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母收拾好房间,尹父也回来了,见到陈青临也很是吃惊,得知对方是尹慕的朋友,要在家中暂住后,客气地表示了欢迎,两人聊得倒也愉快。
尹慕毕竟心虚,缩在沙发一角听他们聊天,大气也不敢出,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时间渐晚,尹母催他们睡觉,把陈青临领到了客房:“床单被套都换了干净的,睡衣就先穿小慕他爸的吧,裤子可能短点,你凑合凑合,改天咱们再去买新的。洗漱用品我都帮你准备了,放在卫生间的洗衣机上,毛巾你用灰色的那条,也是新的。”
“谢谢阿姨,让您费心了。”
“别客气,小慕的朋友就是我们的客人,你就当在自己家,别拘束。”尹母笑着说,“洗个澡就早点睡吧,明早想吃什么?我来准备。”
“我都可以的,您不用特意顾虑我。”陈青临认真地说,“我一定会尽快安置好自己,不给您和叔叔添麻烦。”
“没事,就多副碗筷的事,你想长住也没问题。”尹母开玩笑,“不过再过几天我就要开学了,你和小慕得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我会做饭,我帮您。”
“咦?是吗?那挺不错的,现在的年轻人会做饭的可不多。”尹母说着看向尹慕,“小慕,你跟人家好好学习。”
尹慕敷衍地应:“好好好,学习。”
尹母戳了戳她的额头,嗔怪:“你这孩子。”
尹慕不服气地鼓了鼓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睡了。”尹母把尹慕往外拉,“走吧,小慕,别打扰青临休息了。”
尹慕挣开她的手:“哎呀,你先去睡你的就好了嘛,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跟陈青临说呢。”
尹母拿她没办法,又叮嘱了她一句要早睡,转身出了房间,没有关房门。
尹慕趴在门边,眼看尹母确实是回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呀,我妈总是爱唠叨。”
“不会。”陈青临摇了摇头,“你父母人都很好,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被长辈关心是什么时候了。”
尹慕想起他父母早亡,现在也没有亲人,内心很不是滋味,安慰他:“你要是愿意,可以在我家多住些时间。”
陈青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介意?”
“我……”尹慕难为情地移开视线,小声说,“我要是介意就不管你了,更不会把你领到家里来。”
半晌没听陈青临说话,尹慕纳闷地抬眼看去,就见陈青临仍用那种难以言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目光相接,她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看我干什么。”
陈青临低声说:“我想说,能再见到你真好。”
尹慕没说话,她又何尝不是呢?本以为是萍水相逢,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连心动都有所收敛,却不曾想钟梦圆宁愿豁出自己,也要成全她这一回。
想到钟梦圆,尹慕心里又开始难受,眼睛酸酸的,忙别过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尹慕。”
“嗯?”
陈青临迟疑片刻,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尹慕怔怔地看他。
陈青临只当她不愿意,黯然地垂眼:“算了,这个要求太难为——”
话音未落,尹慕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陈青临身子一僵,旋即抬手回抱住她。
尹慕轻拍他的后背:“没关系,都会好起来的,梦圆也会回来的。”她声音很轻,是在对陈青临说,更是在尽力说服自己。
他们两个安安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尹慕先松开了手,仰着脸对陈青临笑:“好啦,去洗澡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周围转转,顺便买点需要的东西。”
陈青临轻声应:“好。”
次日,尹慕醒得比平常早,打着哈欠想去卫生间洗漱,一出房间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的说话声。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迟钝地意识到是陈青临。
他还在,没有一觉醒来就消失不见。尹慕想到这点,一丝隐秘的喜悦竟油然而生。
尹母恰好从厨房出来,大概是想去叫她起床,见到她就笑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起这么早?”
尹慕扁了扁嘴,没答话。
“起都起了,快去刷牙洗脸吧,饭马上好了。”
“哦……”
尹父有工作要处理,早早地去了公司,只有他们三个一起吃早餐。
尹母说:“小慕,吃了饭你带青临出门转转吧,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买一买,你自己也买几件新衣服什么的。”
尹慕心不在焉地搅着碗里的热粥,随口应:“给报销吗?”
“什么时候添了这种毛病。”尹母好笑道,“行行行,给你报销,想买什么就买,回来找你爸去报,就说是我说的。”
“真的?”
“真的,骗你干吗?”
“那行。”尹慕本来也打算出门的,和尹母这么说也无非是说着玩的,吃过早餐便和陈青临出去了。
尹母刚把陈青临昨天穿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又暂时找了两件尹父的衣服给他,深蓝色的短袖和休闲短裤,平平无奇的中年人服饰,全靠陈青临的脸和身板撑着。
尹慕看得忍不住发笑:“你换上我爸的衣服,忽然感觉你不像你了。”
陈青临自己也觉得别扭:“我从没穿过这种短裤。”
“唔,的确不是你的风格。”尹慕笑着拍拍他的背,“没事,按你的喜好去挑几件新的就好了。”
陈青临现在身无分文,一切只能暂时依靠尹慕,面上便不由得露出点羞惭来:“我以后一定会都还给你的。”
尹慕摆了摆手:“我爸出钱,你要谢就谢他好啦。再说了,就算我爸不管,这点小钱我还是有的,短时间内养你不成问题。”
陈青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养我?”
尹慕一时语塞,她平时和钟梦圆你养我我养你的说习惯了,这会儿顺口就秃噜出来了,压根没多想。
“呃……”
“嗯?”
尹慕绷起脸,佯装恼怒:“就是让你不要见外的意思!不许多想。”
陈青临嘴角微微上扬,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我的错。”
尹慕瞪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快走,外面热死了。”
他们要去的商场坐公交车可以直达,尹慕嫌找停车位太麻烦,懒得开车,便选择了坐公交。公交车上乘客几近饱和,只在车厢后部还有几个空座位。尹慕走过去在靠窗的座位坐下,陈青临跟着坐在了她的外侧。
尹慕低着头刷了会儿手机,感到胃里有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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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放下了手机看陈青临,就见他坐得端正,正侧头望着车窗外出神。
“你在看什么?”
“嗯?”陈青临听见她问话,转过头来看她,神情似有几分黯然,“我在想,不管在哪里,每座城市好像都是大同小异的,相似的街道,相似的建筑,相似的人,会让人认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嗯……我当初也是这样。”尹慕把手臂搭在车窗的边沿,歪着脑袋看他,问,“害怕吗?”
“不害怕,只是有一点不安。”陈青临回答,又问她,“你呢?”
“我?”
“嗯,你刚到那个陌生的世界时,害怕吗?”
尹慕想了想,说:“其实对于环境我倒是没太害怕,但是特别担心,特别焦虑。”
陈青临了然:“因为要上节目?”
“是呀,毕竟没有这种经验,还是很怕会挨骂的。”尹慕说,“不瞒你说,那时候我真的考虑过直接付违约金,退出节目算了,可是没想到那个违约金有那么高哇,我是真舍不得。”
陈青临脸上露出笑意:“真是万幸,假如你当时也有刚才说养我的气势,我怕是就没有机会认识你了。”
尹慕脸一红:“那是口误,不许再提了!”
陈青临顺从地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尹慕轻声叹气:“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退出了节目,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不是。”尹慕耸耸肩:“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如果也没有意义了。”
“对。”
尹慕做了个深呼吸,看向陈青临:“所以,就努力向前看吧,你可以重新开始,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也很好啊,不是吗?”
陈青临认真地点头:“你说得很对。”
尹慕撇开脸,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又说:“总之,我会帮你的,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陈青临沉默良久,说:“尹慕,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啊。”
“……”
尹慕眨了眨眼:“什么?”
陈青临欲言又止,最后却仍是没问出口:“算了,以后再说吧。”
尹慕不满地皱眉:“你有话就直说啊,吞吞吐吐的是什么意思嘛,我最讨厌别人这样故弄玄虚了。”
“我怕你生气。”
“你这样卖关子才更让人生气吧!”
陈青临无奈地叹气:“好吧,你不要生气,我说就是了。”
“你说。”
陈青临犹豫半天,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之前也问过你,但你没有给我答案,还一直逃避,当时我不理解,现在我了解了你的处境,也明白了你的苦衷,所以想重新再问一次。”他顿了顿,直直望向尹慕的眼睛,问,“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尹慕喉头一哽,顿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不大自然地开口:“你突然问这个,是因为在这里没有安全感吗?”
陈青临反问:“那你会帮我获得安全感吗?”
尹慕含含糊糊地说:“我难道没有在这样做吗?”
陈青临垂下眼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可我太贪心了,想要的不仅是这样,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