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本来有强迫症的林昭把许彻超模般的身体当成城中村待拆的违建一通乱贴,确认他的尸体摸起来有点温度,就像人类当中因为体寒而手脚冰凉的那帮人,这才胡乱给他套上衣服,把尸牵出来。
根据迷彩服等人的“口供”,新来的高阶异能者在附小原来的校长办公室。
眼看人家下班的时间要到了,也不管许彻磨磨蹭蹭作什么妖,抓起尸就往那边赶。
“趁着暖宝宝正热,你快装成人过去打招呼。”
“哦。”
“再不好好走路,揍你。”
“哦。”
“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去好了。”
“谁说我不去?!”
哦来哦去的丧尸哥突然炸毛,加快脚步走到林昭前面,如同护犊的老母鸡,“阿昭你别跟他说话,我来说,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配跟你说话的。”
……
死男人。
诡计多端的。
……
办公楼入口设置的体温监控警报没亮,林昭松了口气,她知道如果是上面派来的人,安保会比较严格,不仅会严查高温,还会警惕没有温度却在移动的物体。
一人一尸顺利上去。
校长办公室。
门没关。
桀骜不驯的丧尸哥像只螃蟹横进去,很有不良的架势,林昭敲敲门,还在维持基本的礼貌,转头看到办公桌后面的人时,别说礼貌,就连人性都消失了。
没想到是他。
这么快就见面了,诸葛路易。
林昭心中翻江倒海,表面波澜不惊,她是重生的,路易又不是,现在他们就是陌生人,有反应才显得奇怪。
她默默坐到角落。
许彻站定。
灰眸冰冷。
瞧着男人媲美妖魔的半张脸,不阴不阳地噙着笑。
都说男人最懂男人想什么。
其实丧尸也懂。
一身黑衣像在守丧的男子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约摸二十六七,也许还要长两岁,看都没有看一眼许彻,眸光转到林昭那侧,没有正眼看,只是用余光扫了又扫,像条阴湿的蛇,眉眼之间浑然天成的魅惑变得模糊,寡寡的,丧丧的,阴恻恻的,有些幽怨有些恨,还有些……反正跟这身不吉利的黑衣再适配不过。
林昭直视他。
没有丝毫怯场,也不见丝毫惊艳。
男子微不可见挺直腰。
许彻率先开口,想要快点结束这场麻烦的会面。
男子放下笔,慢条斯理进行自我介绍。
“诸葛路易,叫我路易就好。”
他说自己的名字,声音含混,让人很不舒服。
路易拿出一沓纸让许彻填,两人交接,许彻的神情略微一变,像是碰到脏东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爽。
林昭全程没有说话,直到许彻填完表格要走,诸葛路易才大大方方看向林昭,勾起一丝怀念的笑,但又不敢让怀念明目张胆,声音压的很低,像是蛇的低语,“这位小姐呢,敢问贵姓?”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林昭站起身。
只要许彻不出岔子,她就没必要搭话。
前世无可奈何,但还好是前世,这一世只要不成为异能者,他们就不会再有关联,诸葛路易不会对无用的人上心,他的一切都会献给金乌,包括他的野心、自尊和人性。
“我看你有几分眼熟,也许认识一个人……”
路易还是不肯罢休。
许彻施加威慑,路易皱眉,警告似的看向他,说这就没意思了,营地混战在后天,况且他作为见证者也不参加,没有必要把矛头指向他。
许彻说道:“别是怕了吧。”
路易顿住,敛眉看向许彻,似乎在思考林昭怎么会选这么个……小学鸡。
难道是脸么?
林昭说道:“走吧,阿彻。”
她主动握住许彻的手,丧尸哥一身的牛劲立马化解,在挑衅诸葛路易和林昭牵手手之间该怎么选,他根本不用思考。
许彻握紧她的手。
两人离开办公室。
路易的视线落在紧握的双手,神情淡淡的,不着痕迹,当两人彻底消失在这栋楼,当太阳的光变成浓郁的橘照在他华美的半张脸,男人撑住下巴,露出兴味盎然的狞笑。
他一直以为她是石头,真情捂不热,欲擒故纵没用,诱之以利也无动于衷,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不爱他。
这个叫许彻的人在原来的世界里从未出现。
应该是一开始就死了。
“你不顾一切回来就是为了他么……”
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为了少年时代的一点遗憾?
真是幼稚。
……
单身宿舍楼302。
林昭坐在阳台发呆,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有很多心事。
许彻捏着小扇做烤串,故意把风往她那边扇。
林昭放下二郎腿,“怎么啦?”
“阿昭你在想什么?”
“一点旧事。”
“难道不是在想诸葛亮?”
“……是诸葛路易。”
“还说不是在想他,你甚至记得那家伙的名字!”
诡计多端的死男人。
一不小心就上了他的套。
林昭转移话题,问烤串熟了没有,许彻把扇子一扔,大爷似的坐到塑料凳,灰眸淡漠,唇角含笑,是冷笑,从吃苦耐劳的田螺姑娘到尖酸刻薄的擅妒怨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林昭笑起来,穿过缭绕的烟雾抚摸他的脸。
“笨蛋,这样吃醋只会把我推得更远。”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合理表达此时此刻的委屈和愤怒还不至于惹你烦?”
“懂事的男人会默不作声好好做烧烤,用无怨无悔的付出和美味的食物让我良心发现,进而□□回头。”
……
……
……
许彻说林昭像个人类的渣滓,以前肯定没少当渣女,才会用37℃的嘴说出如此冰冷邪恶的话。可怜的人类许彻一定是经历了无数次心碎才心灰意冷,决绝地死去。
林昭扭住丧尸哥的脸,“我从来没有渣过任何人。”
“哦。”
“玩弄别人感情有什么意思?”
“是吗——”
“是许彻……没有回应过我,我跟他告白过两次,得到的只有两次沉默。”
丧尸哥沉默。
林昭亦然。
丧尸哥拿起小扇,重新站到炉子前面干活,他说人类许彻肯定是喜欢林昭的,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
他说不下去了。
幸好没有眼泪,否则丧尸哥都想哭了。
林昭好笑地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很想问他,到底要怎样的喜欢才敢面对她的告白一言不发?
可是她终究没有问出。
妥协于另一种怯弱。
“可能是我们差距太大了吧,他知道我们没有未来,回应我,就是把我的人生往下拖。”
丧尸哥的心猛地一颤。
灰眸的深处流出炽热的火来。
“阿昭……我们现在这样,我是不是也在连累你?”
林昭没想到许彻会这么问。
她捧住他的脸,声音有些发颤,“怎么可能?”
丧尸哥此时此刻的神情和记忆中的许彻重叠,林昭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怔怔挪开,又小心翼翼移回去。
灰眸怎么会和黑眸相似?
许彻低下头,拨弄碳火,翻转烤串,脑袋一偏,脱离林昭温软的手掌。
林昭强迫他看向自己。
琥珀色的眼睛真的像琥珀一样。
“你不知道,为了带回你我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不要否定我的努力,不要移开目光,看着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林昭盯着丧尸许彻慌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彻,我不需要你内疚,一切都是我的选择,你要尊重我,而不是可怜我。”
“可是……”
烤串烧焦了,浓烟滚滚上升,隔开两人。
如同一场没有明火的火灾。
林昭呛得睁不开眼。
许彻拿掉烤串,跨过烤炉,来到咳嗽不止的林昭身前,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可是阿昭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他可以为了不连累你而控制自己不爱你,可以为了救你豁出性命,我就好自卑,好难过,我像个小孩子,一点也不成熟,成天只想霸占你。要不是因为占据他的身体,用着他的脸,你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我到底算什么呢?”
烟雾变小。
他的手臂变得更紧。
林昭红了眼眶,一遍遍抚摸丧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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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彻的头发,“对不起……”
任何人都不该擅自创造生命。
他不是没有过欢乐。
可是比起她带给他的痛苦,快乐显得多么浅薄。
许彻颤抖道:“阿昭,爱我吧,我比他卑鄙和幼稚,我会像鬼魂一样缠着你,我不会为了你好就放手,我绝对不会死,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可以把我当儿子、孙子,也可以把我当狗和厨师,无论什么我都会当的。我没有自尊,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你。”
“我爱你,阿昭。”
林昭动情地拂过丧尸哥的眉眼,“你刚才铺垫那么多就是为了向我告白?”
……
许彻阴沉道:“我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的爱也是真实的,你别做缩头乌龟,学那个许彻。”
“没有他,怎么会有你?”
“我不是他。”许彻目光灼灼看着她,“我敢向你告白,就凭这一点,你就该明白我不是他。”
林昭说道:“等我们获胜,拿到晶核,就回家。”
“再也不出来了么?就像电影里隐居古堡的吸血鬼情侣?”
“等到漫长的严寒结束就出来,四处旅游。”
“带欧佳怡吗?”
“不带。”
“冬瓜呢?”
“你想带就带。”
“不想……这是蜜月旅行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游学。”
“学什么?”
“学习这个全新的世界,以及我们和世界的关系,当健全的认知建立起来,你会重新看待我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
“……又在敷衍我,还好意思说人家许彻不回应你的告白,你自己又是什么好家伙,连丧尸都要骗。”
“我就是不愿意骗你才这么说,丧尸是没有爱情的,你是因为学了太多人类的东西才会产生错觉,我擅自将你带到这个世上,难道还要欺骗你的爱情吗?你的精神状态像个不稳定的孩子,我这不是恋童癖是什么?”
“孩子能给你做饭吗?林昭你不能因为我乖就不把我当回事,要坏,我也能很坏……”
“……阿彻,我没有看低你。”
“你这不是看低是什么?你就是嫌弃我不是人,不能生育,你们人类最看重传宗接代了,历史书里每一页都写着生孩子!”
“你说的是男的。”
“女的就不传宗接代了吗?你们近代女性还不是在争取后代冠姓权!”
如果面前是个男的,林昭有很多办法教他闭嘴,但许彻虽然是个男的,却不是人类。可怜的小丧尸,他太拟人了,尽管林昭总说他不懂他们之间的差别,但他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不说,今天受刺激了,不演了。
林昭陷入沉思。
她沉默,丧尸哥反而急了,怕林昭想清楚跟他在一起就会断子绝孙,灵机一动,吼道:“阿昭阿昭,我可以叫林彻,等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会永永远远传承这个姓氏,比那些拼命生孩子的香火更长久!”
倒反天罡……
林昭一时绕不清这是赘婿还是义子。
但许彻的目的达到了,成功阻止了林昭思考。
林昭沉吟着,皱眉道:“我头疼……”
“啊~那你只需要回答爱不爱我嘛?”许彻急切地抖动林昭手臂,仿佛她是什么荧光棒,只要摇得够使劲就会点亮。
林昭忍无可忍拍他天灵盖。
丧尸哥老实了。
蹲在地上,抠住鞋底,一副要哭的表情。
林昭说道:“就算你可以不顾一切,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老不死,永远年轻,我总有一天会变成皱巴巴的老太婆,我们的生命长度相差巨大,我难道敢轻易相信你现在说的话吗?”
许彻瘪嘴,眯起眼睛。
“你好没道理,你就是变成一把骨头我也会抱着睡觉的!”
“住嘴!我不想和小学生吵架!”
“你就是嫌弃我不是人类!不能人道!看上那个一只眼了!”
“……好吧好吧,只要我说不喜欢你,你就会放弃我,再也不闹了吗?”林昭话锋一转,开始进攻。
丧尸哥嚎道:“休想!休想!你只能喜欢我!我至少还莞莞类卿,有七分像你的纯元,那家伙连两只眼睛都凑不齐!”
……
林昭在无语的边缘崩溃笑出声,然后狠狠给了许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