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睿有病。
容睿真的不正常。
卓今沿着马路往前走，路灯替她照亮着前路，也拉长她孤零零的身影。她憋着一口气，在心里骂着容睿。她觉得这人阴晴不定的，刚回家的时候态度那么温柔，转瞬间又变了个人似的。
他脾气不怎么样，真的不怎么样。
一阵风吹来，卓今裹紧大衣，她不知这条路通向哪里，刚要拿手机，身侧却有一辆车停下。
小金人在车头矗立，她不需多看就知道是谁。
容睿打开车门，绕到卓今面前。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不想和你一起吃。”
卓今又往前走，容睿有些尴尬。他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应该惹了卓今生气，也知道应该哄一哄她，可怎么哄？什么才叫哄？
细微叹了一口气声，容睿紧走两步追赶上卓今。
“这边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要不你先上车？”
卓今继续往前走。
“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应该出门。”
卓今低头不说话。
“要不我打给你哥，给他说你生病了不好好养病？”
卓今倒是不再往前走，容睿松了一口气，可姑娘扭头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又是头也不回的往前。
容睿愣在原地，蹙眉追上去干脆挡在卓今面前。
“贝拉发了账单给我，如果不先付款，她就要停工了。”
卓今抬头看向容睿，紧抿着嘴唇，手偷偷握成拳。
“公寓那个样子，如果停工，等卓未看到怕是会被气死吧。”
……
卓今上了车，这一刻她倒是有点后悔，想说真不如直接和卓未说实话了，反正也是被人拿捏，她情愿是卓未。
容睿继续往商业区开，满脑子想着带她吃点什么。
“想吃什么？不要太辛辣刺激的，你嗓子很严重了。”
“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不行，等下回去还要吃药。”
卓今觉得烦躁，感觉上自己和容睿应该是债主和欠债者的关系，但是债主未免对她过分关心了些。
“那回去吧，看看你家有什么就随便吃点吧，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
容睿想到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面条也不过是仅剩的。于是方向盘转动，车转了个弯，去了附近的商超。
容睿推着手推车往前走，卓今裹紧大衣跟在他身后。
大抵是休息时间，超市客流量有点多，卓今受感冒影响，身子发飘，时不时地被身边的人撞到。
还是容睿拉了她一把，把她的手搭在推车扶手上，本意是让她有所依靠，可这样一来，两人便是并肩同行。
卓今细白的手搭在扶手上，手背上有一块青痕，是下午打针导致的。容睿移开眼，专注去看货架上的东西，可身体紧贴，免不了碰撞。
天气干燥，衣料一经接触，噼里啪啦的静电声响起，打到两人手背上。有点响，有点疼，可——
容睿没躲。
卓今也没躲。
路过蔬菜区，容睿在展示柜中挑了一些蔬菜，又买了很多其他食材，推车很快便堆满。
卓今没兴趣买这些，但是到了零食区，却走不动道。花里胡哨的东西买了一堆，等两人从超市出来，车内多了好几个购物袋。
卓今上楼换衣服下来，见容睿站在冰箱前正把新买的食材放进去。
放完蔬菜，又开始放她的酸奶、饮料、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卓今走上前，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容睿到底是没忍住，“你哥不管你吃零食吗？”
“我哥没功夫管我这些事。”她上前，佯装帮忙，眼见着冰箱凉气朝她扑过来，容睿侧身尽数挡住。
“坐着等一会儿，粥快熬好了。”
逛了一大圈，买了一堆好吃的，卓今早就不生气了。气消了，肚子自然也就饿了。
她不过只吃了容睿两顿饭，喝了他一碗雪梨汤罢了，怎么就爱上这个味道了。
在英国生活了几年，她始终没适应这边的饮食。即便找了华裔厨师来做中餐，也吃不出家里的味道。
卓今分析应该是食材的问题，可同样的东西经了容睿的手怎么就让她吃出一种归属感。
医生嘱咐卓今要饮食清淡，容睿就简单熬了粥，做了个白灼菜心。等吃过饭，到了吃药时间，他又拿出一个小盒子。
圆柱形的外形，糖果的颜色，单看外观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卓今拿在手里，晃了晃，疑惑抬头。
“这是切药器，你可以把药片放在这上面，盖上盖子，按紧调节环，再打开。”
容睿演示了一遍，卓今觉得好玩还想鼓捣，却被容睿叫停。
“先把今天的药吃了，明天吃药的时候再玩，这东西还是要注意卫生。”
“哦。”
卓今听话的把切药器放在一边，端起水杯把药吃了。
“对了，贝拉的账单能发给我一份吗？？”
“可以。”
卓今语气委婉，“那你需要我什么时候还钱给你？”
这是个好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马上还你钱，但是等我回国以后我觉得就还可以……”
卓今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灏锴的工资虽然不菲，但卓未一定会让她从员工做起，仅靠工资怕是得不吃不喝个几年才能还清容睿的钱。不过她还有别的收入，运气好的话，还清容睿钱不成问题。
“你决定了，进灏锴？”
卓今依旧耸耸肩，“我的人生路早就被安排好了，从去哪所大学，念什么专业，从事什么工作……”卓今扯了下嘴角，有点苦涩的一笑，“做决策的是我哥，我只管执行。”
容睿靠着房间衣柜，双臂环抱胸前，臂膀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他似乎在思考，却没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先睡吧，账单我明天发给你。”
“哦，好。”
卓今听话地躺到床上，虽然时间还早，但她也是有点疲惫了。
一夜好眠，本以为睡醒后会见到容睿，没想到见到的是贝拉和之前的那位华裔佣人。
“早上好，快来吃饭。”
卓今揉揉眼睛，坐到餐桌前。
“容睿回国了，他交待我这几天要照顾好你。”
贝拉吃着早餐，顺势将手边的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账单。”
还没从容睿回国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卓今机械地抽出文件。整份账单足足五页，单价不用说，看到最后一页的总价，惊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简直比那间公寓还贵。
贝拉将卓今的反应收归眼底，笑了笑，“没关系，容睿有钱，再装十间他也装得起。”
容睿装得起，卓今装不起。
天降巨债，她怕是一辈子也还不起了。
卓今想，除非她成了灏锴的管理层，不，不是管理层，是到她哥那个位置，她也能不眨眼睛装得起十间。
反正她现在是相信容睿资产可以和卓未比肩的话了，不是话术，是事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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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把粥推到卓今面前，“先吃饭吧，这是容睿特意交待给你做的。”
清粥本来就没味道，卓今也吃不下去多少。
“他还说什么了？”
“唔……我想一下……”贝拉是真的在想，容睿走之前给她说了一堆，她懒得记。
“他，他说……”半晌，“算了，你自己问他吧。”
于是卓今给容睿发去了微信。
最近天气阴转多云：【贝拉说你有话交待，但是她忘了，让我问你。】
容睿回复很快。
RR：【公司有事我得回去，家里的食材都备好了，想吃什么让人给你做，你身体还没恢复，少出去吃。你哥没飞过去这段时间任何事都去找贝拉，她信得过。】
卓今手指在对话框中点击了几下，胡乱打了几个字又删除。
RR:【有事？】
卓今原本还在迟疑，听见容睿问她便搓了下手。
最近天气阴转多云：【毕业典礼你有时间过来吗？】
这一次容睿没再迅速回复，而卓今揪起的一颗心也逐渐落了下来。
就像是市中心的音乐喷泉，音调下沉，拱起的水柱也渐渐趋于平静。
几分钟前因为忽然闪过的念头而挑起的兴奋感全然不见，褪去后更凸显几分悔意。
唉……
卓今把手机扣放在餐桌上，开始喝粥。直到“嗡嗡”震动声响起，她才把电话拿在手里。
RR：【我找助理调一下时间，但不见得能调开。如果能过去，就当是个惊喜。】
卓今嘴角不自觉向上扬，看得贝拉一愣一愣的。
-
贝拉在室内装修这一块的确很有头脑，也很有实力。
两人从一开始的互相争辩，逐渐磨合，终于在工期结束之前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做完全屋清洁，两人交错着躺在公寓地毯上，贝拉看着这屋内的装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后开口，“妹妹，你让我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容睿。”
“蛤？”卓今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我跟容睿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他这人边界感很强，像是结界一样，让别人没办法接近。不仅是情感上，更是身体的接近，你明白吗？”
卓今沉浸在贝拉的讲述中，全然忘了自己应该从这种情绪中抽身出来。好像一提起容睿，她就不自觉深陷进去。
“他不允许别人乱动他的东西、走进他的私人领域，也不允许别人知晓他的私事、揣摩他的心思。可是他太迷人了，追着他跑的女孩子太多了，而且这些人都不清楚他身上有什么吸引着她们到他身边来，她们总是觉得自己是不同的，是可以得到更多的。”贝拉连连叹气，“我真的不理解，就容睿那个臭脾气，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卓今心里有一头怪兽，本来平静地盘踞在她心口，却在贝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倏然起身试图冲出卓今体内，
“很多人喜欢容睿吗？”
“太多了妹妹，真的数不清，而且这男人洁身自好的厉害，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病，身边那么多人要什么样的都有，就是没一个人能让他低头半分的。”
贝拉坦诚且大胆，毫无顾忌地和卓今说着容睿的事。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多言，贝拉又补充道：“我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容睿那人脾气很怪，我担心他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了再冲你发火，伤了你。”
这话说的对，卓今领教过。
“但是你会发现容睿的好的，相信我，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