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发了疯，悲伤入了骨。
很多人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难也可以很坚强，但只要有人安慰，就会瞬间崩溃。
眼泪都已经止住了，在此刻又落下来。
“我没想把这些坏情绪带给你的，对不起……”
自己明明都已经这么伤心了，却还在给他道歉说对不起，江知许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她了，有的人他已经牢牢抱在怀里，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上辈子乔绾一是不是也这么痛？不然怎么会冒雨想去找她的父亲？最后导致自己出了车祸。
热条新闻各平台均有，江知许自虐般，把所有跟乔绾一有关的、他能找到的消息全都逐字逐句地看完了。
原来她没有当场死亡，然而在担架上她却说——
“求求你了，医生……放弃我吧……去救想活的人……”
装睡的人叫不醒，失望的人留不住。
她是有多难过，才会一心赴死，连给了她光，她都决心坠入黑暗。
“别道歉。”
那时候说不出来的话，此刻江知许实现了，“你没有错，刚才是我在说话。”
“是我很难过，我在找你倾诉。”
夜色完美掩盖住了少年通红的眼眶，他说话声音不疾不徐，细听，却有一丝颤抖，宛若低到尘埃里的祈求。
“乔绾一，你别哭了。”
“……你抱抱我，行吗？”
——乔绾一，跟我走吧。
——行吗。
两段场景似曾相识，乔绾一无法控制地心脏开始抽痛。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距离”、“芥蒂”，就这么趴在他的身上，贪恋着此时只属于她的怀抱。
同时她也悲哀地发现，她还是忘不掉江知许，这颗心在十几年的光景里早已被他下了蛊，因他一句话而跳动，因他一抹笑而鲜活。
他像高悬天穹的太阳，明亮到让人无法直视，多看便会泪流满面，可她怎么都舍不得闭眼。
待情绪缓得差不多了，乔绾一只是有个往后推的动作，江知许立马放开了她。
“好点了？”他问。
“好多了。”乔绾一感激道，“谢谢。”
谢什么啊，他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好不好？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呆啊，以后被人卖了都还帮对方数钱的。
是不是今天这情况谁来都可以？都能接手他的位置？
操……
还好是他，要是换陈嘉礼那小子肯定又得孔雀开屏，什么“我最见不得美人哭”、“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死渣男。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想到刚才乔绾一说的那些话，江知许刻意避开了“家”这个敏感字。
“我也不知道，我就到处走走。”
前天下午白文锦就跟着林韦君去外地了，今天办婚礼，白文锦一开始是想带着乔绾一一起走的，但是乔绾一实在不想去，她大姨在婚礼时还给她打了视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或真或假，却都如出一辙地刺眼。
陵沂这套房现在只有她在住。
在家有事干还好，没事干就是对着空房发呆，然后脑子里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没几件是好的。
所以乔绾一才受不了想着出来走走散心，结果就碰到了江知许。
“吃过饭没？”
乔绾一摇了摇头。
“刚好我饿了。”江知许直接拿出手机挑餐厅，装模作样地询问，“有忌口没？”
“没有。”
他本来想挑意面的，在学校时乔绾一就经常买餐厅那家的芝士意面，可惜看了几家都觉得不太行，去远地方吃来回一趟得半夜回来，他怕乔绾一不自在。
“烤肉行吗？”他把手机屏幕侧过去给她看，“之前跟周杰他们一起去过，味道还可以。”
乔绾一哭腔还有点没散干净：“听你的就好，我不挑食的。”
谁知听完这话，江知许突然细不可察地小小皱了下鼻子：“还是挑点食吧，也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乔绾一莫名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江知许话里有话，好像不只是单纯地说饮食方面的挑食，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江知许下的餐厅得打车过去，乔绾一还以为按照他这少爷脾气怎么说也得图清净坐前面，结果没想到他一屁股就坐到自己旁边了。
并且单看表情，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手机不是防窥膜，当时应该是白洛嘉吧？还问过他一嘴，得到的回应是防窥膜伤眼睛，而他觉得自己戴眼镜不好看。
手机界面不是乔绾一故意看的，只是这个出租车后排空间小，她不过稍微侧了下目，就不小心瞥到了。
烤肉店的支付页面。
刚才大少爷都那么安慰她了，再让对方付钱是不是不太好啊？
认真思考后，乔绾一捧着手机说：“咱们加个微信吧。”
说完她又有点后悔。
她怎么就忘了，江知许微信除非对方是必要，否则多一个人都懒得加。
“不加也没事，等咱们开学我……”把钱a给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身旁江知许飞速找到微信二维码，动作一气呵成，手指头甚至都快到延展出了残影。
“扫我。”
短短几秒，乔绾一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不敢想江知许会这么轻易爽快地同意。
她赶紧点开“扫一扫”，滴——
【你已添加了2751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2751，两千七百五十一。
他企鹅通讯昵称也是这个，如果乔绾一没记错，上辈子时江知许所有软件昵称都有这四个数字。
哪怕被占了，他也会想方设法地加上一个特殊符号，总之这四个数字就是雷打不动。
而乔绾一的昵称就很简单——
【小乔要努力变强】
头像还是个穿粉色裙子的Q版双马尾小女孩，江知许目光不错地盯着小女孩看了好几秒，然后暗灭手机屏幕，头侧到一边，胳膊肘支到车门升降车窗按钮那里，手挡住自己下半张脸，肩膀微微地发出颤抖。
乔绾一正疑惑不解，忽听得从他那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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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特别小的气音。
不明显，但是车里没人说话，就显得突兀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欲盖弥彰般咳嗽两声。
乔绾一往他那边凑近些，说：“你是不是在笑我？”
“没有。”他又恢复成了素日里拽到二五八万的一张脸，可惜语气里的喑哑出卖了他。
乔绾一更加确定了：“你刚才明明是在憋笑。”
“你看错了。”
“我都听见你的声音了。”
“你听错了。”
对方明显不肯承认，乔绾一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看。
江知许被她目光惹得一阵心虚，煞有其事地按开一点车窗：“咳……有点热，我开点窗介意么。”
“……不介意。”见他刻意回避，乔绾一也不多说什么了，重新转回去身体坐好。
两人一路无话，各怀心事地到目的地。
因为提前跟商家交流过了，他俩进去时服务员已经帮他们把一些不太好控制火候的肉类烤好了。
可能是因为溧河附中伙食也就一般，所以江知许在饮食方面倒是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有什么难伺候的少爷脾气。
除非商家真的不像话，让他在海鲜汤里发现半个鸡爪，还是没剪指甲的。
从那之后，江知许有两年的时间里，都再也没碰过跟鸡和海鲜沾边的食物，包括鸡蛋。
座位是面对面双排的，江知许自觉坐到她的另一边。
这家烤肉是自助的，除了来之前江知许点名必要的已经烤好了，其他想吃什么都需要自己去拿。
江知许去前面抽了瓶水和牛奶回来，自己拧开矿泉水，牛奶则是被他放到了乔绾一手边。
“谢谢。”氛围和睦，乔绾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点，这会儿终于想起来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去聚喜巷了？”
江知许没想到当时白洛嘉就那么随口说了句，她竟然还记得，心虚感比刚才还重，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也许是不想让她看见、知晓自己阴暗，上不了什么台面的那部分。
也可能她压根就不在意，可他还是会慌张。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
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人提心吊胆。永远都只想将自己光鲜亮丽的最好一面展现给她，丑陋和难过苦楚全都咬碎了牙咽进肚子，不愿意被她看到哪怕半分。
“……嗯。”
半晌，他听见自己这么应了。
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她失望，嫌恶的神情，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不愿意让她对自己露出那种眼神。
可等了半天，乔绾一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连一点点的细微动静都不曾有。
最终江知许受不了此等煎熬，暗地里缓了口气，逼着自己抬眸。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他幻想里她可能会出现的任何抵触情绪都没有，女孩子就只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这么面对着他目光不错。
只是眼睛里面弥漫着他看不透的氤氲湿气，像极了冬日森林清晨的雾，问他说：“你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