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柏山在看见饭桌上的饭菜时,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白照靳,心里清楚肯定是他自作主张让李大山去准备的。不过,他也并没有对此心生不满,毕竟邓松平等几位校长不惧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能见到江南征,而且他们全部都是大领导,不管怎么说,这礼数都该周全一些。
“这个!”邓松平看着饭桌上的白面窝窝头、整只兔,还有漂浮在粉条上的大块肥肉,脸上顿时不禁浮现出了一丝苦涩。
“这……”马校长同样瞪大了两只眼睛,悄悄地与邓松平交换了个眼神。
“李支书!”邓松平顿时明白了马校长的意思,拍了拍李大山的肩头,“你吃过饭了没?”
“我……我已经吃过了,早就吃过了!”李大山憨笑着回应道。
“老李,你瞧瞧你弄的这一桌,简直就和过年一样!你可真是太费心了!”肖副校长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蓝柏山一听这话,便明白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道:“李支书,麻烦你去叫那些年轻同志和干事们都过来一起吃吧!”
“这?”李大山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这都是咱们大队的一点小心意……”
“老李,让你去你就去!”白照靳也在一旁劝说道,“别磨叽了,听蓝队的就好!”
蓝柏山笑着说道:“老李,这没关系的,大家坐在一起吃,还热闹些!”
李大山听到这话后,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感动得嘴角微微下撇,招呼道:“自强,你们桌上要是还有没吃饱的,就都过来这边吃吧!蓝队说了,这儿有肉可以吃!”说完,他又看向邓松平,邓松平微笑着,也对自己的人说道:“小纪,别在那呆着了,快过来吃点兔子肉!你们都过来吧!”
“哈哈哈!”两桌人听后,都笑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
就连平日里嘴巴最馋的罗自强,都没有从板凳上抬一下屁股,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还拍了拍肚子说道:“李支书,我现在都吃得走不动道儿了,就不过去啦!这粉条可好吃了!再说了,我吃兔肉,容易塞牙!”
旁边桌上的干事们也都笑了,纷纷举起手中的杂粮窝窝头,婉拒道:“邓副校长,你们来晚咯,我们又是吃西瓜又是啃窝窝头的,早就吃得差不多啦!你们赶紧自己吃吧!”
“嘿,这几个臭小子!”马校长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邓松平见状,笑着说道:“成吧,这帮臭小子还不领情啊!”
蓝柏山微微一笑,吩咐白照靳和江南征:“白队,小江,你俩把这兔子分一分,给那两桌送一些过去吧!剩下这道菜就留在这儿。”
“好嘞!”白照靳点头应下,随后和江南征一起动手撕开野山兔,一人端着一份送到另外两桌上去。
那两桌人见状,瞬间欢呼了起来。
“这帮臭小子!”白照靳摇摇头,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走了回来。
蓝柏山这才说道:“小江,你过来坐,咱们也开始吃饭。”
既然蓝柏山都发了话,江南征也只得在下首位置坐下,挨着马校长,乖乖地坐在同一条凳子上,开始吃饭。
医生那一桌,范文杰轻轻捅了捅宁清雪,压低声音道:“宁干事,你瞧,刚才他们还为了你表哥争得不可开交呢,嘿,这会儿怎么又好得跟亲兄弟一样?”
宁清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江南征的身上,听到这话后,也有些疑惑,伸头看了一眼,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了,也可能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林颜心打趣道:“不会吧?小宁,难道他们是要把你表哥分成几块,每个学校分一部分带走吗?这可太真是残酷了!”
“嘿嘿嘿,要是能把他分成几块那才好呢!”宁清雪眉眼弯弯,调皮地笑了起来。
罗自强的鬼点子多,装作站起来去门口倒水,实则悄悄偷听了一会儿主桌的谈话,随后精神抖擞地跑了回来。
“你们猜猜我刚才都听到啥了!”
此时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罗自强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拿着杯子,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凉开水后,这才又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听到邓副校长问小江,双学士学位在开始实施的时候,在细节方面有啥需要注意的没有……各位,啥叫双学士学位啊?”
宁清雪猛地扭头看向了江南征,心中满是惊讶。
一桌子人瞬间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林颜心注意到宁清雪脸上的神色后,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宁,看你这样子,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嗯!是的!”宁清雪点点头,家族从小赋予的良好教育,在此刻凸显出来她丰富的知识储备。
“范老师应该知道,大学生只要毕业后,都是有学士学位的。这种双学位的说法,我猜测,江南征应该是向几位校长提出了要求,也就是说……”
“他想去两所大学上学!”
众人顿时一脸茫然:“???”
“准确来说,江南征应该是想要修读两个专业,从而获得两个学士学位的证书!”
等宁清雪说完后,在座的医生们都满脸震惊。
一个学生,居然可以修读两个专业?这根本没办法去想象出来是什么画面!
“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存在!”一直安静听着,陷入思考的范文杰,此时激动地瞪大了眼睛。
“你们应该都清楚,考入大学的学生,只要毕业成绩合格了,都能获得学校颁发的学士学位,取得本科毕业的资格证书!”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范文杰满脸惊讶地说道:“可要是宁干事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双学士学位一旦落实下来,江南征真能修读两个专业,而且只要他的成绩能够合格,他就能获得两个学士学位!”
“我滴个乖乖,这想法该不会是江南征自己提出来的吧?也太厉害了吧!你们想想,如果我是北中医大学的学生,学习了临床医学,又去学习了英语,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我不仅能在国内找到一个好的工作,万一国家把我分配到各地的大使馆工作,那我的作用不就更广泛了吗?”
范文杰举了一个十分简单的例子,在场的医生们听后顿时被震惊到了。
“我的亲娘啊,要是小江真能读上双学位,那可真是在国内开了先例了啊!” “怪不得刚才那些校长都不再继续争了,你们想啊,这事儿要是在江南征身上能成功,那以后那些想要多学一门知识的学生,不就有更多的机会为国家效力了吗?”
“就是啊,多学一门特长嘛!要是我,我也会像范老师刚才说的那样,去学个骨科,再学习下英语,那些外国人要是有个什么骨折骨裂啥的,不就得找我看病了嘛!”
周围的人瞬间开启了头脑风暴,越说越激动。
罗自强佩服得五体投地,摇晃着脑袋说道:“你们说小江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他怎么就能想到这些稀奇的点子呢?”
宁清雪凝视着那个正与校长们从容谈笑的江南征,眼中的钦佩之情愈发强烈。
她真的是越来越佩服江南征了。就是不知道江南征在这四所学校里,究竟选择了哪两个专业。
大约三十分钟后,这顿午饭也在热闹的氛围中接近了尾声。
支医队员们就地休息了起来,纷纷趴在几张八仙桌上午休了起来。
在看见几位校长还在谈论,杨自远把江南征拉到旁边。
“小江,你的事情也总算是落实了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等你支医回来后,我们再给你举办一个欢迎仪式!”
江南征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杨厂长,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江!”一旁的周东明朝他挤了挤眼睛,“你是高考状元这件事,可是咱们厂里的大事!就算我们不办,炼金工业局的领导也不会答应的!大家都是为你感到高兴呢!这可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儿!”
“就是!”袁青云嗓门洪亮,笑着说道:“你就安心在这儿给乡亲们治病,别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些事儿就交给我们了!就等你回去啦!”
江南征哭笑不得,知道自己成绩公布后,大家都觉得脸上有光,便不好再拒绝,点头同意了。
“小江!”
这时,邓松平也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本来他们几个是打算待会儿就走的,可我特别想留下来,好好看看你是怎么给乡亲们治病的。但你这双学位的想法一提出来,我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我得马上回学校,全力促成这事儿的成功,毕竟还得跟医学院那边走完相关的流程。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保证给你办妥!这是我邓松平以自身人格作为担保给你的承诺!”
“那我就和肖副校长他们一起先回去了。之后,我会到机修厂来跟你联系,你们厂长已经把电话告诉过我了。”
“好的,邓副校长,真是麻烦您了,真的非常感谢您为我做的这一切!”江南征一脸真诚地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现在还没有入学,就为咱们教育界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放心,你的奖励肯定少不了!哈哈哈!”
“邓副校长,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太感谢您了!”
“好了好了,就先不多说了,你就安心等着录取通知书下来吧!我走了!”
邓松平微微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江南征的肩膀。
其他几位校长也依次与江南征告了别。
一行人这才踏上了村里的小道,杨厂长三人每走几步的距离,就朝江南征挥着手,示意他回去。
但江南征就静静地站在打谷场边,一直目送着他们彻底消失在河边的树林里,才转身回去。
宁清雪蹲在水井旁,看到他回来,捧出最后一块西瓜,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屋檐下来。
“他们都回去了吗?”
“嗯,回去了!”江南征点点头,望着略显空旷的大队泥瓦房,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感慨。
这一个上午,也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不止见到了江大的校长,结识了清华等名校的领导,还向宁武国坦白了自己的志向,又向江城大学的邓松平提出双学位的要求,并且得到了他的认可。这所有的一切,实在是就像在做梦一般。
“你快吃瓜呀,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宁清雪见他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催促道。
“哦!好的!”江南征这才回过神来,咬了一口西瓜,“怎么就剩一块了?你怎么不吃?特意留给我的?”
“井水太冰了,西瓜又冰得很……我现在有些不太方便!”少女的脸庞微微泛起了红,羞涩地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
“谢谢了!”江南征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少女的意思,脸上也跟着泛起红晕。
“南征,你能告诉我你选了哪两个专业吗?”宁清雪抬起头,轻声问道。
江南征大大方方地回答:“江城大学的生命科学系和江城医学院的临床医学专业!”
等了许久,西瓜都已经吃完了,也没听到身旁少女的回应。
江南征转头看去,只见少女正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崇拜。
“江南征,你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画面一转,来到机修厂的门卫室。
“爷爷,这些东西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您可千万别拒绝,不然回头我爸知道了又该骂我了!”一名女子亲昵地扒着王大爷的肩膀上,为他按摩,语气带着撒娇的口吻。
“去去去,要么好好站着,要么好好坐着!你以为还像小时候啊,你都多大了!都出来上班两年了,还在我身上腻歪!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王大爷轻喝一声,将报纸拍在桌上,指了指靠墙的小板凳,“去那边坐着去!”
“哎呀!爷爷!”女子嘟起嘴,满脸不情愿地松开手,转而又嬉笑道:“那您就别让我把东西带回去啦,我刚在附近执行完任务,一会儿还得回队里呢,拿着东西也不方便呀!”
“成吧,成吧,回去告诉你爸,要是真想给我尽孝心的话,就让他自己来!派你来代替,像什么话!”王大爷摆摆手,将包装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花毛峰茶叶放进了抽屉。
“哎哟,爷爷,您还不知道我爸吗?他整天忙得不见人影的,就连我想见他一面都难!您之前不也说过,不让他到您这小门卫室来,搞得跟领导巡查似的嘛!”
女子转身坐在小板凳上,坐姿端正,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
“我看你是听话没听明白吧?我是让他别坐小汽车,别穿那身吓唬人的衣服来我这小门卫室,不然搞得跟个领导视察似的,这样的话我情愿他不来,看着就闹心!”
见爷爷越说越生气,女子机灵地看了看自己的制服,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爷,那照您这么说的话,我穿这身都不能来这里了?那我以后都不过来了!” 王大爷瞧了瞧孙女身上的制服,上身蓝色,下身黑色,不禁哭笑不得:“你呀你,就会强词夺理!你老子王志强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嘻嘻,那怎么会呢!我这不是跟您一脉相传嘛!”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王大爷手中的扇子就朝她飞了过去。
“雨柔,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堂哥学学好呢!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王雨柔努努嘴,“我才不学他呢,他整天跟那些男人打交道,想跟我一样放松,也没那个条件呀,再说了……”她又笑着起身,拉住爷爷的手臂,“我这不是在您面前才这样嘛!跟别人我可不会这样!您要是搬回家住,我天天能见到您,保证规规矩矩的!”
“真的假的?”王大爷看着自己孙女,眼中满是怀疑。
“那还用说,当然是真的!”王雨柔举起手,作势要发誓。
“你得了吧!”王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捏着孙女的制服,语重心长地说道:“雨柔啊,你长大了,能有这种乐观的性格是好事,可爷爷就怕你会吃亏啊!”
王雨柔拍了拍领口的大红色装饰,目光坚定地说道:“爷爷,我不害怕会吃亏!而且我也吃不了亏!”
王大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孙女的性格,便不再多劝了。
这时,王大爷看到窗户外闪过一道身影,眯了眯眼睛:“雨柔,你去叫小李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嗯?哪个小李?”王雨柔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小伙子!”王大爷伸手一指。
只见大门口,一个年轻人正站在炎炎烈日下,伸着头朝远方张望着。王雨柔应了一声后,起身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迈出门去。
“小李!”
李书清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刚一抬头,吓得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
他根本不敢直视来人,只觉得对方的制服格外的刺眼。
“警察同志,我……我……您是在叫我吗?”
“对的,你跟我过来一下!”王雨柔目光平和却又透着冷峻,审视了对方几秒后,转身就走。
“那个,警察同志,我……我也没犯什么错吧?”小李赶忙快步跟上,脸上和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冷汗。
可对方只是自顾自地在前面带路往门卫室走去,并不回话,这让他心里愈发的惶恐不安。
“小李,在外面愣着干嘛?进来说话啊!”王大爷打开窗户,“外面这么热,我窗户都不敢打开!赶紧进来吧!”
一看到是王大爷,李书清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但慑于王雨柔的威严,他只敢慢慢蹭到门边,乖乖站着,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你小子,该不会是做了亏心事吧?”见他这副模样,王大爷忍不住笑了,说完还瞪了一眼王雨柔。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李书清急忙摇头,根本不敢看那条黑色裤子的脚尖。
王雨柔站在里面,拿着王大爷的扇子轻轻摇着,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对话。
“你爸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王大爷关切地问道。
“挺,挺好的!”李书清如实回答,“王医生和护士们照顾得特别好。”
李书清说完,就想赶紧溜走,主要是旁边这位女子给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见他要离开,王大爷又叫住了他,“小李,小江还有几天才会回来,你别天天在门口傻站着等了。”
李书清看了看桌上的日历,“嗯,还有几天!”
“我知道,王医生跟我说过了……可我就老想来门口看看,万一征哥回来了,我就能第一时间接到他了!”
王雨柔不禁对这个小李口中的征哥产生了些许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对小李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别来了,这天太热了,你又不是傻子!”王大爷说着,又从写字桌底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堆旧报纸出来,“要是你在病房里待着无聊了,就拿些旧报纸回去看看。”
李书清摇摇头,“不用了王大爷,征哥给了我好几本医书,我现在一点都不无聊。征哥说了,在那里呆坐一天就等于浪费了一天,但看医书能学到东西,说不定等征哥回头给我爸治病的时候,我还能在旁边帮上点忙呢!”
“小江要帮你爸治病?”王大爷惊讶地问道。
“嗯,他说让我等等,他要回家拿一样东西。”说到这儿,李书清一脸高兴。
王大爷笑了,“怪不得你小子天天在门口盼着人家回来呢!好了,赶紧回去吧!”
“好的,王大爷再见!”李书清匆匆应了一声后,连跟身着制服的姐姐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就怕跑得慢了会被留下,转眼间便跑得看不见人影了。
“爷爷,这小伙子口中的征哥究竟是何方神圣呀?听他的描述,感觉对小李的影响特别大呢。”王雨柔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过是个医生罢了。”王大爷神色平静地回应道。
“哦。”王雨柔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啦,你赶紧回去上班吧!大中午的,可别在这里打扰我休息咯!”王大爷又开始催促起来,末了还不忘叮嘱,“对了,以后记得常来看看爷爷,爷爷我这时间恐怕也不多喽!”
王雨柔听了,嘴唇微微抿起,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下午的时间仿佛飞逝一般,转眼间夜幕便悄然降临了。
众人在李支书的家中用过晚餐后,在小小的院落里,前来支医的队员们早已提前在座位上等候着。今日,慕田峪村前来支医的人员也一同汇聚在此。
他们分散在院落里的各个角落,或是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的石头上,或是随意地聊着天。 “慕田峪那边的情况如何?”江南征本就打算找个时间去慕田峪村查看一番,毕竟身为队长,对那边的情况还是比较担忧的。无奈这几日事情比较多,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心中难免有些愧疚起来,此刻便赶忙询问了起来。
于是,四人坐在场边,一边交流着慕田峪的情况,一边看着打谷场里邬博、罗自强等人与村民的互动。在这期间,有邬博和罗自强二人穿梭在其中,整个氛围显得格外的欢乐。
就在这时,李明玉带着一位女子,来到江南征的身旁,略带害羞地说道:“江医生,您能不能也帮忙看看春荷姐的病呀?”毕竟此时并非是常规的诊疗时间,她心里也害怕江南征会有所顾虑。
当李春荷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包括江南征在内,所有医生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只见她大大方方地站在李明玉的身边,容貌宛如夏日池塘里的荷花般清新雅致。然而,在她那出众的脸上,说话时肌肉明显地不停抖动着,五官的一个协调性也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她情绪激动地不停比划着手,就在在场的医生们都以为她也是说不出来话的时候,她却吐出了几个虽清晰却令人费解的字词:“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听到这些,江南征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今晚,除了兴文河村和慕田峪村的支医队员,院落里以及四周矮墙上还坐着许多来自村里村外的年轻人。他们的年纪与支医队员相仿,瞧见李春荷后,便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
“哎,说起来,春荷姐和明玉姑娘一样,都是苦命人呐!”
“是啊,要不是有她丈夫一直悉心照料着,恐怕春荷姐很难撑到现在啊!”
“春荷家的遭遇实在是太可怜了,听说她丈夫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两人怎么就走到了一块儿了呢!”
听着这些毫无顾忌的讨论声,江南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凝视着李春荷,思索良久。
就在罗自强准备上前为李春荷进行检查时,刚刚在村里巡视完的李强走进了院子。他一看到李春荷后,脸色瞬间大变,急忙冲了过来。
“明玉!你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你难道不担心……”
“强哥,我是想让江医生给春荷姐瞧瞧病。”李明玉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强看了看春荷,又将目光投向江南征,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玉啊,你赶紧把她送回去吧,要是被庆林看到,肯定要开始发脾气的!”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往院子外面张望,神情焦急万分,“动作快点,庆林哥要是一会儿没瞧见你春荷姐,真的会闹出乱子来的!他发起脾气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咱们还是赶紧送她回去吧!”
“强哥,就让江医生看看吧,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李明玉紧紧拉住李春荷的手,眼神中满是焦急。
李强神情紧张,咽了咽口水,在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惶恐的李春荷后,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狗剩子,八两,你们俩赶紧跟我去院子门口守着!江医生,您赶紧给春荷姐看看,我们帮您争取时间!”
听着李强这急切的口吻,再瞧瞧周围年轻村民们那复杂的眼神,江南征心中满是疑惑。他与罗自强不禁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同时挥了挥手。
“林医生,麻烦帮我把止血带拿过来一下!”
江南征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了下来,一旁的罗自强则赶忙拉着韩毅,将屋里的一张小方桌给搬了出来。林颜心也毫不含糊,立刻冲进了江南征的房间,从医药箱中翻找出了止血带,又大步跑了出来。
江南征闭上双眼,侧着头,聚精凝神地感受着李春荷的脉象。一时间,现场的所有支医队员以及场边的年轻人都安静了下来,无人出声。
就在这时,石头矮墙上的不少小伙子纷纷跳下了墙头,大声呼喊:“快,庆林哥过来了,咱们给江医生争取时间!”刹那间,墙头上跳下了数十个青年,朝着院门口跑去。
几乎与此同时,门口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一眼便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
“春荷!”一个男声从门口传了进来。
紧接着,李强便被一只手给用力推倒在地。
“庆林哥,春荷姐正在让医生看病呢!”李强倒地后,迅速起身,一把抱住于庆林的腰,阻止他继续上前,“您先别急,稍等一下!”
“庆林哥!”院门口的几个小年轻也纷纷围了上去,阻拦着于庆林。
“你们都给我让开!”于庆林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自己妻子的秘密身上,眼中满是心疼与不忍。他缓缓地撸起了袖子,眼神变得阴沉了起来,“我妻子的病,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看好!她有我照顾就足够了!你们都给我闪开!”
江南征微微皱着眉,他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李春荷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罗自强也有些着急了起来,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村民,走到人群中间,同样挽起了自己袖子。
“你就是庆林吧?”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说废话!春荷,你起来,咱们回家去!”于庆林根本不理会罗自强,伸手便要去拉李春荷。
“庆林哥!”李强死死抱住他的腰,任凭于庆林怎么打都不松手,“您就信江医生一次吧,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您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大家一起上,把他拦住!”有人喊了一声,众人便一拥而上,将于庆林紧紧抱住。
罗自强也趁机上前抱住了于庆林,防止有人因为冲动之下对他动起了手,这劝架的架势倒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庆林哥!您别怪他们,是我擅自把春荷姐带过来看病的!要是没治好,您到时候怎么骂我都行!”
“但要是有治好的希望,您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您这么冲动干什么呀!”李明玉指着自己的脖子,哭着说道,“您看看我,我现在不是也能说话了嘛!”
“不同的!明玉,这不一样!春荷和你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啊!”
于庆林一边咆哮着,一边哭泣着,最终在极度的情绪宣泄下,从罗自强的手中滑落,瘫坐在了地上。
听到声响后,李大山、白照靳、蓝柏山等人也赶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白照靳问道。
李大山在听到众人的讲述后,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于庆林,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赶忙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庆林,别哭了,快起来吧!以前那些嘲笑过春荷的人,我都一个一个教训过了,咱村里再也没人敢去笑话她了!明玉年纪小,您要是信不过她,难道还不信你李叔我吗?”说着,他指了指正坐着的江南征,“你瞧,这位可是神医,就算治不好,咱们也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行不行?你先别哭了。”
于庆林紧紧抓住李大山的手臂,哭诉道:“李叔,我怎么会不想让春荷好起来呢!哪怕拿我的命去换,我都愿意啊!可这么多年以来,为了给她看病,我们的鞋都走坏了不知道多少双,家底也都掏空了,她爸也因为这事儿操劳过度早早地走了,我们实在是折腾不起了呀!春荷……她对于我来说,比我的命还重要啊!我怎么可能不想她好起来呢!”
“庆林!”李春荷一下子扑到丈夫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两人深情的对视着,然而她嘴里却只能反复说着:“那个……那个……”
此情此景,正好应了那句“医者仁心,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