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正式开始了。”
这是张明心里的第一想法。他被嬉笑声吓到，下意识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并捂住嘴巴。
陈远凯反应没有张明那么夸张，只是脸色不太好，率先走进古堡大厅。
张明下意识跟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画像，和两侧的楼梯，张明这才发现其实大厅里面有人，只是站在墙根阴影处不易被发现。
女仆们察觉到有人类进入古堡，动作整齐划一地睁开眼，眼珠直勾勾盯着张明。
张明嗅到铁锈味的空气，连忙把请柬打开，给女仆们看：“我、我们是来参加茶会的。”
站在最前方的女仆长接过张明的请柬查看，喉咙咔咔作响，像许久未上发条的玩偶，在讲了几个字后变得顺畅：“请，随，我来。”
古堡像个巨大的八音盒，随着玩家的到来重新注入生机，开始井井有条地运行轨迹。
张明和陈远凯被女仆长带领，走在一楼长廊，方向是古堡后花园。
女仆长四肢僵硬，像刚学会走路的傀儡，动作慢慢变得丝滑，已和正常人无异。
张明声线都在颤抖，小小声地和陈远凯讨论：“她、她们不会是机器人吧？”
陈远凯安抚他：“别害怕，等茶会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
张明点点头，紧张的心情在陈远凯极有信服力的平稳声调中变得平缓：“我知道，论坛有攻略，NPC的食物不能乱吃。”
陈远凯看了眼张明，微皱着眉移开视线，打量着幽幽的走廊：“我们晚上可以去厨房偷点吃的应付应付。”
明明张明二人已经走到古堡后方，小提琴声还是无孔不入，就像有幽灵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拉着。
张明总感觉有好多道视线在打量自己，忍不住回头向后看。
面容高度相似的女仆们并没有看他，机械性地干活，跪在地上擦拭地板，往精准间隔10米的中式青瓷花瓶里插上鲜花，叶子还有晨间露水。
每一束花的颜色、花瓣纹路都一模一样，连露水滴下的走向也是。
就像游戏设计师偷懒，用电脑复制粘贴出来的同一图层，十分敷衍。
（祝平安：时间有限，资金有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张明环顾四周：“兄弟，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除了女仆长，其他人虽然身高体型脸型完全不一样，但五官却一模一样？会不会跟主线任务有关，比如伯爵夫人是个机械狂魔，最爱的花朵是金属做的？”
还没等收到回复，女仆长的脚步渐渐变缓，玻璃温室花园出现在走廊尽头。
陈远凯食指搭在唇上，示意张明噤声：“嘘，别说话，到地方了。”
女仆长带着他们穿过走廊，来到古堡后方的玻璃温室花园，音乐声也在此停止，似乎是拉提琴的幽灵不敢进入这里。
（其实是因为叼着迷你音响的蝙蝠们在玻璃房无处落脚。）
因为是雾气蒙蒙的阴天，玻璃穹顶没有光线照进，只有人为的烛火照亮温室花园，唯一一顶钨丝灯泡吊在喷泉最中央的人体雕塑，鲜绿藤蔓缠绕在上面，像一条条巨型蚯蚓。
茶会的长桌在喷泉后面。
张明路过喷泉，眼尖看见藤蔓蠕动，叶子底下密密麻麻的牙齿一张一合。
女仆长将他们引领至花园长桌前，微笑地拉开椅子，请张明就座。
张明胆战心惊地坐下。
“伯爵夫人尚在梳妆，您可在花园随意参观，歇息片刻。”
“啊、好，好……”
女仆长带着渗人的微笑走开了，偌大的温室花园只剩下张明和陈远凯。
张明把喷泉异样告知陈远凯。
陈远凯点头：“谢谢，我会避开喷泉的。”
两人趁着空闲时间，在温室花园搜寻任务线索。
温室花园很大，许多矮小灌木丛点缀着花朵，一盆盆植物盆栽整齐摆放在架子上，四处都是花香。
看来伯爵夫人很爱花，就是不知道她最爱的到底是什么。
张明抓耳挠腮，只能辨认出大众常见的花卉品种，例如玻璃温室花园随处可见紫罗兰，红玫瑰，铃兰花，薰衣草等等：“你有看出什么线索吗？”
陈远斌倒是淡定：“没有。”
张明泄气，忽然灵光一闪，掏出裤兜里的邀请函。
邀请函信封已被开启，他把两端重新合上，露出完整的火漆印章，是一枚族徽，看着很像某种花束：“会不会是这种花？”
陈远凯凑近观察：“看着有点像紫罗兰。”
张明认为这有可能是论坛攻略里说的陷阱：“游戏会这么好心，一开局就把答案告诉我们吗？”
他蹲下身，指向同样是紫色的花朵：“不一定是紫罗兰？你看这个和族徽也很像，远凯你知道是什么花吗？”
陈远凯推了推鼻梁的眼睛，蹲在他身边仔细辨认：“嗯……看着有点像二月兰？火漆印线条太模糊，看不出是几枚花瓣。”
张明就知道：“果然是狗游戏，估计还要我们冒险去找线索，说不定找到的还是假线索唉~”
除了这些常见的品种，靠近玻璃墙根还种着一大片紫蓝色的花朵，陈远凯说他只能辨认出这些属于鸢尾科，但不知道具体称呼。
他搓搓发冷的手臂：“任务说最爱的花朵……要是这伯爵夫人啥都爱咋办，就像我，喝奶茶哪有最喜欢，只有更喜欢。”
陈远凯若有所思：“一般贵族温室花园都会请专门养护的仆人，我去找找有没有园丁养花笔记之类的东西，你在这继续找线索，要是有人来就帮忙拖住。”
张明还想拒绝：“哎，可论坛攻略说玩家最好别落单——”
陈远凯没理他，匆匆往温室后门走去，玻璃外有个小小的木屋：“没关系的，就这么近，万一有事，我们一起跑就是了。”
张明毕竟第二次下副本，也没啥经验，想想也是：“那我在这给你望风，你别太冒险啊！”
陈远凯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张明继续在花园里翻找线索，心里一直祈求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妖魔鬼怪，不要像上个单人副本，打开箱子就窜出可怕的丧尸。
他没发现箱子，倒是发现红色杜鹃花丛中的闪烁光点。
是一枚破损的怀表，背面镶嵌的红宝石被烛火折射出光芒。
就在怀表即将被打开时，忽然一阵风吹过，杜鹃花根系浅浅的土壤露出违和颜色，定睛一看——
是一截带着腐肉的指骨。
张明呼吸一滞，还没想温室哪来的大风，身体想后退，就听到贴着耳垂的呼吸声。
“这位客人。”
浓郁极致的花香下，是潮湿生锈的味道。
“您在赏花吗？”
一股寒意直窜张明的天灵盖。。
他喉咙发紧，牙齿因为害怕碰撞出细碎声，还没转身，鼻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对、对对，我在赏花，这、这些花可好看哈、啊哈哈哈。”
伯爵夫人举着一把象牙雕刻出花纹的漂亮折扇，展开的扇面恰好遮住鼻尖，只露出上半张脸，说话娓娓动听：“您是我丈夫安德雷斯家族旁系分支的孩子？看着可真稚嫩，花骨朵儿似的。”
张明没听到任何脚步音，没法提醒还在找线索的陈远凯，手脚都在抖：“谢、谢谢您的夸奖。”
伯爵夫人步伐不大不小，裙摆起伏，女仆长为她提起长长的裙摆。
“你叫什么名字，也对养花感兴趣么？”
她的仪态很好，落座时裙摆自然垂落，像蝴蝶羽翼般散开，目光扫过温室花园，有些疑惑：“后门怎么开着？莉娜，去关门，别让虫子跑到温室了。”
女仆长应声，在张明紧张的注视下走过去合上门。
无事发生，躲在花园外小木屋里的同伴没被发现，张明松了口气，紧接着为自己与BOSS独处的危险境地心惊胆战：“我、我叫张明……”
他转过头，发现伯爵夫人放下折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打量猎物的黏腻视线让人不寒而栗。
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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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夫人的五官竟然跟女仆们如出一辙，只不过皮肤更加细嫩白皙，唇脂像雪地里被踩碎的浆果一样红艳，瞳色黝黑，没半点亮光。
女仆们如鱼儿游进花园，蕾丝围裙连成一片浮浪，有人端上新鲜还冒着热气的甜糕点，就有人摆好金制餐具和餐巾。
一时间只有裙摆摩擦、和餐具碰撞的细小声音。
莉娜女仆长亲自为伯爵夫人和张明斟上茶水，血色的茶水从壶嘴流出，落在张明眼前的杯子。
张明这才发现长桌上只有两人份的茶具以及糕点，邀请函上不是说茶会么，怎么没看见其他NPC？
伯爵夫人抿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花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张明先生，请您仔细看看邀请函的日期呢。”
系统并没有告知架空背景的具体日期，张明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触怒NPC的坑点，畏畏缩缩地念出游戏开始的旁白：“我、我父母过世，无处可去，收到邀请函后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注意那么多，实在抱歉。”
伯爵夫人很大方，即使茶会邀请函已经过期，也没介意，还安慰张明就在古堡里住下：“我丈夫过世许久，古堡许久没有生人来往，你放心住下便是。”
许久没有生人？
那过期的茶会邀请函，又是请的什么人，难不成——
张明不敢细想，连忙装出感恩的样子道谢。
伯爵夫人咬了一口鲜花制成的糕点，眼神疑惑：“张明先生，您不喜欢古堡的糕点茶水么？”
一圈长相相似的缄默女仆们围着张明，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张明，视线宛若有实质的黏在他身上，而伯爵夫人的视线最为阴冷，不似活人。
张明冷汗直流，心里一直在骂死脑子快转，最后将视线放到茶水上：“那个，那个额我对茶叶过敏，要是有白开水就好了，没、没有也行！我不挑的！”
伯爵夫人被丈夫家族旁支的孩子逗笑，明明相貌比张明看上去还要青春，眼神却带着诡异的慈爱：“直说就好了，古堡不像旁的那些古板贵族，对礼仪要求苛刻。”
她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莉娜女仆长。
莉娜女仆长会意，很快带着一壶温水和新茶具回来，为张明重新倒上，还很贴心地打开壶盖给他查看。
里面只有温白开，和几朵晒干的玫瑰花。
莉娜女仆长还将奶盅和方糖摆在张明面前，温声说若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自己。
张明不敢碰别的吃食，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杯里被玫瑰花染粉的水。
温热的液体流进喉咙，身体并无不适。
他进入副本后一直没喝过水，喉咙发紧得厉害，但一想到埋在花底下的人类肢干肥料，根本不敢再喝一口。
伯爵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明聊着，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见张明眼神忍不住往女仆们身上飘，还很好心地解释为什么她们长得一样。
她羞涩地用折扇遮住唇边笑意：“是我丈夫，他热爱机械，而我无法生育，便造了这些孩子们来陪伴我，只可惜……”
扇子遮盖下半张漂亮的脸，只露出黯然神伤的眼睛。
“只可惜他早早地离去，只留下我和孩子们在这古堡孤苦无依，唉。”
张明磕磕巴巴地安慰疑似副本BOSS的伯爵夫人，觉得自己才是应该哭的那个人，比起锦衣玉食的伯爵夫人，贫穷的毕业大学生工作没找到，还莫名其妙被强迫玩这种鬼游戏。
玻璃温室花园外的天色变得暗沉。
张明心里愈发着急，既担忧副本为数不多的时间，又担忧躲在木屋里的陈远凯。
伯爵夫人总算结束守寡的话题，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很快恢复笑意盈盈的样子，像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壳子：“张明先生，时候也不早了，今夜我还有要事，就不陪您共进晚餐了。”
张明巴不得赶紧自由行动，立马说好，目送着伯爵夫人带着一群女仆离开温室花园。
但他没来得及和木屋的陈远凯会晤，就被女仆长莉娜带走，去了古堡二楼的客房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