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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应扶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皇帝从屏风后转出,走到太后身边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木槿色常服,外罩同色的暗纹素纱,他面上含了笑,教内侍捧了铜盆净手,才走到太后身边来。


    “瞧阿娘闲谈的兴致正高,儿子才不许他们惊扰。”


    太后将自己这个儿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皇帝平日容仪同样肃整,可今天好似又不同了些。


    说不出哪里修饰过,但看起来很有一番青年时的潇然俊姿,她笑着骂道:“堂堂天子,竟来看自己嫔妃的笑话,亏你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人家巴巴为他的冷落伤心,一个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的美人,哭得如芙蓉泣露,连她一个女人都会心疼,皇帝倒好,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不知是被母亲提醒了年纪,还是提到了贵妃,元朔帝的笑意淡了些:“嫔妃侍奉君主是本分,朕嫔御众多,要个个在阿娘面前哭一哭,便要朕体贴关怀,只怕分/身乏术。”


    长辈总喜欢把晚辈的年纪多算几岁,但他确实不再年轻,过了这个生辰,便是三十有七的人了,他的贵妃却比太子还要小一些。


    论理来说,他既然对后宫的生育不再抱有指望,皇后在内廷的事上也算尽心,即便不再纳新人入宫,除了他的亲生母亲,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甚至会有臣子称赞他洁身自好,不因己身色欲而搜罗天下妇人。


    人过而立,四海臣服,天下归一,帝王所能享有的权势、荣华、乃至于杀伐征战的快意,他都已经体会过,也就不怎么将女色放在心上,只是偶然做了一场风花雪月的过客。


    她轻灵灵得似一段柔软洁白的云雾,遮住了他的眼。


    确实极美,也足够温柔,帝王为之驻足片刻即可,并不值得过多挂怀。


    偏偏他曾动了心思、甚至反复斟酌,为之伤神的事情,人家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即便事情败露,连软下态度说几句好话也不肯,却会在旁人面前泣泪示弱,祈求太后的一点怜爱。


    他年长她十六岁有余,在许多事情上大可以纵容,可天子俯瞰众生,高高在上,不会自降身段,向一个女子俯首。


    太后不以为意,她这个儿子素来孝顺,她随口感慨了一句宫中无趣,皇帝便提议到行宫散心游玩。


    长安周围的行宫不止一处,还有许多正在营建的宫舍,并不一定要来汤泉宫,她是个贪新鲜的人,多走几处地方更好。


    但夏日里泡一泡温泉,欣赏山水风光还是很有野趣的,更何况,这是儿孙的一片孝心。


    就是这孩子做皇帝做得太久,即便是做母亲的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太后笑了笑,不再提贵妃的事情:“端阳那日还求到我面前来,问陛下要演什么,也想凑个热闹。”


    皇帝要彩衣娱亲,下面的人便更要卖力,取悦于皇帝。


    端阳是先丽妃的孩子,母亲去后一直抚养在太后身前,元朔帝思忖片刻,含笑道:“儿子这点微末技艺哪里唱得了大段,不过是唱一出群仙祝寿,教几个琴师伶人伴乐就够了。”


    太后想想也是,皇帝又不要脱了冕服去做戏子,登台唱一两段就是尽孝,端阳嗓音轻柔,爱好轻快柔和的曲子,并不怎么喜爱乐器,可能不太受她父皇欢迎。


    但要说弹琴,太后下意识瞧了瞧元朔帝。


    眼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不过皇帝方才待那人态度十分冷淡,她再开口大约讨嫌,颔首道:“那也很好,都随你的意。”


    元朔帝看着方才得意洋洋的开屏孔雀,它已经失去了求偶的兴奋,被那目光一扫,神气活现的尾似失了精气神,悄悄缩回身去。


    宫人纷纷掩口笑,可是偷偷窥伺天子神色,又将头都低了下去。


    就当太后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趣事时,元朔帝却道:“儿子听闻太子妃此次将衡山郡王也一并带了过来?”


    太后愣了愣,连着关心皇帝的话也一并咽了回去,苦笑道:“她是个贤惠的好孩子,昨儿还带他进来请安,我瞧这孩子被养得很好,不哭不闹的,很惹人喜欢……但太子妃却又瘦了些。”


    她这一辈子都是享福的命,但儿孙的婚事都不算顺心。


    皇帝这人性子凉薄傲慢,年轻的时候不大有闲心贪恋女色,年纪渐长,又开始节奢止欲,如今这般也不算意外,可太子却不该如此。


    ——二十出头的年纪,又不要他冲锋陷阵去打天下,太子妃出身名门,容貌称得上端丽,这孩子怎么会为一点小事和她过不去呢?


    听说是她孕中知晓太子在外养了个私宠,那女子因为深受太子宠爱,竟敢入宫挑衅,惹得太子妃一时动了胎气,把那女子处置了,从此便夫妻失和。


    衡山郡王是庶出,皇帝虽说也为长孙降生而欢愉,但考虑到日后太子妃若再生养,倒也没流露出立皇太孙的意思。


    不过人的心总是偏向自家人的,太子妃在皇家眼里还没出色到皇太孙生母非她不可的地步,他们夫妻当真走到这一步,太后还是会怪罪太子妃多些。


    一个外室罢了,只要太子日后不缺子嗣,这女人就算是生了孩子也越不过正室去,多亏皇帝不是那等爱插手儿女家事的父亲,太子妃没蠢到哭哭啼啼把事情捅到宫中,是以还瞒得住。


    太后眯了眯眼,这个外室的事情还是太子入宫的时候悄悄与她提过两句,听说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虽说来历不明,但瞧在服侍他许久的份上,该得个玉牒名分。


    但她不明不白地死了,后来太子的态度也不过如此。


    她死了,太子妃才把这事瞧得明白,可惜晚了。


    元朔帝上一次见自己这个孙子还是去年,和缓的语气里似有几分无奈道:“端阳已经长成嫁人了,阿娘膝下难免空虚,儿子想……要是这孩子您瞧着还不错,就接到您身边先养着。”


    虽说皇帝和太后不需要亲自抚养幼儿,可是直接送到紫宸殿里,几乎是挑明了这件事,日后再要反悔,余地便不多了。


    太后从没听过他有这打算,微微吃惊,然而她这个儿子一向是圣裁独断,决定了的事情断没有转圜的道理,轻轻点了点头,叹道:“早做些打算也好……你年轻的时候没法子将太子携在身边教养,就是有些不合心意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如今四海承平,皇帝正好多留些心在小辈身上。”


    这其实该在意料之中,皇帝的子嗣实在是太单薄了些,两子四女,皇孙也只有一个,二皇子又是痴迷修仙的,成日和和尚道士混在一处,皇帝要在后代里挑挑拣拣,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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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件很容易的事情。


    皇帝留心栽培皇孙,对太子、以及追随太子的属官而言,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太后和皇帝说了一会儿话,元朔帝便要起身往弘文馆去,陈容寿小心翼翼服侍着,烈阳高照,他却莫名颈后一阵阵发凉。


    往常他是最能揣度圣心的,也偶尔在圣上面前为旁人递一两句话,可遇上卫贵妃这么个活祖宗,他实在也没办法。


    说句不好听的话,瑶光殿到清平殿的路程,一日一夜,就算是只乌龟慢吞吞爬过来,也早就见到陛下了,还用得着跑到太后面前哭哭啼啼?


    身在这个位置,陈容寿收到的点心茶水银子不计其数,唯独收瑶光殿那位的东西时烫手得厉害,若不是担忧自己这颗项上人头不保,陈容寿当真想亲身到瑶光殿去瞧一瞧,卫贵妃是怎么想的?


    前些日子在行宫四处游逛,圣驾一到就又要称病?


    她瞒着陛下思念亡夫,难道还指望天子纡尊降贵,亲身到瑶光殿不成?


    不过再离谱的事情,卫贵妃做出来也不稀奇,毕竟这位卫娘子第一次见到圣驾时就做过能夷三族的事情。


    陈容寿想起那日一袭素衣的贵妃,随卫氏族人一同拜倒在地,迎接今上与太子。


    她本来还在孝期,但陵阳侯府早没她的容身之所,宴会上主动献舞也说得过去。


    一个生得美艳动人的女子,想给自己搏一个好前程没什么,只是天家父子都是于女色上克制的,即便是他也不觉得这女郎有成功的可能。


    彼时的卫贵妃一舞终了,她的妆容清淡,舞裙也不艳丽,可人生得妩媚,停下喘/息时鬓发汗湿,颇有几分诱人意味,偏偏向御座处瞥来一眼,端的是我见犹怜,便是在场的内侍都少不得悄悄多看几眼。


    她斟满了一盏酒敬与天子,又奉与太子,恭恭敬敬说了几句客气话,随后便低眉顺眼地退下……直到圣上觉察出几分不对,起身往后厅更衣,这胆大包天的女郎竟已换了侍女裙裳,扑到他身前跪下,只求行个方便。


    直至今日,陈容寿都不敢回忆后来的事情,自然,圣上要宠幸女人,也不会教他瞧见什么。


    可燕国公府邸的屋舍藏不住声音,贵妃娇柔的低泣断断续续传出,直到月上屋檐才堪堪停下。


    他候着元朔帝的旨意,不敢离得太远,不过就算离得不那么近,也能听得见陛下的斥责与那女郎胡搅蛮缠的哭诉。


    圣上斥责的声音略低些,大概也恼怒于她的不知羞。


    “我是真心倾慕陛下才这样做的,您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我阿耶阿娘是不知情的……就算明天要死,今日能与陛下欢愉片刻也是好的!”


    可这般气势汹汹而来的女子,被逐出昭阳殿前竟只会双目含泪,倔强地回望愤怒已极的帝王,轻描淡写道:“陛下既然知道了,臣妾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那样无畏,像全然不知自己的做出什么可怖的事来,可一字一句,都又似含了极大的痛楚。


    “我确实不想为您生一个孩子,不如您赐死我罢。”


    她声音透露着一丝疲倦与解脱:“苟且偷生到今日,臣妾没什么不知足的。或许我这个人早就该死,也就不必活得这般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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