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溅起了些许的泥点,何嘉灵往后撤几步,担心泥水弄脏自己刚刷干净的白色鞋子。
头上的伞也随着她的动作一齐后移。
她抬头看着黑色的伞面,只觉得这伞和它主人一样沉闷。
凉风习习,吹起她的裙摆。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底黄花的短裙,裙摆上的褶皱像一层又一层的花瓣,在冷风中摇曳。
何嘉灵打了个寒颤。
“冻死你。”男生瞥了眼她露出的一双纤细修长的腿。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何嘉灵低着头反驳:“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会突然降温下雨啊。”
又是一阵沉默。
何嘉灵突然觉得很没劲,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面前,还要给她一次又一次的希望?
她看着挡住一半视线的伞面,深吸了一口气,把包从肩膀上取下来,然后举到头顶上,一句话也没再和他多说,直接冲进了大雨里。
边逸顿了一下。
他同她一齐跑进雨中,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这方干燥的小天地里。
何嘉灵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力气太大,她完全反抗不了。
边逸眉头紧皱,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冷硬,“你想生病吗?”
“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边逸的心有点酸涩。
他强忍那股怪异的感觉,一边举伞一边将她拽走。
“你放开我!”何嘉灵疯狂挣扎。
被他拽着走了几米,知道敌我力量悬殊而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后,何嘉灵不再喊了。
但她站在伞缘下,双手抱胸,尽可能与他保持最远距离。
雨滴顺着伞面滑下,落在她的肩膀上,白色的裙子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何嘉灵重新背上包,用书包肩带遮住有些透的衣服。
劲风卷过,撩起她轻飘飘的裙摆,何嘉灵倒吸一口气。
边逸朝她看过去,视线意外撞在她大腿外侧上。
瓷白的皮肤被一颗黑色的痣点缀。
察觉不妥后,他又移开眼。
何嘉灵咬牙压住自己的裙摆,几秒钟后,边逸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她没推脱,将他的外套系在腰上,又打了两个结。
她并没有注意到边逸微红的耳根。
七号楼离图书馆很近,步行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边逸看到近在眼前的宿舍楼,又低头瞟了一样旁边的女孩,心底泛起不愉快的情绪。
他把何嘉灵送到门口,女孩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想跑,边逸又拽住了她的手腕。
他眼神有些躲闪,明明没有淋雨,却像一只湿漉漉的可怜小狗,脸色苍白,他轻声道:“何嘉灵,你不和我一起打球了吗?”
何嘉灵感受到那人手心灼热的温度,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内心又有点动摇。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到自己刚刚不是还讨厌他吗?怎么又被他蛊惑了?
她抽出手,表情严肃地说:“不要了。”
此时的雨势渐小,边逸收起伞,雨点轻轻坠在他的肩头,黑色的T恤沾上了些许水渍,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水打湿,何嘉灵冷眼瞧着他慢慢被小雨淋湿。
“今天谢谢了,你回去吧,不要再淋雨,会生病的。”她还是不太忍心对他太狠,出于礼貌关心了他一句,说完这话后,她走进了宿舍楼,没再看一眼身后那个委屈的人。
看着她的背影,边逸很想问她:
何嘉灵,你不喜欢我了吗?
可他不敢问,他害怕得到一个他不想要的答案。
边逸握紧了手中的雨伞,T恤已经被淋得半透,他撑起伞,走回宿舍。
进门后,程斯年看他全身都快湿透了,吓了一跳,“你没带伞吗?怎么不给我们发个消息?我们去给你送也行啊?你不是发烧刚好吗?”
与何嘉灵闹矛盾的那天,他顶着一头还未吹干的头发去找她,凉风席卷全身,回到宿舍后他就感冒了,自己没往心里去,也没吃药,结果第二天发了高烧,被三个室友送进医院,还惊动了导员。
边逸摇头,他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换上睡衣后,把手头的作业处理好,上床准备睡觉。
“不吃饭了?”江临青问了他一句。
“不吃,困了。”
江临青拿上手机,问:“要不我给你捎回来?”
“不用,你买自己的就好。”
看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江临青无奈地摇了摇头。
失恋的男人啊……
边逸一觉睡到晚上七点,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身体一切正常后,他又下床洗了个澡。
谢从舟看他一天洗了两次澡,纳闷道:“你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发丝上的水珠落在皮肤上,边逸灌了几口凉水,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何嘉灵没给他发消息,反倒是边州慰问了他几句。
边州:【儿子,我听你妈说你发烧住院了?没事吧?】
边州:【对不起啊儿子,爸爸这段时间又出差了,没时间照顾你,我给你银行卡里转了一些钱,不够再和爸爸说。】
边逸看到自己银行卡余额里多了好几串零,动了几下手指,又把那些钱转回给了边州。
他放下手机,浑浑噩噩地再次进入了梦乡。
翻了个身,手臂被一副柔软的身体压着,他睁开眼,对面躺着让他魂牵梦绕的人,他愣了一会。
穿着白色睡裙的女孩还在熟睡,她侧躺着,及膝的裙子因她乱动而被撩到了大腿间,那颗嵌在大腿外侧的痣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得越发惹眼。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将手掌放在她的小腿上,将那人轻轻一拽,扯到了自己的怀抱中,手指轻轻按压着那颗痣。
进行下一个动作时,他突然浑身发冷,猛然惊醒。
边逸撑着身体坐在床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后,有些自责和懊恼,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燥热难耐,已经分不清是发烧还是羞愧,他取了耳温枪。
40.2℃。
穿外套时,谢从舟望了他一眼,借着月光看到他惨白的脸,高声道:“我靠,你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现在不过晚上十点,宿舍里的其他人都还没睡。
江临青摘下耳机,“量过了吗?多少度?”
边逸随便扯了个数字,江临青信不过他,拿着耳温枪往他耳朵一对,显示屏发出恐怖的红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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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度,快去医院。”程斯年开始给导员打电话,“老师,边逸又发烧了……”
“你不会染上什么脏东西了吧?一天洗两次澡,一周发两次高烧。”谢从舟往身上套了件T恤。
江临青无语道:“你嘴积点德吧。”
边逸靠在椅子上又觉得胃痛,瞥到桌面上的杯子,想到自己睡前喝了几口凉水,轻轻垂下了眼睛。
“我自己去医院。”
谢从舟抓起手机,“让一个快烧糊涂了的病号自己去医院,这是我这个心善的大帅哥能干出来的事吗?别废话,我已经叫好车了,快走。”
江临青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他锁好门,拿出手机,给周奚发了条微信——
【边逸又发烧了,四十多度,可能要住院。】
“我天,这么高?!”陈矜大喊道。
钟泠吸了一袋果冻,脑袋往她身边凑,“什么这么高?”
“周奚和我说边逸发烧了,四十多度,连走路都要走不稳了,他们一整个宿舍把他送去市医院!而且他几天前好像刚发烧住过院!”陈矜瞥了一眼正在梳头的何嘉灵。
她原本在梳那个刚打的死结,听到这话后,手中的气垫梳掉在了地上。
陈矜知道这段时间何嘉灵在与边逸闹不愉快,她轻声问道:“小满,你不知道他前段时间生病住院了吗?”
何嘉灵沉默,陈矜了然。
“要不你给他发个微信或者打个电话问问?”
何嘉灵纠结了一会后,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听到边逸生病的消息,她也顾不得是不是与他决裂了。
她给他发了几条微信——
何嘉灵:【你发烧了?】
何嘉灵:【在医院吗?】
何嘉灵:【打针了吗?】
见他一直不回又给他打了电话。
振铃的过程格外煎熬,何嘉灵的心跳有些乱频。
几秒后电话通了。
“边逸,你现在还好吗?”
对面咳了几声,听得何嘉灵特别揪心,他声音很低沉,听得出来格外不舒服,“还好,只是需要住院。”
“你舍友在你身边吗?”
那人说话很慢,“我让他们回去了。”
何嘉灵眉心紧蹙,“那你现在自己在医院吗?!”
“嗯。”他又咳了几声。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何嘉灵蹲在阳台的角落里小声说道。
“嗯。”
“很严重吗?是不是因为今天淋雨了?”
何嘉灵愧疚了,如果她没有漠然地看着他在她面前淋雨,他就不会发烧住院。
“还好。”
都住院了,还说不严重呢?
“你要不请个护工什么的,自己一个人很不方便的。”
对面传来打翻杯子的声音,他轻声道:“没事,习惯了。”
此话一出,何嘉灵的心像被柠檬汁泡过,又酸又软。
连杯子都拿不稳了,还没有人照顾……
她焦急地问:“你在市医院对吗?”
“嗯。”
“明天是周末,我去看你吧?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不去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说话,“你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