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时跃钦是被手机来电声吵醒的，反复的响铃挂断又挂断复响让她烦不胜烦，看了眼来电人后认命般盯着天花板醒神。
明天就是为游舜虞准备的欢迎晚会了，按照以往的流程而言，他会提前一天问她有没有准备好礼物，但M国和A国毕竟有时差，时跃钦又异常忙碌，所以游舜虞一般只会发信息。
不想接。
时跃钦按着太阳穴，浑身都是抗拒。昨天跟祁远星的交流影响的并不只有一个人。
“姐姐！”
时跃钦眯眼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重重哼了声，将手机放在了枕头边，接着闭上眼假寐。
“嗯。”
“我的礼物你准备了吗？”
“明面上的还没有。”
“暗地里的准备好了？”
“不是。”时跃钦哼笑一声，“见不得人的准备好了。”
“我们两的小秘密吗？”游舜虞像是被灌了蜜，言语间是能溢出屏幕的喜悦。
“之一。”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呀？”
“那就不好说了。”
“好吧！”并不觉得时跃钦会撒谎，游舜虞喜滋滋道，“那我还有明面上的礼物吗？”
“待会出门买。”
“我告诉你想买什么好不好？”游舜虞雀跃道，“你买了我最喜欢的礼物，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
“你要在宴会上打开礼物？”时跃钦打着哈欠起了床。
“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的。”
“不想，你也不用告诉我。”时跃钦低声笑道，“我会买到你最喜欢的礼物。”
时跃钦下楼时陈姨还在客厅，两人打过招呼后时跃钦用餐，陈姨出门，吃完了早餐，看了眼时间时跃钦回到沙发上继续没做完的工作。
现在这个阶段，不管是游舜虞本人还是游家，都已经发完了邀请函，祁远星收到邀请函不管想不想都是得去的，时跃钦也不觉得她今天会爽自己的约。
还是需要时间吧，需要直面自己一直逃避着的事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处理完要紧工作的时跃钦放下了平板，起身活动。
窗外响起汽车的轰鸣声，时跃钦转头向外看去，低调的黑色私家车驶进了院子。
她眯了眯眼，确定了驾驶座上的人，缓步向门口走去。
祁远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按了两下喇叭后便待在车里没再动作，车没熄火，早已经换好衣服的时跃钦也没想为难她，直接上了车。
“想清楚了？”坐在副驾驶的时跃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祁远星打着方向盘掉头出了院子，半晌才回了句‘想不清楚’。
见她不想多聊，时跃钦也不勉强，游舜虞大概还没正式进入公司，这段时间很闲，手机里的信息一条条弹出，时跃钦点进对话框从最上面开始看，但只挑想回的信息回，但多是些常有的表白问号信息和行程汇报。
“我不能和她在一起吗？”交通信号灯的红色落入祁远星眼底，她停了车，突然开口问。
“你觉得呢？”时跃钦一直不觉得谁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这个谁可以指朋友、爱人、亲人甚至父母。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选择，但只能选其中一个，或许有些人走在一条路上时能得到走其他路能得到的东西，但终归会少些体验。
“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时跃钦问。
祁远星张了张嘴，却像被掐住了脖子似地发不出任何声音，绿灯想起，黑色轿车越过斑马线径直向前驶去。
“只能要最想要的吗？”
“你不是我。”
环球世贸中心。
展示柜里的柔和灯光将饰品衬得更为璀璨，一双黑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银饰，白皙的指腹在玻璃柜上轻点。
“单独包起来，包得好看点。”
两人到达世贸中心已近两小时，这是祁远星第十六次说出这句话。
被商场各个品牌购物袋包围的时跃钦手里拿着挑选好的礼物，坐在沙发上一脸淡然地看着受了刺激的祁远星发泄式购物，也并不组止。
这是她的私产之一，祁远星为她提高销售额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时跃钦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睛，放松了身体往商铺外看去。
“走吧，下一个。”祁远星手里拿着新得来的战利品，走到时跃钦身前，示意SA去拿沙发上的其余商品袋。
她不需要给游舜虞买什么，那是家里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
“怎么了？”间时跃钦没动作，她顺着视线往外看。
坐在休息椅上的女人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灼人的贵气快透过唯一的玻璃刺来，祁远星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强行按捺下内心的不安，快速收回视线。
“阿钦……”
时跃钦恍然惊醒，收回视线后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她：“拿着。”
祁远星伸手接过，面露担忧道：“你要过去？”
时跃钦站起身，略微整理下着装：“嗯。”
璀璨的琉璃灯光下，身穿绿色绸缎上衣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提包，面色平静地在大理石餐桌前坐下，时跃钦短促地吸了口气，低着头落座。
“小舜喜欢你……”女人迟疑片刻，改了说法，“小舜很爱你。”
搭在腿上的手蜷缩，指甲不经意间划过裹在轻薄布料里的皮肉，被女人强大气场刺到的时跃钦背后一凉，心底升起些许慌张。
这五年来，她跟游舜虞虽然见不着面，但跟游家人打交道的次数却不少，当然知道游家当家做主的看似是游氏董事长，但实际能做一切决定的是眼前这位被称为虞总的董事长夫人。
虞总对她很好，进入时氏初期给予她的帮助更是不少，但游舜虞隔在两人中间，她对小鱼儿的所作所为在身为母亲的虞总看来应该无异于欺凌，甚至是情感上的霸凌。
指甲在布料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又消失不见，时跃钦垂着眼，视线落在眼前的咖啡杯上，并不说话。
“小跃。”虞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时跃钦的十八岁生日是在A国过的，没走出母亲离世的阴影又被父亲出轨重创，紧接而来的高考耗尽了她的所有心力，然后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被当做洋娃娃摆弄，当做商品展示。
虞总是真心地将时跃钦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爱护，不然也不会让她跟虞泱待在一起，也不会纵着她欺负游舜虞，但她是个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是本能。
“阿姨知道你累，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但小舜毕竟是阿姨的亲骨肉，阿姨心疼你的同时也会心疼他。”
时跃钦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郑重道歉：“虞姨，对不起。”
不仅是因为游舜虞，还因为古锦遥。
“你没有对不起别人，你只对不起自己。”虞总摇头道，“小跃，你从小就聪明，认清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你来说不算难事。”
时跃钦没反驳，但闭上了眼，飘忽的声音透着荒凉：“游舜虞爱的是古跃钦。”
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虞总神色一滞，脸上的笑意消散，点了下头站起身。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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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希望古跃钦能快些回来，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一直受委屈。”
‘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一直受委屈。’
时跃钦愣愣地看着她离开，恍然见好像回到了时瑞明带着出轨对象和时鸿涛出现在时家的时候。
难道她不是时瑞明的孩子？
祁远星不想跟虞总对上，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店，又看见了虞总出来，等了会还没看到时跃钦身影就找了进来。
对上女人苍白的脸和失神的双眼，祁远星转瞬间将自己的感情事忘记，飞速奔向好似脱离了现实世界的时跃钦。
“阿钦……”祁远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时跃钦这个样子，第一次是在古锦遥的葬礼上。
古家与祁家算得上旗鼓相当，但从落地起便确定了唯一继承人身份的时跃钦身份比祁家两个世纪唯一女孩的祁远星高出一大截。
继承人跟后代是不一样的，继承人需要担起的责任比普通子嗣多了太多，更何况是没有兄弟姐妹的时跃钦。
时跃钦算不上大众意义上的好孩子，海城同辈的二代少有没被她欺负过的，但她善于隐藏，往往使完坏便端着副好孩子的样开始当她的优质继承人。
但葬礼上的时跃钦像个提线木偶，时瑞明成了那个能随意操控她的表演人。
时跃钦现在的状态与当时很像，但更像公寓浴缸中平静看着鲜血流淌的无感人偶。
“古跃钦、古跃钦、古跃钦……”祁远星将人拉进怀里，眼眶中泪水若隐若现。
“钦宝，醒醒，钦宝……”她比时跃钦年龄小，但古锦遥离世前她知道了这位母亲对孩子独特称呼。
时跃钦因失血过多躺在病床上的那半个月，她们试过无数方法，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有所反应的称呼。
背后附上一双手，时跃钦轻咳几声，将人从身上拉开。
“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祁远星抹了把眼泪，“大庭广众的，被拍了我两都得丢人。”
时跃钦一愣，低声笑了出来。
“还逛吗?”她问。
“回家吧！”祁远星摇头，“回你家。”
“不去找小宋吗？”时跃钦看着她幽幽道。
祁远星眼神暗了下去，抿着的嘴唇有些泛白，颓废地将自己砸落在沙发。
餐厅人少，她们又在角落，气氛一时之间格外安静。
小宋艺名宋倚月，出道三年就在祁远星身边待了三年，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祁远星在她们面前等同于裸奔，特别是几人还没少给她打掩护。
说不清大家都是什么心理，好像都在默默守护着这个最小的妹妹，但这两人不会有结果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让祁远星痛苦吗？好像不是。
让祁远星得偿所愿吗？好像也做不到。
只是不想她有遗憾罢了。
祁远星跟早期的时跃钦很像，模糊概念、模糊关系、模糊情感，好像这样就能天秤平衡，就能维持现状，所以迟迟不远接受事实。
但祁远星终究是不时跃钦，宋倚月也不可能是游舜虞。
她们的纵容注定会适得其反地让祁远星走向歧途，承受痛苦。
“你不是说……”祁远星的指甲深陷进指腹，语气略带颤抖，“我不能两个都要吗？”
“那就要问问你们……”时跃钦低垂着眼睑站起身，落在眉眼间的灯光为她增添了些许破碎感，但周身气势又让人觉得她无坚不摧。
“是想要不留遗憾，还是想一生顺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