造成的影响这么大。
空和派蒙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这种表情绝对是闯了大祸，而他们不仅硬抗雷电将军一刀，还解除了稻妻的锁国令！
下巴扬起, 眼睛半睁, 嘴角微笑的弧度也若有若无。
[虽然没说话，脸上表情已经暴露了！]
隐秘的自豪完后, 空立刻想起了正事, 他掏出了一大袋摩拉和一封信，“没想到你在须弥, 在璃月一别后, 林昭说要去须弥找人，你们见到了吗？我这里有八重堂的催稿信要交到林昭手上, 还有……”
看着手上的一大袋摩拉空的表情有些奇怪的扭曲, 像是忍笑又掺杂着看熟人下海的复杂。
“还有《岩王帝君的小男友》的稿费。”派蒙满是幽怨地补充，“这本漫画到底讲了什么？为什么旅行者都不给我看, 问八重神子她也总是敷衍，明明都给钟离送过去了！”
听到这个书名齐木楠雄就知道了这本漫画的内容，限制级＋造谣岩神。
从他消失到出版的时间来看，当时林昭应该画得挺开心，速度才能快成这样。
想到钟离看到这么新潮的东西，就有种迫害老爷子的不安感。
“……你送了？”齐木楠雄目光放空。
“送了。”空的目光游离，他也很好奇钟离的态度，漫画的内容抛开激烈的感情戏不谈，画面还是很唯美的。
派蒙急得在半空中转来转去，“喂！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
“我想大概是不适合小孩子看的内容。”柯莱揉搓着指尖，脸颊发烫。
“咳咳。”卡瓦贾捋着山羊胡清了清嗓子，他们都还在，再让几个小年轻讨论下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镜片之后睿智的目光落到提纳里身上，这位生论派的天才他不止一次听纳菲斯提起过，古老而孤僻的巴螺迦修那后裔，渊博的知识，谨慎的态度无不彰显着对方正是现在教令院所需要的人才。
提纳里从善如流把注意力放在了远道而来的知论派贤者身上，“不知道什么事，劳烦您这位知论派的泰斗过来一趟？”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的信，一口回绝了你恩师的邀请。”卡瓦贾摇头，瘦削的下颚骨也带上几分笑意，“让他这个生论派的贤者大人好没面子，只好老夫来邀请你回教令院了。”
“还以为以恩师的性格会亲自来训我一顿呢。”提纳里双眼弯起，想到前几天收到的信的内容，心底暗暗发沉，“我在回信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雨林正在生病，就像医生不会离开生病的病人。”
“提纳里巡林官注意你的态度！”年轻学者站出来，眼里满是不赞同，“我知道修复死域是巡林官的责任，但你也知道那是治标不治本，现在教令院有彻底治愈世界树的办法正需要你的加入，你却以这种理由拒绝？”
“你的恩师，也在教令院等你，这可是个大工程。”卡瓦贾语气低缓。
提纳里抿唇深思，“那么去了须弥城我要做些什么？需要多长时间？”
卡瓦贾镜片后的眼睛眯起，“具体时间无法确定，需要做的事，到了你就知道了。”
含糊其辞又语焉不详的话语让柯莱担忧地望向提纳里，以往其他学者和师父来合作项目都会说一大堆像什么工期截止时间、实验材料一堆内容。
像这样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的看起来很奇怪。
空和派蒙迷茫地看着几人，只觉得气氛莫名凝重起来。
齐木楠雄的视线在卡瓦贾身上停留一瞬，对方说的大工程应该就是他在教令院听到的“造神计划”。
提纳里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在教令院来的几人眉眼舒展几分的时候，他拒绝了。
“您的意思是即使是您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复，这样的话，我无法给您肯定的回答。”
恭敬又坚定的拒绝。
年轻学者立刻气得脸色涨红，在他看来受到贤者的邀请参与项目是多么无上的荣耀，而对方就这么拒绝了。
还拒绝了两次！
“好了，不用勉强，学术本就需要全身心投入。”卡瓦贾伸出胳膊阻拦想要冲过去的学者，他转身离开，回头的目光深沉又饱含深意，“提纳里，错过了这个机会，或许你会抱憾终身，因为这是所有学者生涯中追求毕生的目标。”
“……”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浓重了。
恩师真的安然无恙吗？那前几天寄来的信件其中的违和感又怎么解释？
“提纳里？”
“提纳里师父……”
几声饱含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提纳里抬头就看到眼前眉头皱成一团的旅行者、柯莱、派蒙。
他无奈地笑了，“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教令院需要帮忙，而我在这边有事要忙所以拒绝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起来，原来你和旅行者是朋友吗？”
清澈温和的目光打趣地落在齐木楠雄和空身上，“我见到的时候，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差点中了毒蘑菇。”
“你来找追踪的香料也是为了找林昭？”
格外明显的转移话题，齐木楠雄没有戳穿只平淡的点头。
“欸？林昭出什么事了吗？”派蒙惊讶地转头看向齐木楠雄。
“我们有什么能帮忙的？”空立刻做出双手挥剑的动作。
派蒙表情如同献宝般满是自豪，小手“唰”的一下指向空，“对的，对的，别看我们这样，旅行者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实力很强的！”
面对两双灼热的眼睛，齐木楠雄眼皮都不动一下，找到人然后带出来这样简单的事，很快就能解决。
唯一的难点就是，引路的是蟑螂二号。
现在只需要拿到追踪的香料，然后放大五感，闻着味道就可以自己找过去了。
虽然有把自己和蟑螂二号画上等号的嫌疑。
想到这个可能，齐木楠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郁闷。
“难不成很困难？”柯莱看到齐木楠雄脸上的表情，语气紧张起来。
“赛诺都牵扯进去了，应该是很困难。”提纳里眉头皱起，这么多天还没消息，以赛诺的行事风格一个普通的黑药处理厂应该很快捣毁，把罪犯绳之于法才对。
空和派蒙的眼神里想要帮忙的信息更明确了，一副不让我们帮忙是不是不把我们当做朋友的脸色，立刻向提纳里打听起来。
唯一的当事人当即被抛到脑后，几人谈论的热火朝天，不一会“营救林昭”的计划名称就已经起好。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可是一点也不想被算在内。]
第289章 第 289 章
“营救林昭”的三个主力, 一个要调查恩师有没有出事，一个魔鳞病需要静养，一个要找草神寻找血亲。
在他再三保证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 营救组队当即解散。
即使如此拿到香料后，还是被殷切叮嘱“如果有危险一定要来求助”。
齐木楠雄平静的脸上纹丝不动, 只是转身离开的速度带着些许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片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轻微的仪器运转声音, 手持针剂的「博士」面无表情摁住针管末端排出针管内的空气, 30ml的翠绿色药剂散发着盈盈微光，浓郁的草元素力在小巧的针管里晃动。
他欣赏着泡在营养液里的IV号样本，一个降临者, 一个知识的苗圃中不曾存在的枝条。
“不能使用元素力的原因是世界差异？个体差异？”「博士」随手在研究笔记上写下“金发旅行者”几个字样, 下一刻尖锐的针头刺进连接着营养仓的软管, 浓郁草元素的注入进去。
仓内透明的液体骤然变为清浅的绿色，草色的生机取代了萦绕在周身的魔神残渣气息。
沉浸在睡梦里的林昭猛地睁开眼，半长的黑色卷□□受浮力影响漂浮在周围, 柔和而端正的面容满是烦躁。
刚还在梦里看到坐轮椅的自己, 还没深入就被迅速消散的魔神残渣气息打断。
答应和「博士」交易，除了对方有时空的锚点, 还因为第一次被注射魔神残渣时看到的幻觉, 从小到大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包含自己有过双腿残疾的时期。
难不成是预知梦？
林昭晃了晃脑袋把不着边际的猜测抛到脑后, 张嘴就是一连串甲方质问, “时空裂缝有进展了没？进行到哪一步了？「切片」有没有联系成功？”
“呵……愚蠢的问题。”「博士」嗤笑一声，“如果回答能让你闭嘴, 用从你脑子里提取的「神明罐装知识」做交易, 锚点已经到手，只需要去时空裂缝的起点采取波长就能计算出落点。”
林昭的脸色随着对方的话变得五彩斑斓, 从他脑子里提取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别是他精心存储的18＋轻小说、漫画、番剧、小电影。
不过好像说过不能被读取来着。
提心吊胆的心脏瞬间放回肚子里，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锚点上面。
“也就是说只要再去一趟璃月的黄金屋，就能知道楠雄掉到什么地方了？”林昭双眼隔着绿色的不知名液体和玻璃都能看出闪闪发光的惊喜。
突然间「博士」的脸上露出楠雄看到蟑螂一样的表情，他看着对方翘着二郎腿在试验台的椅子处坐下，下巴微抬，伴随滋滋的通话信号声，一个低沉优雅的嗓音在空荡的洁白房间响起。
“你的交易结束了，我的货物呢？‘我’的话应该会遵守约定。”
「博士」嘴角的笑容立刻收敛，语气冷硬的像面对臭虫，“不是已经让32号送过去了吗？别打扰我做实验。”
大提琴般轻柔地声音还在继续，轻笑声包含着高高在上的漠然，“你的那些过家家般的实验？还不如把时间放在其他有价值的研究上，真不想承认，‘我’还有这么目光短浅的时期。”
“算了，随你，我只是来提醒你[神明罐装知识]我没收到。”
又是一阵滋滋声，坐在椅子上的「博士」捂着脸，骤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笑声，猩红的瞳孔收缩成一点，黑白面具上裸露的部分露出扭曲的笑容。
“哈，不过是……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32号，32号。”
营养仓里不知道被博士加了什么，全身的细胞像要焕发生机一样，林昭舒服地泡在罐头里看「博士」发疯。
突然那双冰凉的红瞳落在他的身上，像是被手术刀一点点逼近的刺骨寒意笼罩，林昭眨眼，笑得更开心了。
“你的草元素亲和力很高，要知道在你之前，其他实验体被注入这个浓度的草元素早已经跪在地上哭求着我给他们一个了断。”「博士」一步步走到营养仓前。
“那我岂不是应该为可怜的实验体把你一刀砍了？时间就定在你计算出楠雄下落之后，如何？”林昭歪头，明亮无害的温软眼眸满是挑衅。
两人之间仅仅隔着透明的玻璃对视着，双方都知道彼此的平衡点在哪里，现在不过各取所需，一旦天平出现失衡的一刻，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
“哈哈哈哈哈！很好！那我就好好开发你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吧，一定很有意思！”「博士」猛地将脑袋磕到营养仓玻璃上。
骤然贴近的五官有着不似正常人的疯癫，林昭忍着一刀劈过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
转瞬间激动的「博士」又恢复了正常，他彬彬有礼地整理着胸口的领结，“现在我得去清理乐园里的小老鼠了，我会把你的同伴当着你的面改造成风蚀沙虫。”
“？”话题跳的太快林昭已经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他有什么同伴，进入梅勒西斯是他自己的选择。
听「博士」的意思，神秘失踪的[神明罐装知识]难道是赛诺搞的？他还以为是凯亚，从头到尾那个蒙德的骑兵队长态度就暧昧不明。
“看样子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博士」戴着洁白手套的手轻抚在玻璃上，“让我猜猜，167号？同时进入我的乐园，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缠绕在他身上的火焰可是格外瞩目，我能感受到深渊与罪恶的气息。”
“？？？”林昭茫然地回望，167号又是谁？
“我有一个好主意，明天的擂台你和167号上场，自相残杀的戏码一定很精彩。”「博士」轻笑着抬眼，喑哑的低笑有着与刚才通话之人异曲同工的高高在上的漠然，“在此之前，草元素会同调你的身体，说不定你能和白痴的孩童一样，在美梦中见到须弥的小吉祥草王，到时候向她祈祷明天的胜利吧。”
林昭满脸黑线，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童话故事。
第290章 第 290 章
“岩神摩拉克斯, 提瓦特大陆在位时间最久的魔神，按照坊间传闻已经魂归高天，不过按照甘雨姐姐的说法, 说不定现在正扮成老头在尘世闲游。”
“两国的执政，一个足不出户的土妹子, 一个退休老大爷……嗯, 真是不得了的缘分呢。”
“叫声神子姐姐, 我告诉你更多影的糗事哦。”
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紫红色的帕蒂沙兰竞相绽放，中央的神樱树遮天蔽日, 粗壮的树根下坐着两人。
一个有着毛绒耳朵, 身穿红白巫女服的艳丽身影, 一个银白色发丝上带着花环的幼童，清澈明亮的翠绿色眼眸笑弯成月牙状。
两人和乐融融捧着一本书，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当林昭的目光转移到书的封面时, 一瞬间脚趾抓地, 想都没想直接向两人跑去。
完了，他好像真的吸魔神残渣吸的中毒了。
不然为什么能看到八重神子在给小孩子读漫画？读的还是他画的《岩王帝君的小男友》？？？
这是R18！不要污染小孩子纯洁的心灵啊！！！
等他着急忙慌跑到神樱树下时, 就看见八重神子“啪嗒”一声合上书对身旁的幼童说, “总是装大人的小家伙露出这种表情，我就说很有趣吧。”
“这就是你说的作者的羞耻心吗？确实很有观察的价值。”纳西妲歪了歪脑袋, 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林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了, 他斜眼看过去，直接席地而坐, 伸长胳膊就要抢八重神子手上的漫画。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八重神子轻飘飘一个转手, 薄薄的漫画就到了纳西妲手里。
封面上岩神摩拉克斯极其嚣张的坐姿就出现在林昭眼前，看到自己的本子作品出现在眼前被小孩子阅读的心情实在无法言说。
林昭无言地把脸埋进手掌, 略长的乌黑卷发遮挡下通红的耳根暴露无遗，他嘴唇蠕动，用干哑的音调试图阻止小孩子翻阅的举动。
“不管怎么说，上面写着不满十八岁禁止阅读……”
纳西妲还没说话，一阵悦耳的笑声从八重神子嘴里吐出，就算知道对方是乐子人，端庄的神社宫司从没笑得这么花枝乱颤，就好像他说天大的笑话。
“？？？”林昭沉默地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八重神子。
“好啦，不开玩笑了。”八重神子单手蹭过眼角笑出的眼泪，戏谑的眼神落到一头雾水的林昭身上，“上次来信我不是说了，会用妖狐法术去你梦里催稿，距离交稿的期限已经到了哦。”
轻柔婉转微微上扬的语调听不出一丝催促，偏偏让林昭心里一紧，他心虚。
稿子是一点没画，新作品是一点没构思。
八重神子作为活了几百年的妖怪可以穿梭梦境，那小孩子又是什么神通广大的存在。
他“嗖”得一下把脑袋转到安静翻阅漫画的小孩子身上，对方像是看穿了他的警惕一样，笑得温柔。
“我没有目的，只是一只小鸟罢了。留在这里，是为了欣赏你的喜怒哀乐。”纳西妲从手中书本上有趣的故事中抬头，自从须弥颁布艺术禁令以后，市面上所有的绘本和童趣的冒险故事都消失了。
在安慰梦中哭泣的孩子时，她的故事都快不够用了。
她一边吸收着故事一边轻声说道，“顺便观察牵动海洋的潮汐是否会对世界注入不同的活力。”
娇嫩的鲜花垂落在单边的马尾上，发丝轻轻晃动，纯质而真诚的通透眼眸实在让人说不住质疑的话。
林昭似懂非懂地点头，只是“海洋”和“潮汐”又是什么？
“嗯……”纳西妲脸上露出明显的苦恼，“很难理解吗？大家不是都说适当的比喻可以增加文字的理解程度吗？‘海洋’是齐木楠雄，‘潮汐’是你。”
“在净善宫时，齐木楠雄曾找到我，询问关于你的消息，想必很快你们就能相见了。”
短促的尖叫和瞳孔里瞬间爆发的惊喜让八重神子和纳西妲侧目，林昭不可置信地重复着楠雄的名字。
“我就知道！楠雄就是楠雄，不过是区区时空裂缝，当然完好无损了！！！”林昭眉眼轻扬，嘴角裂开明显的弧度，毛孔舒张，肾上腺素飙升，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一架发泄压抑在胸口的欢乐。
修长如玉，拿惯了刀柄的手不受控制揪着地上绽放的帕蒂沙兰，哼哼唧唧的傻笑挂在端正柔和的脸上。
一个用力，深埋在地下的帕蒂沙兰被连根拔起，手上沾染上泥土的林昭干咳一声把面前的泥土挖开，又将手上的花朵种了回去。
“看来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可惜欢乐的时间不多了。”八重神子从身后掏出带着稻妻风格纹饰的神铃，轻轻一挥，清脆的铃音恍若从历史长河流淌而来。
“小家伙，有人找你呢。”
下一刻一片绿荫的梦境化为黑暗，林昭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雪白和熟悉的精密实验仪器。
沉重的门扉打开，白色大褂的「博士」迈着沉稳的步伐，猩红的眼眸透过黑白面弯成一条缝隙，带着漆黑浓厚的恶意。
“让我听听在擂台上你会发出怎样的哀嚎，那肯定是无比醉人的乐章。”
他额头扬起，瞳孔收缩，试管形状的耳饰上，盈蓝流光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格外闪亮。
“昨晚你说，我会见到须弥的小吉祥草王。”林昭对「博士」的话充耳不闻，把梦中的小孩子和对方说过的话结合起来后，一个离谱又合理的猜测冲入脑海。
看本子的小孩子是小吉祥草王？
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要一个答案，“神明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是吧？”
楠雄也正如小吉祥草王说的那样，和须弥的神明交谈过，还在找他。
「博士」满是疯狂的脸上迅速写满了无趣，他敷衍地点头，嘴角的嗤笑越发扩大，“宛若幼童的「智慧之神」，呵……”
“这样啊……”弯曲的黑色卷毛垂落遮盖了林昭眼底的兴奋。
[楠雄马上都找过来了，谁还和你玩你拍一我拍一的过家家游戏。]
林昭跟在「博士」身后，双脚踏在青石板砖头的频率都格外轻松，宛如郊游一般，东看一眼古老沾着铁锈的吊灯，右看一眼守在六边形蜂巢房间门口的愚人众。
服装整齐贴身，面部被眼罩遮挡，脑袋又被毛茸茸兜帽遮盖大半的愚人众士兵一个个恭敬地低头，直到执行官的裤脚从眼皮下经过才放缓了呼吸。
其中一个让开位置露出被三人挡在中间身高明显矮了一头的愚人众，张嘴就是一顿数落。
眼罩之下蜜色肌肤的愚人众面无表情看向两人离开的身影。
楼道拐角处，林昭正看着最底下的八角擂台出神，一声带笑的调侃声音出现。
“唷，这不是爱好和平的「博士」吗？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和您一起观赏接下来的擂台？”带着单边眼罩的凯亚靠在墙上，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闲聊般打蛇上棍，直接跟在了两人身后。
对方满脸忧愁的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本来和克洛普先生约好，可怎么都找不到人影，难道是遭遇什么不幸了？”
想到当时一睁眼看到的克洛普举着巨型针剂的画面，林昭嘴角抽搐着看向「博士」。
“你不说，我都忘了。”「博士」转头露出凉薄的微笑，“他去执行公务了。”
迷雾般的眼眸眯起，凯亚了然地点头，神态自如地换了个话题，“那他许诺的观摩愚人众士兵的培养计划还作数吗？当然，不是窥探愚人众的机密的意思，如果您不同意，就当没这回事。”
「博士」的脚步在镶嵌在高墙里的橡木门前停了下来，“雇佣合同里写了，泄密是要撤销档案的。”
隐没在阴影里的笑容狰狞富有深意，他没有回头只露出了宛若看到跳梁小丑的细微眼神。
克洛普的上一任外交官是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一样被他回收了，就在蒙德。
橡木门开了，张合的大嘴吞吐光线就像一道踏入深渊的关卡。
这是林昭第一次站在擂台之上，抬头，四周是高不可攀的石壁，石壁除了起到承重墙的作用，还在每一楼层上分割了一块又一块的窗户。
明亮的窗户从中透出温馨柔软的灯光，带着宽大礼帽的绅士与手握精巧扇子的淑女的影子隐隐烁烁，高高在上的身影向他投以倨傲的目光。
脚下的擂台不像在楼梯上看的那样渺小，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网格形状的灰色石头做成的八角形状擂台冷硬冒着凉意。
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藏有深沉的污垢，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与腐臭从中发散。
这些细小的皮肉组织是经历过多长时间的累计才有着这样类似青苔的效果，林昭无从得知。
橡木门又一次开合，黑色斗篷飘飞在167号身后，斗篷缝隙中滑落的火红色发丝柔顺富有光泽。
林昭面对着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抿唇一笑，不管对方是不是一个人流落须弥的小可怜，就凭他是凯亚送到克洛普手上的份上，就绝不简单。
手中的掌心刀悄无声息被握在手上，面对生死擂台，脸上没有丝毫阴霾只有着不像常人的幸福与甜蜜。
一想到楠雄正在向这里赶来，笑容就止不住啊！
所以，他可不是把自己当成实验品来交易时空裂缝的笨蛋，而是为了捣毁愚人众邪恶阴谋的正义之士！
——兄弟，我们来大闹一场！
——？
迪卢克沉默着看着满脸笑容向他冲来的家伙，「博士」的药还把人的脑子吃出问题了吗？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