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气了。
又得哄。
林昭围着许彻团团转，这次不管怎么调戏都没用了，丧尸哥根本不看她的脸，就生气，纯生气，没有像开水壶一样气到冒烟，纯属他有人养，是个素质丧尸，跟外面的野尸不一样。
“……其实要回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呢，你得完成一件事。”
林昭图穷匕首见。
许彻的背影还是那么冷漠和倔强，但林昭知道他在竖着耳朵听。
女孩将头发挽到耳后，凑到丧尸哥耳边低语，“回去之前，我们得杀了轮椅丧尸。”
许彻定定看着林昭。
灰眸满是震惊。
林昭捧住他的脸，垂眸贴住冰冷的额头，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刻意压低的声音如同潮湿的水汽，将他包围，不得逃脱，“不可以么……阿昭可以为阿彻与人类决裂，阿彻不可以为阿昭杀一只丧尸么？”
许彻皱眉。
林昭泫然欲泣。
许彻垂眸，第一次问出：“为什么？”
是啊。
林昭此前都会向许彻解释行动的原因和动机，让他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做事，但这次却没有，只是一味地靠夹子音和贴贴哄他就范，就算是丧尸，没有人类灵活的大脑，他也察觉到古怪。
更何况此前林昭还让他不要和轮椅丧尸打架。
她的反常，他分外敏感。
林昭装楚楚可怜骗丧尸固然是高手，但在丧尸哥真诚又顺从的灰眸注视下，还是败下阵来，有种骗小孩糖吃的罪恶感。
林昭移开目光。
许彻急了，不再追问，只是一味乖巧，“我去……阿昭开心？”
林昭松开手，叹了口气。
思索片刻，选择实话实说。
“轮椅丧尸不除，会一直在57号营地周围徘徊，他会纠集丧尸，伺机攻击，更何况现在还吃了叶舟成这个异能者，肯定实力大增。如果不杀，以后将会很难杀。我对57号营地的人类有感情，有私心，想要借助你的手除掉祸患，但是我心中也明白，让你身为丧尸去杀另一只丧尸是没有道理的，是我骨子里独属于人类的狡诈在作祟，所以只能打感情牌，用哄骗和情感绑架的方式让你就范。”
“你……能明白吗？”
林昭问道。
许彻摇头。
林昭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看到她漂亮的脸充满忧郁、悲悯和惭愧，不知怎的，此刻她清透的琥珀色眼睛让他的心胀胀的，就像泡在雨里，泡了很久很久。
像什么呢？
她……
就像夜晚的月亮。
对，此时此刻的林昭就像夜晚光洁的月亮，抬头就能看到，但是无论多么喜欢，也永远没法摘到。
无能为力、万般酸涩。
……好熟悉的感受。
好难过。
丧尸哥想要抠出心脏，结束这种极具破坏性的感受，但冥冥中，更深层，更强烈的情感穿透了他，就像太阳照穿黑暗，他情不自禁站起来，弯腰拥住林昭，像不顾一切拥抱晨曦的黑夜，“我去。”
拜托了。
他什么都会做的。
别露出这种表情。
……
天气闷热得厉害。
林昭浑身是汗，毛孔都在冒烟。
许彻冰冷的尸体带来难得的凉意，她没有推开，却不只是把尸当免费的冰块用，更因为他的口吻，还有拥抱她的方式，太像他了。
她不敢动。
甚至不敢分析这微妙的细节。
生怕一切不过是巧合，荡起不必要的涟漪，更怕陌生的灵魂之内真的还包含他。
希望比失望更让人绝望。
“阿彻……”
林昭颤声唤道。
许彻拎起她，像拎起一只鸡，风驰电掣地在树林里跑，周围的一切全都模糊，林昭飙车都不曾飚出的晕眩感，现在出来了，有种脑浆都要搅拌均匀的感觉，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热是不热了，就是想吐。
臭小子。
果然是她想多了。
如果是许彻，绝对不可能把她晃得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就十几分钟吧，但对林昭来说却是半个世纪。
“丧尸特快”刹车了。
丧尸哥谨慎地把林昭放到大树上，戳了戳她的脸，跳下去，飞速往一辆损坏的大巴车行进。
林昭躲在树上，尽力放缓呼吸。
心却提到嗓子眼。
轮椅丧尸果然又集结了不少丧尸，以废弃大巴为巢穴，看起来得百十号尸了，规模再大一点，应该就会朝营地发起进攻，这种澄黄色眼睛的丧尸心眼子最小了，在谁手里失败，就要把谁吃掉。
从丧尸的角度来说积极进取。
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多少有点恣睢必报。
“许彻能赢吗？”
林昭心里难免打鼓。
要知道轮椅丧尸吃掉了叶舟成，而叶舟成在同期异能者中都算拔尖的，要是林昭有异能，可以用晶核感知晶核，就能对双方战力有个底，可她现在没有，只能瞎几把操心。
拜托，别让许彻受伤。
她由衷祈祷。
但理智告诉林昭，不管是人还是丧尸，都只能在一次次碰撞搏斗中成长，而只要有战斗，就必然有损伤。
拜托，一定要赢。
“一定要赢……”
林昭喃喃自语。
许彻过去吼一嗓子，一车的丧尸都涌出来，林昭也是头一次在一群丧尸僵硬的脸上看到迷惑，轮椅丧尸张开双臂跟他对吼，林昭听不懂丧尸蜂鸣……但是从肢体语言能看出，轮椅丧尸吵不过许彻，一番嘶吼后，只能推着轮椅围着许彻转圈圈。
许彻甩开挡路的丧尸发起冲锋。
轮椅丧尸甩开长长的双臂，从后面攻击许彻的脑袋。
许彻逮住它的双臂，像柴火一样，咔嚓折断。
四周的丧尸见状，愤怒地涌上去撕咬许彻。
许彻拖着几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丧尸快速奔跑。
失去双臂的轮椅丧尸哀嚎着，一堆增生的红色肉团从腰部挤出来，和轮椅融为一体，整个丧尸变成了蠕动的红色肉团，就像一团鼻涕，更恶心的还在后面，叶舟成从增生肉团上长出来，流着血泪的眼睛恶狠狠看着许彻。
这是……嵌合体！
轮椅丧尸和叶舟成谁也没能彻底干掉对方，纠缠成了棘手的嵌合体。
“不好，阿彻快逃！”
林昭放声大吼。
一瞬，叶舟成和轮椅丧尸的头颅都转向声音的来源。
叶舟成的脸扭曲成一团漩涡。
咯噔的人声像是从合成器里出来，“……林……昭……你带着那只丧尸……害得我好惨啊……啊……啊啊啊……来吧，你也来加入我们吧……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叶舟成发射冰弹。
比做人的时候强太多。
林昭躲到树干之后，迅猛的攻势让她根本无法逃跑。
“快逃——阿彻——”
林昭在寒气森森的冰雹射击中，依旧不忘让许彻逃跑。
许彻蜂鸣着冲向嵌合体。
轮椅丧尸的增生肉块喷出腐蚀性液体。
林昭的心在滴血。
一挪动，手臂被打中，一条血雾在空中弥散。
靠，怎么每次都打这只手。
叶舟成你这个（此处省略五百字）。
她咬牙找出绷带，缠到手臂止血。
剧烈的蜂鸣仿佛从地狱传来，高频率的震动就连轮椅丧尸和叶舟成都无法忍受，同时停下攻击，捂住耳朵。
林昭也不例外，身体都震麻了。
“阿彻……阿彻……”
稍稍恢复后，她探出脑袋。
许彻抖掉身上纠缠的丧尸，略一弯腰，浑身燃起火焰。
一团猩红的火。
一团无根的烈焰。
即便是白昼，也无法掩盖那灼灼的光。
林昭睁大眼睛，瘫坐在树枝。
丧尸的进化方向往往是身体，无论是长出增生下肢，还是跟人类异能者融合，都是□□进化，鲜有例外，个别拥有异能的丧尸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更遑论，许彻现在展现的异能还是丧尸最恐惧的火……
要知道，就算是火异能者也无法从他们自己召唤的火焰中逃生，许彻身为丧尸燃成这样，真的不会烧成灰吗？
还是说他的□□也同时进化了？
拥有了火抵抗？
否则怎么解释得通？
但是同时进行两个方向的进化，既拥有人类的异能又拥有丧尸强悍的□□，这可能吗？
林昭的提心吊胆变成了难以形容的震惊。
许彻的火焰形态一出现，四周的丧尸都在逃，从未听过的蜂鸣争先恐后，刺得林昭饱受摧残的耳膜再次受难。
嵌合体的丧尸主体和人类异能者主体双双面露犹豫，轮椅丧尸澄黄的眸子闪过惊讶，抽身要逃，叶舟成比它还快，立马躲进增生肉团，留给林昭一句：“我们走着瞧。”
林昭沙哑道：“阿彻，杀了他们！叶舟成还有意识，会暴露你的身份……别管我，杀了他们！”
许彻正往林昭藏身之处赶来。
所到之处，到处是火。
听到她嘶哑的声音，许彻仰天蜂鸣，火焰竟然还能暴涨，一路连打带烧，冲回去直接把一辆小型货车体积大小的嵌合体撕成碎块，焚烧殆尽。
“阿昭——”
他从火焰中踉跄跑来。
身后的火焰凭空消散，只剩星星点点的红光。
他磕磕绊绊爬到树上。
干涸的眼眶充满暗红的血，顺着眼角往下滴。
“阿昭……”
许彻哀鸣着捧住林昭染血的手臂，像个愤怒又恐慌的孩子。
林昭擦掉他眼角滴落的血，“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你快把晶核取走，小心其他丧尸捡漏。”
许彻吼道：“晶核！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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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
“讨厌晶核！”
晶核让人受伤！
他不要晶核了！
林昭捏住他的嘴皮，“不许嚎，快去捡。”
许彻低声蜂鸣，瞪她一眼，扭头回去。
一枚冰蓝色的晶核出现在林昭眼前，云母似的质地，看大小，怎么也是一颗A级。
嵌合体的晶核爆率就是好，尤其是丧尸的嵌合对象还是人类异能者。
真走运。
晶核对她没有用，她现在又不是异能者，不需要升级，但是冰蓝色的晶核好漂亮，宝石一样流光溢彩，女人喜欢漂亮石头的天性蠢蠢欲动。
“我看看……”
林昭伸出手，打算鉴定一番。
她知道许彻会给她，一点都没怀疑过。
许彻当然会给她，要不然早就一口吞了，晶核的能量如此诱人，从同类身体剥离的那一刻，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吞噬欲望。
许彻把林昭从树上转移到树下，看着林昭欣喜的眼神，很不是滋味。
“叫哥。”
许彻居高临下，咬牙切齿道。
林昭以为自己幻听，她猛地抬头，盯着许彻，像盯着一块叉烧。
“你说什么？”
她再次确认。
丧尸哥迟滞的灰色眼眸心虚地一转，迅速转回来，继续理直气壮，继续掷地有声，“叫哥！”
这次林昭听清了。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揪住许彻的衣领，照着丧尸哥挺翘的屁股就是两记“私仇颇深”的鞭腿，许彻闷哼两声，蜂鸣起来，听不懂，但是感觉他很不服。
林昭勾住丧尸哥的脖子，划重点，“我们是一天生日，但是你比我小一岁，我是姐姐，更何况你变成丧尸后，按照尸龄来算，甚至还没满周岁，你是谁哥？嗯？！”
侧漏的“王八”之气。
不好惹的恶劣语气。
许彻听得真真的，怕是真的怕，但是叛逆也是真的叛逆。
他收拢晶核，赌气不给了。
林昭收手，琥珀色的双眸冷淡地扫过许彻，不屑道：“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许彻偷瞄。
自以为很隐秘的小表情在林昭这个人类面前别太清晰。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了忍，问道：“是谁教你的？好好的怎么想当哥？”
许彻不说话。
林昭挑眉，审视一番，猜的第一个答案就踩中罪魁祸首，“欧佳怡是吧？”
……
……
……
不停给比格犬冬瓜晃悠许彻臭袜子期望狗能找到尸的欧佳怡，猛地打喷嚏，脑浆子都差点喷出来。
冬瓜舔她脸。
欧佳怡大崩溃，“大哥，你刚拱过臭袜子就来舔我？”
……
没错。
欧佳怡没事就喜欢叫大哥，就连狗都可以是她大哥，林昭猜到就是她带坏的许彻，果然，欧佳怡的名字一出，许彻根本不敢和林昭对视。
林昭说道：“蹲下。”
许彻蹲下。
林昭说道：“交出晶核。”
许彻双手捧出，乖得可爱。
“这还差不多，我才是老大，你要认清自己的弟位。”
许彻合拢掌心。
林昭问他是不是翅膀硬了。
许彻站起来，难过地看着林昭受伤的手臂，尽力组织语言，“阿昭危险，听我话。”
他想倒反天罡当她哥，是想让她听话别再陷入危险么？
林昭心里酸酸的，难得乖巧一回，冲许彻点头。
“我会小心的。”
许彻把晶核递给她。
林昭捏起冰蓝色的晶核端详片刻，犹豫要不要让许彻吃，看他的火焰形态，摆明了尸核是火属性，吃下这颗冰蓝色的晶核不知道会不会犯冲。
人类异能者基本都是通过手握的形式间接吸收能量。
丧尸似乎只能通过进食。
吸收的能量更多，但是受到的冲击也更大。
林昭拿不定主意，“阿彻，这颗东西你想吃吗？”
许彻不言，只是一味忧愁。
林昭想了想，决定冒险。晶核品质不错，在没有更适合的晶核的情况下，是唯一选择。末世前期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变强，才不至于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今天许彻如果没有火焰，死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再说丧尸还能更糟糕吗？
本身就只是会动的尸体，只要脑子没坏，只剩一颗头颅都能继续“活”。
试试吧。
“如果不舒服，你要告诉姐姐……知道么？”
沉迷忧愁不能自拔的丧尸哥冷不丁还嘴，“不是姐姐。”
“……臭小子。”
林昭骂了一声，让他张嘴，扔进晶核。
许彻嚼都没嚼，吞进去，动作之粗鲁，仿佛吃的不是晶核，是仇人……加上一个又怂又跳的欧佳怡，林昭感觉自己养了三条比格犬。
也是太有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