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当政期间,每十日便会举行一次朝会。
今日恰逢上朝之日,宫门外已来了不少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议论着近日朝中要事,而最让关注的,莫过于御王云翎昨日奉命重返朝堂的消息,一时之间猜测不断。
忽闻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云翎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侍从,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粒。
他稳步向前走去,众大臣纷纷低头行礼,恭敬道:“见过御王殿下。”
云翎神色淡然,目光如水般掠过众人,微微颔首示意。当他行至队列前方时,与武安侯孙穆、左相曹英的目光短暂相接,昨日已在御书房见过面,因此今日并未再多言,云翎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地向右首位置行去。
朝堂之上,左右分列,泾渭分明。左侧文臣肃立,皆是手握实权的六部要员;右侧则以虚职官员及武将为主,右列之中,几名云翎旧部见他走来,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却仍谨记他昔日“勿入党争,低调行事”的叮嘱,强自按捺念头,只待朝会散后再寻机叙旧。
云翎步履沉稳,立于右侧首排边缘。他的左手边站着右相张鸿儒——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臣,正是当年他替云奕钦点的辅政大臣。如今虽仍挂着右相之名,却已鲜少过问朝政,朝中大事尽由左相曹英把持。
张鸿儒见云翎站在身侧,慌忙躬身,颤声道:“王爷,您要不.....站老臣的位置。”话音未落。
“张相不必多礼。”云翎抬手制止,语气平静。朝堂站位自有礼制,他并不在意这些虚礼。
张鸿儒偷眼打量身旁的御王,依旧是那副渊渟岳峙的气度,眉宇间却比当年多了几分闲适与从容。
当年云翎摄政时,他以雷霆手段力挽狂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野上下莫不俯首。
他至今记得自己被他擢升辅政大臣时,那方紫金印信压在掌心的分量。可不过一两年光景,新帝亲政后朝局骤变。云翎拔擢之人纷纷遭贬,他因孙女入宫为妃,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在右相之位装聋作哑。
张鸿儒暗自思忖,这位从来不是任人摆布之辈。既然当初他选择放权离京,如今为何又再次愿意跻身朝堂?难道真的是因为陛下的圣旨吗?他不觉得云翎是一个会迫于皇帝旨意,甘于驱使之人。
尽管云翎受封极品亲王,暂任文华殿左辅大臣之职,名义上是备皇帝咨询,实则太后与皇帝这些年乾纲独断,视朝臣如无物。这个清贵职位不过掌管文渊阁藏书,毫无实权。御王竟甘心接受如此落差?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御王重返京都那一日起,这宫墙内便在暗流涌动,怕是又要起风了。
*
云翎早早出门上朝去了,谢窈窕则一直睡到巳时才起。上午窗外细雪纷飞,她慵懒地躺着看了会儿话本,不知不觉间,小半日便过去了。
午后,雪终于停了。谢窈窕惦记着孩子需要练武,便吩咐下人特意在前院打扫出一块空地。
远远望去,景七正带着满满扎马步,小家伙绷着小脸,额上沁着细汗却仍一丝不苟。
他这般认真的小模样,看得她心头一暖。
也就是这时,突然小顺子匆忙地赶了过来,景岱请她前往前厅一趟,有重要之人需要王妃亲见。
谢窈窕心下诧异,这大雪天里,谁又登门了?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景岱站在最外面。见到谢窈窕走来,他立刻抬起手来行礼。
“见过王妃。”
谢窈窕拢了拢衣袖,抬眸问道:“景总管唤我来,可是有要事?”
“阿姐?”
一道犹疑的少年嗓音从厅内传来。
谢窈窕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补丁衣裳的少年正局促地站在厅中。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小,看上去比她腰高不了多少。那少年揉了揉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怯生生地又唤了一声:“阿姐?”
谢窈窕心头一震。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既带着斯文又有些顽皮的弟弟,如今竟已长成这般模样。
她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轻声唤道:“峥嵘?”
“阿姐!”少年再也抑制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她。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他哽咽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阿姐了……”
谢窈窕心头一软。或许是受原主记忆的影响,她也不禁红了眼眶。手指触到他瘦削的肩胛骨时,心头更是一阵酸楚。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好了,阿姐在这儿呢。”
待少年情绪稍缓,谢窈窕这才松开他,细细端详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又是怎么找到阿姐的?”
这时,一旁静立多时的男子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属下景岩,见过王妃。”
景岱适时解释道:“这是王爷在外的羽卫,与我和景岳、景嶙一般,同为王爷亲信。前些年一直在外打理产业,近日才奉召回京。”
中秋那夜,项公公与景七将真相和盘托出后,云翎心中震惊之余,当即便飞鸽传书命景岩彻查谢窈窕的过往。虽次日已与母子相认,但这道密令并未撤回。
不久,景岩将查实的消送入京中。所查与谢窈窕所言大抵吻合,唯有一处蹊跷,谢家流放途中,官府文书记载其弟已殁,但是却另有隐情。景岩顺藤摸瓜,竟查出当年有人暗中将谢峥嵘调包,转卖至专营男童的楚馆,后被一老员外重金买下。
谁曾想,谢峥嵘这小子,不过六七岁年纪,骨子里却藏着血性。当夜便失手杀了那老员外,一把火烧了宅院,只身落荒而逃。
云翎收到消息后,命景岩继续追查。当时没有告诉谢窈窕,也是为了将来姐弟重逢时,给她一个惊喜。
谢峥嵘为躲避追捕,竟混上了一艘海运商船,以苦役换得栖身之所。一日商船靠岸时,景岩在甲板上抓住他,喊出“谢峥嵘”三字。这小子,为了逃跑,竟毫不犹豫就要往海里跳。还是他眼疾手快,说是替他姐姐谢窈窕来寻人的,才把人按住。
起初,谢峥嵘并不相信这是真的。姐姐也被流放了,怎么可能找到他呢?但听说姐姐已经改头换面,还成亲生子了,而他又被抓住,他才半信半疑地跟着景岩走了。心想大不了若是发现被骗,再逃走也不迟。
走了半个月,当马车驶入王府之时,谢峥嵘愈发忐忑,生怕又是另一个“老员外”。然而,当他看到阿姐的面容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姐弟竟然又重逢了。
谢窈窕听完景岩的讲述,心头感激不尽,“多谢景侍卫千里奔波,替我寻回峥嵘。”
“王妃言重了,景岩都是听从王爷之令罢了。”
*
谢窈窕带峥嵘来到正院。此时满满已经扎完了小马步,正在小书房习字呢,谢窈窕柔声唤道。
“满满,来见见舅舅。”
小家伙放下毛笔,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少年。前世记忆中,父皇查过,娘亲确实有个弟弟,说是流放途中殒命了。许是当时父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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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着娘亲去后,一蹶不振,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往更深了查去吧。
难道……眼前之人就是?
不过既然找回来了,那他自然该认,云稷乖巧地上前行礼,仰头喊了一声:“舅舅好。”
谢峥嵘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腰间,解下一个泛着珍珠光泽的海螺:“这、这个送你……”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云稷双手接过,眼睛一亮:“谢谢舅舅!是海里的宝贝呢!”
“捡的小东西罢了,满满不嫌弃就好。”
“不会呀,谢谢舅舅,满满很喜欢!”
“嗯。”谢窈窕将儿子送回书房,姐弟单独说会儿体己话,谢窈窕轻抚弟弟粗糙的手掌:“是阿姐对不住你……没能早点找到你,让你受了不少苦。”
“阿姐别这么说!”谢峥嵘突然跪下,眼眶通红,“能再见阿姐,已是老天开恩。”
谢窈窕犹豫片刻,终是将改换身份之事娓娓道来。少年听完沉默良久,突然决然道:“景侍卫已经告诉我了,我明日就走,不打扰阿姐,也不会向外透露阿姐的身份,看到你和外甥过得好,我已经知足了。”
谢窈窕听他说话语气,极为成熟懂事,就知道他前几年经历了多少磨难,谢窈窕连忙拉住他。
“不可,既回来了,就留在王府……”
“可峥嵘怕连累阿姐。”这几年颠沛流离,他越是吃尽苦头,越是深刻地体会到父母离世后,年幼在家中之时,阿姐独自抚养照看他的艰辛和不易。
“就依王妃所言。”一道清冷嗓音自门外传来。
云翎跨步走了进来,解下玄色披风,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寒意。他其实已在廊下听了一会儿。
“王爷!”谢窈窕惊喜转身,“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嗯,若是无事,申时便可出宫,景岱传了消息给我,便早些回来了。”云翎将衣物挂在架子上。
“峥嵘,这是你姐夫。”谢窈窕朝峥嵘使了个眼色。
谢峥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那个身长挺拔、面容威严的男人。他无声地张了张唇,似乎想要上前说话,但又有些犹豫。他再次看了谢窈窕一眼,得到了她的鼓励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嗫嚅着开了口。
“谢峥嵘见过姐……姐夫。”他的声音略显颤抖。
云翎抬手一把将人拉了起来,在他肩头拍了拍。
云翎在榻前坐下,“留在王府可以,但是要对外说是王妃在外收养的义弟,所以与王妃同姓,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义弟,在外人眼里就不是亲姐弟关系了。
见他有些犹豫,谢窈窕怕他误会连忙解释。
“放心,咱们还是至亲,姐姐不会不管你的。”
谢峥嵘摇了摇头,“峥嵘并非在意名分。”
“那你?”
“阿姐,我以后可以偷偷祭奠爹娘吗?”他怕他和阿姐都改换了身份,那父母便没人惦记了。
谢窈窕轻笑,将人带到身侧坐下,温言劝说,“自然可以,咱们又不是真的不认爹娘,只是不能当着外人祭拜罢了。留在王府,跟着稷儿一起潜心学习,长大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建功立业。日后你也可以迁回爹娘的遗骸,重新光耀谢氏门楣。”
谢峥嵘听后,不再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眸晶亮地说道,“那我听阿姐的,留下来。”
“那就好。”谢窈窕拍了拍他瘦削的背脊。
抬眸与云翎相视一笑,夫妻之间的谢意,并不在只言片语之上,这次,就先替他记上一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