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怪香的。
林昭还以为会落枕。
她睁开眼，没看到丧尸哥，于是转过头去寻找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阿昭，你梦里是在练咏春吗？”
“不，我只学过一点擒拿。”
“哦。”
“呜……”
林昭开始每日醒来的例行操作——极限伸懒腰。把自己当油条使劲抻开，对于身体苏醒有奇效。
一人一尸前后爬起来，默契地互相递衣服，穿衣服，洗漱完是简简单单的早餐，三明治和新鲜牛奶，不掺水的牛奶煮开了也超级腥，还有一层厚厚的奶皮子，之前林昭都会加水，想到今天有一场苦战，索性捏着鼻子一口干了。
嗝。
感谢奶牛。
林昭擦干嘴巴，去拿背包，今天要背的东西比昨天多，还好昨天都找齐了。
欧佳怡把狗送来，偷瞄餐桌，发现吃得干干盘子，心想，坏了，厨师长的活真给许彻抢过去干了，还干得比她好。
“林昭，等你赢了，我给你做大碗炸鸡和薯条！”
“……好。”
许彻说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
欧佳怡心里充满打工人的紧迫，怼起来就没过脑子，“跟丧尸住对身体更不好。”
一只冷白的手臂袭来。
欧佳怡鸡叫出声。
林昭捏住丧尸哥的无情铁爪，“欧佳怡说得也不错，好了，等我赢了又吃炸鸡又跟你继续住，两边都不亏待，就亏待我自己好了。”
欧佳怡眯眼。
对林昭阴阳的功力再次刮目相看。
许彻低声道：“不，阿昭，我怎么舍得你受伤害，你吃欧佳怡的炸□□，反正她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但我绝不能害你，以后你睡屋里，我睡厕所，好不好？”
……
“死绿茶。”
欧佳怡松开冬瓜，杵着拐杖飞速蹦走。
像个会跳的稻草人。
许彻冷声道：“一只脚还走这么快。”
林昭不住摇头，也是服了这两个，见面就掐，一个又怂又要惹，一个又茶又不让说。
林昭蹲下来撸狗头，摸摸狗肚子，圆滚滚的，看来欧佳怡牵过来之前喂饱了，好，不管是人还是狗，都要饱饱的，今天可是有场恶仗。
第二阶段的混战当日才给具体要求。
也是测试临场反应的一部分。
昨天结束后只通知合格者携带武器、药品、地图和干粮。
两人进场时，林昭注意到入口处停了一排车，这几天参加混战的选手，远的都安排了住宿，近的，像他们两个直接回营地住，怎么还有这么多车，甚至还有辆大巴和几辆小卡。
音响传出声音。
众人看向高台。
迷彩服二人组今天变成丧服二人组。
他们之前组建营地打着官方的旗号，故意穿迷彩服混淆视听，现在木已成舟，不用再演，换回组织的衣服，黑色制服，胸前是金乌的徽章，纯金材质，做工特别好，老远就能看到金色的闪光。
林昭曾经也有，后来扔了。
路易干脆赠予她另一只永远无法扔掉的三足金乌。
丧服二人组叽里呱啦说一堆。
大家本来早起就烦，现在又被强行上课，更是烦上加烦，有人朝高台扔吃空的八宝粥罐头，大家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还有人板着脸让他们长话短说别浪费大家时间，大家又是一阵附和。
明市这片土地的人，不是那种没点正形的家伙，就是严肃古板的类型，这也是异能集中为水和土的原因吧。
丧服二人组有些恼怒。
好啊，不仅不服管，还敢当面给他们建议，一点等级观念都没有。
装备精良的警卫收到指示朝天放了一枪。
“纪律！”
“安静！”
……
林昭抱手淡笑。
许彻也是一脸的戏谑。
57号营地的人就服两人，唯他们马首是瞻。
其他营地来的昨天见识到两人一狗的实力，也有些敬意，通常来说，大家忌惮强者，但仅止于忌惮，要让这群各有神通的幸存者保有敬意，就得有点别的东西——昨天两人救人的举动就是。
强而不淫，品性可靠。
就算是坏蛋也不是乐意和坏蛋共谋的，性命攸关，谁都不想被背刺。
有这两个“优等生”起示范作用，其他人闹是没闹了，就是表情和站姿说不上规矩，男男女女全都歪歪扭扭的，充满挑衅。
丧服1号脸色阴沉。
丧服2号接过1号的话筒，省去废话空话，三两句就讲完了。
“一句话总结就是夺宝大作战。”
从这里出发，前往目的地，夺得重要物资回程，即可视为合格。
积分按照速度、夺回物资重要程度来分配。
可组队，亦可单独前往。
地图在高台上展开。
林昭一眼就认出标记的目的地是明市的一个水库，环境倒是不复杂，丧尸应该也不多，但是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近五十公里。
欧佳怡和张大勇拉着篡改过的【林总勇敢飞?许总别太茶】站在外围喊加油。
别人还在议论。
林昭一个眼神，许彻默契离开热烈研究地图的人群，就连他们那条惯爱引人注目的比格犬都变得贼眉鼠眼，踮着爪爪悄悄跑。
“……这好像是城东的水库。”
“有多远？”
“几十公里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钓鱼跟朋友去过。”
“我们要怎么去？走路去？”
“等等，两个黑衣服在使坏，计时器开始了！”
计时器开始计时意味着第二阶段的比赛已然开始。
没有解说了。
该怎么办？
先找人组队还是直接去？
那就又绕回来了——怎么去呢？
“有没有谁开车来，我们两个水异能者招募一个有车的队友！”
“那没车的怎么办？干瞪眼？”
有人问。
聪明的人已经想清楚要寻找交通工具，更聪明的人选择去找那两个聪明绝顶的抄作业，然后，大家就发现——
两个老6牵着狗偷跑了！
现在只剩两大一小三个没法追赶的黑点。
“他们跑的方向有车！”
“靠，原来比试的第一步是抢车吗？”
“妈的，不管了，冲啊！”
“我就说门口停这么多车干嘛，终究是脑筋转慢一步，这两个家伙！跑也不说一声……”
群情激奋，脚步声交杂吼叫声，跟精神病院放风似的。
林昭和许彻第一个赶到。
巴士、小卡、越野、跑车、摩托车……选哪辆呢？
谈到物资就想到粮食、药品和汽油，装得越多获得的积分越多，那巴士和小卡都很合适，但是车太大，也容易成为靶子，小鬼难缠啊。
考虑到通向水库的几十公里道路并不畅通，那么就要选择越野车，或者更加灵活的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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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也是给积分的一项要求，讲速度，肯定是跑车。
林昭还在奔跑，脑内却已然浮现分析。
该选哪个呢？
水库会有什么物资呢？
难道是一车鱼？
信息实在太少了。
两人跑到了，站在一排车前，迟迟不动。
……
无人机围着他们转圈拍摄。
画面传到一辆改装的防弹车车厢内。
男人端坐，双腿岔开，双手交叉而握，手肘搭在膝盖，叠穿的黑色衣服完美贴合身体的每个部分，简直像是为他贴身打造的裹尸布，上挑的狐狸眼，分明的下三白，还有紧绷的脊背都在显示男人并不轻松，只是故作轻松。
“让我看看吧，没有伤口的你是否还拥有曾经的才华。”
痛苦可以塑造人。
诸葛路易向来这么认为，他就是在痛苦中浴火重生，而林昭，曾经的她背负着愤怒和愧疚，与他同质，在绝境中往往越挫越勇，显现出火焰一般璀璨旺盛的行动力。
如今她已治愈少年时代痛失爱人的伤口，还拥有了对方的庇护，诸葛路易怀疑她是否还有动力去培养和发掘自己。
陷入情爱的女人除了可爱，往往一无是处。
他渴望她还是她。
又深知，她已经没法再做回她了。
那双愤怒灼热的眼睛如今已然恬静，一身敢对抗全世界的傲骨变得内敛和宽容，深邃而激烈的思想也变质了，他故意让手下诵读那些她最讨厌的口号和洗脑话术，她却只是抱手静静听着。
诸葛路易微微低头。
额角她赠予的伤疤，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可是他依旧能感受到那里拨动神经的刺痛。
怎么可以有一个人身处完全黑暗的世界，却依旧愿意发出光，成为众矢之的？
不知好歹的。
不识时务的。
茅坑里的石头。
一个女人还是嫁人去吧，生几个孩子，围着家庭转，你是玩不懂政治的，也不会理解人性的幽深。
你理解我的苦衷吗？理解权衡之后的妥协吗？理解每一个决策的重量吗？
你只是我的一把刀。
刀不需要脑子，把你的脑子切掉。
扔掉徽章也没用，来人，按住她。
……
奇怪。
为什么此时此刻看着屏幕中的她，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他说过的话？
又为什么，泪水会打湿眼罩？
这只无法见光的眼睛已经在祭奠她了吗？属于诸葛路易的林昭再也没有了吗？
转播画面里。
林昭短暂思考后快速检查每一辆车的驾驶室，几乎每辆车都插着钥匙，只有一辆车打不开，还贴有防窥膜，她拿出工具蹲在车门反复尝试，最后打开了，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神情一愣，紧接着让许彻快点上车，一把将狗捞进去，砰地关紧门，一个漂移甩尾，驾车出发。
诸葛路易心想：
至少她的脑子还没生锈。
男人松开领结，仰头靠在椅背，右眼还是在流泪，眼罩已经湿透了，再也续不住那些泪，于是爬满了他的右脸脸颊。
可是看左脸却没有丝毫情绪，精致华贵的面庞像是玻璃展台里的东方瓷器。
“林昭……回来吧。”
不是那个林昭也没关系。
再也回不去也没关系。
回来吧，诸葛路易和林昭，只要还能联手，这一次的旅途一定能走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