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影对这几位考生后续的讨论一无所知。
回到房间后，她向莱门大学发了邮件，星舰离开的日期在两天后，正常来说，她应该能在星舰上收到录取回复。
在此之前，她还有点疑惑需要确认一下。
她的选修分数比预估低了十分，虽然对她的录取结果没什么影响，但总归有点奇怪。
她点开联考论坛板块，对了遍公布的答案，发现有一道小题的答案和她算的正好差了一位数。
3.395……
她拿出纸笔，沙沙写了半篇纸，又算了一次，还是差了一位数。
她咬下一口面包，随手把解题过程拍了一份，发到考生论坛里。
【知觉机甲科最后一题，答案是不是出错了？附解题思路。】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估计考生这会儿都狂欢去了，没人会看帖，明天早上起来应该有人回复。
陶影一头躺在床上，放空大脑，美美入梦。
殊不知因为她这篇帖子，一晚上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
半夜十二点，一个穿着白色T恤，腰系蓝色工装，浑身机油味的女人走在银河广场边。她脚步摇摇晃晃，像极了嗑药的流浪者。路过的人不小心看到她，都加快了脚步离开，默默走远，生怕和她对上视线。
只见女人进了一家咖啡店。
厨房走出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看她这个要死不活的状态，面带诧异，递了条毛巾过去。
“车研究员，擦擦身上的机油再睡。”
“累了，待会擦。——而且我们早就不是研究员了，莱机所都解散多久了。”女人嘟囔两句，拿毛巾垫着额头，趴在桌子上，咬了一口大汉递过来的面包。
大汉脱下围裙：“今天工作很累？”
“岂止是很累，简直累死！”
说到这个女人就不困了，恨恨地把毛巾往桌子上一摔。
“附近的航段最近不是闹星盗吗，我那抠门上司担心安全，又不舍得花钱搞安防，最后不晓得从哪个角落搬出来几台破机甲，让我修到可以用的程度。”
“你敢信，那机甲连动力核心都没有，零件用的甚至用的还是旧世代的金属，装甲都快锈穿了，这叫我怎么修？！那帮老头子根本就不懂机甲！”
女人越说越气，最后坐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色吊灯。
“唉，最近贝蒂也跟我说，她攒了不少钱，邀请我们回莱门去，重建莱机所。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依靠陶影去世前留下的人脉，总能找到机甲商投资，要重建莱机所，她们缺的不是钱，而是能将她们重新聚在一起的核心。
机甲如果没有运算核心，也就是一架开不动的漂亮玩具。
女人安静躺了片刻，随后撑着身子，朝一边的大汉竖起大拇指：“实在不行，要不我们回莱门去，掀开老大的棺材板，看能不能找到她的DNA，然后复制一个她，重建莱机所？”
大龙认真地摇了摇头：“晓理，你忘了，老大是火化的，掀了棺材板大概也找不到她的DNA。”
车晓理：“……”
“我是开玩笑的。”
大龙：“……原来如此。”
“你不会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吧，星际伦理法了解一下？”车晓理眯着眼，坐起身撞了下大龙的肩膀，见他一副很累的样子，也不逗他了。收起讲地狱笑话的心思，掏出便携式光脑。
他们虽然离开莱门很久了，但作为研究者，还是会经常逛内部的技术论坛——作为有催眠效果的睡前放松活动。
【转帖：今年联考知觉机甲科第三十四题的答案是不是出错了？原始链接：】
【联考题目？小孩子家家的题目怎么转到我们版面来了。】
【年轻人吵得还挺热闹，我去看看。】
【知觉机甲科……负责这部分出题的人是朱驰吧？上个月监测中心的天幕显示出问题，我才提了工单，中心到现在都没回我。那边也是朱驰负责的，他怎么老掉链子？】
直觉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车晓理不自觉也点进原帖围观。
不得不说，果然还是吵架帖最热闹，楼很快就被顶了起来。
发帖人只给了一张像素略低的步骤图，什么话也没说，给了人不少想象空间。
【丁毛毛：LZ好自信哦，这可是联考题，质疑别人答案出错，不如怀疑自己算错了。】
【三分像人：就是，发帖之前多算几次吧，真有勇气。】
【不知道晚饭吃什么：你别说，选考知觉机甲科，确实挺有勇气。这科目刚出来几年，题库都凑不齐几套题。考这门的，要不天才，要不就是自命不凡的蠢蛋。】
车晓理眯着眼睛，手在面前扫了扫溢出屏幕的戾气，刷啦刷啦往下翻页。
【丁毛毛：楼主怎么这么久不回，不会是发现自己算错，太丢人了吧。】
【小南瓜：也不一定楼主算错了吧，她不是给了过程吗，要不大家先算算？】
【丁毛毛：这一看开头我就知道不对，套的公式都不对。】
【小南瓜：但是最后结果位数只差了一位哎，应该是中间哪一步算错了吧？LZ你省略的步骤太多了，能不能详细一点。】
这个丁毛毛一直没给出自己计算的结果，只一个劲强调考题不可能出错。
【今年的出题人可是朱驰，朱驰知道是谁吗，第一代知觉机甲的总设计师，莱门监测中心新上任的主任，他能出错？】
怎么不可能呢，朱驰上任之后捅篓子可不少。
车哓理闲得无聊，戳戳一边的大龙。
“来，算题。”
大龙老实巴交掏出纸笔，却在下笔前愣住了，他凑近屏幕仔细看了会儿，转头道：
“你觉不觉得这个字迹有点像老大？”
“大龙，你开玩笑不要这么严肃，我会当真的。”
“我没开玩笑，真的很像。”
“是吗？我看看。”
车晓理半信半疑地回到页面顶端，放大那张像素极低，只能勉强看清的草稿。
她砸吧两下嘴：“还真有点像，甚至套公式的习惯也和老大一模一样……等下，这个数据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恒我的初版数据吗？”
大龙顿住：“你确定？”
“恒我每个零件的尺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化成灰我都记得，绝对没错！这出题人哪里来的数据，初版废案应该都被老大销毁了啊？”
大龙思索了一下，按着自己的思路解了一遍题，3.395mm。
“车研究员，阿尔法96号零件的长度？”
“3.395mm，和这发帖人算的结果一样。答案确实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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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帖子的热度很快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红发甜心：我按标准步骤算了下，好像还真错了？附图：*.png】
【啊？楼上这个ID，难道是尹子航大大！】
【咦，是今年分数第二的那位吗？】
【我去我在联考第二的楼下？！前排合影！！！】
【丁毛毛：联考第二又怎么样？他又没有选考知觉机甲科，也有可能算错。】
【楼上你差不多得了，不信联考第二难道信你啊。】
联考第二名回帖，更把帖子的热度推了上去。
·
陶影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想起昨晚发的帖子，一边刷牙一边点开光脑。
未读9999？什么情况，考生论坛出bug了？
还没来得及点开看是什么情况，光脑屏幕闪过一道白线，随后彻底迎来自己的机生终点。
于是直到晚上，陶影才办完新光脑的手续。
躺在床上，她打开腕式光脑。
这是加西亚电子的新款，呃，开关应该是在侧边……
一声清脆的按键声后，虚拟光屏投射在她面前。
论坛的回复已经盖到了一万多楼。
【题目竟然真的出错了啊？】
【按照以前联考题出错的经验，大概率是不会改了，只能认栽。不过反正是最后一道题，本来就没几个人能做出来，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DJD车：别啊，万一楼主做出来了呢，那可是十分，加上说不定就能换个星系生活了。】
【速报，这帖子上星网头条第八了！】
……这个事态发展有点超出预料。
甚至后台还有星网头条的记者私信陶影，说要采访她。
帖子热起来，是因为一个叫“DJD车”，和另一个叫“丁毛毛”的网友，在帖子里疯狂互掐。
【DJD车：连这种低级错误都犯，出题人的能力怕是不太行。】
【丁毛毛：朱驰可是第一代知觉机甲的总设计师，你什么身份，凭什么质疑？】
【DJD车：反正比你有资格质疑。话说第一代知觉机甲总设计师应该是陶影吧？朱驰还是莱大的学生呢，得叫陶影一声学姐。】
【丁毛毛：唷，陶影这种拿机密数据卖钱的人还能有人帮她说话，这世道怎么了？当年不就是陶影偷了朱驰的研究成果，还把人赶出莱机所吗，怎么，当星网没有记忆的？】
【DJD车：哈？究竟是谁偷谁的研究成果啊？分明是朱驰偷数据不成被赶出门，然后倒打一耙。姓丁的，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丁毛毛：你一个第四星系的人，还想来第一星系跟我单挑？下辈子吧。】
【DJD车：老娘考到第一星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红发甜心：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记得开个直播，我去给你们刷礼物~（撒花）】
陶影：“……”
网友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她也对这段互掐的对话很感兴趣。
朱驰偷数据的事，只有莱机所的核心成员知道。这个DJD车，看上去对莱机所内部的情况非常了解。
而且这个ID和说话风格……实在太像她那位下属兼祖宗了。
陶影沉思片刻，点开DJD车的个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