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镇上。
岚烟肩膀背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前面的黎难则是提着个深色绒布包,叮叮当当的,正小心往肩头背。
两人刚刚拐出他那小破屋,沿着旁边几户矮房的阴影脚步不停。
冬日干冷,岚烟焐了焐鼻头,动作间,不小心碰到腰间衣服里藏着的一把长锁,碰出了声响。
前面那人应声回头,叮嘱:“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千万当心。”
她不禁想到两人火急火燎赶回镇上,结果又在黎难家里看着他严谨认真地扫荡屋内杂物的场景,而且每个东西,他都要强调一遍这是“身家性命”。
岚烟盯着他的小包,无奈道:“也是惜命得很。”
黎难音调扬高“呦”了声,像是见了什么稀罕事,奇道:“你还会开我玩笑。”
她更加无奈,晃了晃锁:“放心。”
“欸——当心!”
这一声还未落下,岚烟忽地感觉到有一股强劲的吸力落在身上,她迅速回身,耳边一道破空声划过,刺眼的光芒从剑刃反射到她眼底。
她下意识抬臂要挡,而肩头却被猛地扣住往后一拽。
叮!
是晶体和剑尖碰撞的声响。
岚烟挤挤眼睛站定,眼前的白晶之后,落下三道人影,看穿着,和凌晨祥云山来的弟子一样。
看来对方是又派了人去而复返。
那阵吸力还在,她眼尖看见那三人中最后的一个弟子手里拿着模样眼熟的玉盒,又垂眼看腰间,金云发着浅光,但并未有半分挪动。
对面也察觉到了,那人愤愤收下玉盒,和前两人剑花一挽,击碎拦在身前的白晶,直冲岚烟。
“光天化日伤人夺宝,祥云山好派头。”
黎难淡笑一声,收手之时又猛然向前挥出,那碎裂白晶转眼聚拢,像是刺猬炸毛一般,擦着地面长出大片,根根散着寒光。
冲来三人一时不查,险险躲过,之后就被这席卷而来的晶体向后逼退十步多远。
跃起身子再一看,那墙根下哪还有人!
与此同时,隔着一条街狂奔的岚烟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撤去,才空出手来捞了一把肩上的包袱,匆忙问:“他们没事吗?”
前方的黎难东拐西钻,这条街跑得好好的,忽然瞅见旁边两户人家中有户窄道,嗖的一下就扭过去,还不忘给她回话:“他们对你出剑尚未有半点收手,伤人这说法都是轻的,人家分明是冲着取你性命而来,你倒好,还在这心疼上了。”
他本来就在跑,说了长串话难免气喘,又挤进一窄道将她拉进来一点,站定匀了口气。
岚烟跑动时记了路,黎难的家偏,这么窜下来,现在已经是在镇子最外边,应该马上就要出镇了。
她就也停下来,靠着墙歇歇,反驳他刚才的话:“他们杀我是他们的事,我不能擅自杀害生灵,是我的事。”
黎难眉毛都要飞出额头,奇了个怪:“多得是不杀生的人,那可是连一指头都不敢碰。你这人,打起架来痛得要死,最后告诉被打的那人,你不可杀人?”
“打得剩一口气都还算是活着?”
岚烟:“都有气。可不就是活着么。”
黎难:是是是。
正聊得起劲,腰间那股吸力又来了,岚烟连忙拍了一把身侧的人,示意他赶紧离开,而就这一转眼,窄道上空突然落雨般砸下无数剑影。
她自觉将这些难题交给手边那法力可攻可守的人,乖乖跟在他后面跑。
却猛然感觉不妥,蹬着侧边墙壁一个跟头翻到黎难身前。
这一转眼的功夫,窄缝的尽头竟冒出个人,剑光从那处袭来。
岚烟落地抬眼,挥臂挡开刺来的纷乱剑刃,闪至那人身前一脚将他持剑的手别在墙边,微一用力,剑脱手,她便转手接上一掌将其击飞。
黎难噔噔噔凑到她身后,嘴里念叨着:“快跑快跑,这三人真是不给留活路。”
话语间,窄缝之后似乎又来两个。
现下他们二人就仿佛那个自己钻到锅里的鸡,等着人烧火拔毛。
岚烟一听,忙不迭跑出窄缝,这期间头顶上发出剑诀的弟子也收手跃下,好巧不巧,落地点位置在岚烟脚前。
她往前逃得正欢,蓦地察觉一人从上方偷袭,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拳头就已经过去。
黎难都没看清那人抽剑的动作,就让岚烟三两下锤到了地上。
“吓我一跳。”打人的人弱弱道。
末了,赶紧将肩头滑下去的包袱提上来,往右前方那空地上去时,侧边忽地奔出几道嘹亮又豪迈的猴叫。
她脚步没停,扭头向后看去。
只见两只灰狼从屋顶窜下,将后来的那几个弟子一把扑在爪下。
而不远处额前掺着白绒的狼妖身上,挤着两个穿着灰土土的孩子,正朝她摆着手臂。
她笑了下,抬臂摇了摇,然后就被身侧跑来的人抓住腕骨,猛然扯去另一个方向。
视野里房屋迅速后移,杂乱的呼喊声渐渐从耳朵里退去,远处的黑山流火越发不见,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枯草地。
*
石家镇位于杞国西南边处,和州之外,距离邵州大概有六天多车程。
至于为何要跑去邵州……黎难是这么说的——
世间那仅剩的两座撑天神山,一座他说还没找到,一座,是在杞国以南的北夏。
要去北夏国,需得从龙头港渡霜海过去。龙头港就在邵州月头岛……
刚过亥时,夜色浓重,头顶飘着大雪。
偏僻小道上出现一辆两牛拉着的车,哐啷啷,轧过不太平整的土路。
驾车的银发男子裹着厚厚的暗色斗篷,在他身旁,车厢挂着的帘子间露出双手。
那手冷白细长,藏在双半指手套下,袖口上紧绑着的红绳多余出很长,正随车颠簸摇晃着。
车帘掀开。
里头的人钻出来,头顶编下来的辫子垂在肩膀,墨色夹衣上的银纹泛着浅光,她坐好后,将下巴往毛领里藏了些,叹出口白气。
然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的男子:“你要的路书。”
她说完,把辫子甩回背后,看着两边凄凉的场景,等待那人的回复,过了不久,听对方轻啧着道:“唉,不好,这路上没有驿站。”
“不过也快了,估计到邵州也就明日夜里,要不咱们玩点刺激的,赶个夜路如何?”
黎难发出邀请,从手边拿出一个方盒,送到岚烟怀里。
她打开,是盒桂花糖。
像是在用这个引诱她答应他这个请求。
“可以。”
“得嘞。”
这一路,黎难总是特别积极,就像现在。
几天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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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跑出结界时,岚烟问过黎难,她觉得此后自己带着个移动靶子一样的黄泉斧,难免不是个好去处,就想让他想清楚再和她一道完成血书上的事情。
可那人听后,不屑轻哼,道,他做这件事只是受人之托,凑巧和她同路罢了。
岚烟本来还有些不信,直到黎难一口气带她去拿了提前做好的路引,还有新裁的冬衣,再牵来老早等在就近县中的牛车。
真像是这人为自己上路而做好的准备,可就是……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比如,属于她的杞国人身份的路引是如何来的?新合身的衣服又是何时做的?
黎难眼睛一闭,只说是两百年前都准备好的。
岚烟不信,他就后退一步讲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一个老鼠兄弟这些时日才送来的,因为他对她能够醒来这事有心灵感应。
“不过若是我猜测有误,你真的一睡不起,那一年之期到,我也是要自己去的。这总该信了吧。”他说。
其实对方也根本没有给岚烟再质疑的机会,反正当时已经跟着他上路了。
二人白日赶路,晚上寻个客栈休息,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黎难的身家性命真是性命,他们路上的开销,全部都是从里面摸出来的。
就是可惜,那绒布里什么样,她一直没看过到。
就连刚才去拿的路书,也是黎难别在包袱口上的。
她抱臂靠在车门上,拆开一个糖块含在嘴里。
深冬的风能将人面皮刮下来一层,车行得慢,耳里也全是呼号和鬼怪嚼牙似的木轮声。
虽是杂音绕耳,可岚烟却是觉得安静,静得冻人。
她又拆了块糖,抬手哈了口气搓搓脸颊,打破车上静止的画面。
黎难斜睨了她一眼,忽地说:“听过书生与妖的故事吗?”
岚烟必然是没听过的,黎难自知废话,这句话讲完,也不听她的回答,又自顾自道:“冷夜无聊,我就讲另一个故事给你解解闷。”
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岚烟又吃一个糖,将那冻得瓷实的糖块咬得嘎嘣响。
旁边那人闻所未闻,闭上眼,摇头晃脑:“咳咳,人常说北郊林中有一兽,名曰吞邪。”
她看了眼旁边林子。
“吞邪者,吞发食恶念,专挑子时过路的男女。”
她瞅瞅当下天色。
“人有念头无数,其念聚于百会生出发,恶念占其大头,被吞邪吃掉,轻则痴傻,重则命丧黄泉。”
她摸摸头顶长发,看向黎难。
有点好奇这人脑袋顶秃了一块会是什么样子。
“咳!”
他睁开一只眼看她,警告般咳嗽一声,继续说,“此兽善学,类人,五尺有余,塌鼻大嘴,手长至脚背——话说从前……”
他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这个故事,然而岚烟却忽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是不是还漏掉了什么没说?”
黎难装作被打断后的微恼,睁开眼看去,刚想说句“你要质疑我”,但见岚烟抱着手认真盯向前方,喃喃道:“他是不是只有头顶一圈长着头发。”
顿时,鸡皮疙瘩窜上黎难背后。
他猛地拉住缰绳,看向阴森幽暗的林间小路。
只见那大雪纷飞中,有个不停向前爬动的人,在他身边,立着个矮瘦的人,仅一股长发顶在脑袋上,随风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