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知道不，班上新转来的迟衡，是私生子。听说是他爸在外头的情妇生的，最近才接回来。他爸可有钱了。”
“那怪不得他一副又黑又土的模样，看上去哪儿像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过你这怎么知道啊？”
“有人告诉我的。那人和他家认识。”
“谁啊谁啊？”
……
话声渐远，得不到答案，躲在厕间的迟衡一把推开门，阔步追去，一个拐角，却不见人影。空旷的学校长廊，忽地有声音在回荡：“情妇生的私生子情妇生的私生子……”
迟衡双手掩耳，张口欲怒喊，发现竟失了声，再一转身，失足跌进无尽的悬崖。
心跳沉坠，惊惧中，迟衡猛地睁开了眼。
一室寂静，窗外的天蒙蒙亮。
是梦。
他松了口气，去看手机时间。
六点五十。
久到快令他淡忘的往事，居然又在梦中惊现。
平复下情绪，迟衡掀被子爬下床。
-
早上八点有节乐理课，陶之意昨夜和周梵聊到十二点，兴奋的一夜难眠，七点不到便醒了。
洗漱完出来换了衣服，李子青和程婉安的闹钟才陆续响。
李子青打着呵欠爬下床，见眼前的人精神奕奕，纳闷：“你昨晚不是两点才睡吗？怎么起这么早？”
程婉安挠挠头发，睡眼惺忪，先一步道：“陷入暧昧期，激动、兴奋，她睡得着才怪。”
“很对！”陶之意喜眉笑眼地缠上围巾，把软椅推进桌下，“我先去食堂买早饭，你们吃什么发我，系里见！”
李子青搓揉几下眼，清醒几分，喟叹：“恋爱，真能使人充满活力！”
……
陶之意去了离系里教室最近的第一食堂。
收到李子青和程婉安的消息，她直奔包子摊窗口打包了奶黄包、鸡蛋和豆浆。
结完账刷了卡一扭头，余光不经意就瞥见隔壁煎饼摊窗口前站着的迟衡。
金融系离这里挺远的，在这儿看见他属实意外。
陶之意扶着垂落下来的围巾，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目光去寻他四周有没有周梵的身影。
结果是没有。
陶之意有一丢丢失落，垂头看了眼时间，见还宽裕，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迟衡拎着热腾腾的煎饼转了过来，视线和她撞个正着。
轮不到纠结了，陶之意嘴角一咧，立马绽放出一道灿烂的笑容：“嗨！早啊，好巧哦。”
迟衡颔首，浅淡一笑：“早。”
陶之意没话找话：“你也早八？”
迟衡：“嗯。”
他没再说话，却也没要先走的样子，陶之意想询问周梵怎么没和他同行，却又怕太冒昧，一时就没出声。
大清早的食堂人不多，环境空旷又安静，气氛突然就有点尴尬。
脑子转了几百个弯，陶之意张了张嘴，语速极快：“快迟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迟衡眼里噙笑，温和有礼：“再见，慢走。”
目送她出了食堂大门，他举起那袋氲了雾气的煎饼，扯唇笑得些许酸涩。
这趟远路，也算绕得值。
-
到了教室，程婉安和李子青还没到。陶之意拿包占了三个位，拎着早餐去教室门口吃。
同学们陆续来，见她眉开眼笑地一边玩手机一边啃馒头，有个男同学好奇问：“心情很不错啊陶子，有什么好事嘛？”
陶之意咬着奶黄包，回想昨晚和周梵聊天的过程，越笑越开心：“那肯定是有好事。”
“谈男朋友了？”另一男生搭话。
陶之意猫起唇，羞涩一阵，倒也不掩饰：“还没。”
他笑：“那就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路过的同学听到，八卦问一嘴：“谁啊谁啊？咱们系的？”
陶之意眯起眼，笑容逐渐神秘。
“陶子。”
程婉安和李子青这时来了，远远瞧见她，便喊了声。
陶之意暂不打算多说，冲他们抬了抬眉，揭过这个话题，去教室拿了帮带的早餐出来，递给她俩，顺道提了嘴：“早上买早饭还遇到迟衡了。”
“这么巧。”程婉安腮帮子塞得满当当，“周梵呢，没跟他一起吗？”
陶之意失落摇头。
李子青吸口豆浆，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问：“你去的第一食堂吗？”
“对啊。”
李子青微讶：“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能绕远路去那儿买早饭。”
“我看到他的时候也是这种反应。”陶之意笑出声，眼神坚定，“我决定下回也起个早，绕远去第三食堂看看能不能偶遇周梵！”
程婉安：“祝您顺利！”
-
今天的早八是毛概，迟衡踩着点到的教室。
同寝的另外三人都到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给他留了个位。
走到空位坐下，迟衡从书包里拿了课本。
坐他旁边的周梵把头抬了起来，扫一眼被迟衡搁在桌上吃剩一半的煎饼，问：“一早出门就为了买煎饼啊？”
迟衡：“嗯。”
同寝的林文远好奇：“哪家的煎饼啊？下回我试试。”
迟衡：“第一食堂。”
另一位室友江彦的脑袋甩了过来，惊呼：“跑这么远！不嫌冷啊？”
迟衡笑笑。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开始讲课，周梵关了短视频，却没打算认真听课，压低声量和迟衡聊起来：“昨天加我那姑娘原来叫陶之意，这名字，还挺有意境。”
听见熟知的名字，迟衡心里有一刹触动，面上却不漏痕迹：“嗯，蛮好听。”
周梵一只手撑住脑袋，嘴角微微扬，吐了一口气，又说：“昨晚聊了好久，感觉她还挺积极热情的。”
“谁啊谁啊。”
隔壁两位捕捉到关键信息，禁不住八卦地插了句嘴。
周梵侧身看向江彦和林文远，实话道：“前段时间在网球场新认识的一个女生。”
“我靠！”
两人双双震惊。
林文远：“加微信了？”
江彦：“暧昧上了？”
周梵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哪儿跟哪儿，当朋友先认识一下。”
迟衡默然，神色看似平静，一对眼珠子却不自觉想往他身上瞥。
林文远追问：“长得漂亮不？”
周梵沉吟片刻，只说：“你问迟衡，迟衡也见过。”
林文远的目光随之挪到迟衡身上，后者直言：“我觉得很漂亮。”
周梵眉梢轻抬，对他的回应感到有几分意外。
江彦比林文远还迫不及待：“有机会让我们见见呗！”
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周梵的。
大概是早有预感，迟衡的视线第一时间扫向了亮起的屏幕。
他的预感没错，是陶之意发来的。
周梵拿起手机解锁，聊天界面弹出——
陶之意：【你是不是也早八呀？】
离得很近，迟衡看得一清二楚。罪恶感横生，他的目光没敢继续，默默地看向讲台，却心猿意马。
江彦坐在周梵另一侧，见他回复微信，脑袋激动地凑了过来，明目张胆看着：“是那女生吗？”
周梵“嗯”了一声，敲字回复：【对，你怎么知道？】
陶之意：【嘿嘿，你猜。】
周梵不经意瞥见迟衡桌上的煎饼，随便一猜：【你早上在食堂遇见我室友了？】
陶之意：【！！！你是神人吗】
周梵一愣，笑了：【还真是啊？牛了我。】
发完消息，他搭在桌沿的手肘碰了碰迟衡：“你早上在食堂遇见陶之意了？”
迟衡默然片刻，而后一抬眉，佯装才回忆起的模样：“哦，是，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周梵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机微信上。
陶之意：【可惜了，没遇见你哈哈哈哈】
……
另一边乐理课，陶之意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内心忐忑不安，看向隔壁出主意的程婉安：“能行吗？会不会觉得我太不矜持？”
程婉安“啧”一声，信心满满：“不会，你不是加了‘哈哈哈’吗？带点玩笑的意味，试探试探他的反应。”
说完，他的反应便来了。
周梵：【是挺可惜的。】
“天！”李子青低呼一声，直摇陶之意的肩，“太暧昧了吧！这人这么会！”
陶之意的心更沉不下来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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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沸腾到仿佛在冒泡泡，扑腾扑腾地就要从静脉里涌出来：“怎么回怎么回？”
“趁热打铁趁热打铁！”程婉安整个身子凑过来，咬着牙控制自己激动的声量，“就回‘哈哈哈哈那要不要中午食堂偶遇？’”
陶之意毫不犹豫，迅速敲字，发送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摁住自己乱跳的心脏。
很快，消息又弹了出来。
三人不约而同伸长脖子。
周梵：【行啊，正好我中午想吃第一食堂的麻辣香锅。】
Woc！
程婉安笃定，若不是在课堂上，她们仨的声音绝对会炸。
一阵低呼，闹出不小动静，老师的话声又正好停在此刻，前排同学闻声都纷纷扭头看来。
三人默默垂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
毛概课还在继续，周梵反扣下手机，突然说：“中午去第一食堂吃呗？”
迟衡写字的手一顿，听他又道一声：“不是想见那姑娘么？”
江彦和林文远兴致勃勃，爽快答应：“去！”
见迟衡没吭声，周梵侧头，手碰碰他：“哎，你也去吧？”
迟衡继续写那个没写完的字，尽管不愿与他同行，但目的是一致，便淡淡“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
饭点，第一食堂人流量最大，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前进迟缓。
陶之意目的明确，直奔麻辣香锅的铺位。
她笑嘿嘿直言：“我今天要和周梵吃一样的。”
程婉安回一笑，转身：“我去黄焖鸡。”
李子青已经小跑出几步远，着急忙慌：“我买沙县，先占到位就喊我！”
结账的队伍排得有点长，陶之意挑好食材，走到队伍尾端，打开手机给周梵发了条消息：【我中午也吃麻辣香锅哦，你到了嘛？】
周梵：【到门口】
陶之意的脑袋下意识就甩向食堂大门。
果不其然，周梵掀开厚重的布帘走了进来，手上还在打字。
她又收到消息：【你买完了？】
陶之意迅速回：【在排队结账。】
下一秒，她抬头就见周梵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隔着涌动的人群，他们的视线相触。
心跳又不自觉加快了。陶之意冲他挥挥手，笑得含蓄。
那头江彦眼尖，瞧见有女生看过来还在招手，扭头冲迟衡问：“是那个扎马尾圆脸大眼的姑娘吗？”
迟衡比他早一步寻到陶之意，点头应：“是。”
“我去！”林文远惊呼一声，高扬的语调显得激动，“音乐系的姑娘啊？”
周梵讶然：“你知道？”
林文远笑了笑，坦白直言：“之前学校小礼堂有演出，我见过她，有印象。”
江彦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腰：“见一面就有印象了？我看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被人戳穿心思，林文远面色一滞，眼神闪闪躲躲，而后尴尬抬了下嘴角，一把推远他，忙解释：“只是觉得她很有气质，还没多余的心思呢。”
周梵边往前边说：“有心思又怎样，又没罪。”
林文远两步跨上来搭住周梵的肩：“放心放心，不跟你抢人。”
迟衡走在后头，见周梵笑而不语，心只觉得堵得慌。
眼看临要碰面，陶之意忽然又怂了，他们越走近，她头就越往低埋。
恰好这时轮到她结账。算好单子刷了卡，再扭头，周梵站到了她身后，笑问：“买完了？”
同行的，还有另外两个她没见过的男生。
陶之意抬眼左右各瞥一眼，羞赧点了下头。
周梵介绍：“他们是我室友。”
江彦率先问：“你坐哪儿啊同学，一起坐不？”
林文远搭茬：“对啊，人多热闹。”
光是对视她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再坐起一起吃饭，她不得整个人烧着了？
陶之意忙就摆手：“不不，我室友占了位，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没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陶之意话一落转头就溜了。
江彦瞅着跑远的身影，凑到周梵耳边低语：“她肯定喜欢你。”
周梵眉梢轻抬，面色微动，伸手拿了托盘，往冷柜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