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征彻底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内心对王明满是佩服。此前，他就了解过分房的事，这十来年间，已是第四次分房了。王明在那仅有十平米的屋子里，一住就是近二十年。好几次分房机会，他都主动让给了别人。
都说淡泊名利容易，可一旦分房这种大事落到自己头上，又有谁能没有丝毫犹豫地拱手让出去呢？毕竟，这可是房子啊！换做一般人，肯定会陷入两难的抉择。但王明却多次放弃厂里的分房福利，主动把近在咫尺的福利房让出去。
不仅如此，在过去几年里，王明尽心尽力地帮李书清照顾李红军，还到处奔走，为李红军到处求医。这样的王明，当得起江南征尊称一声先生。
“老王啊！”杨自远掏出烟，递给王明一根，又示意刘大海给其他人分发，随后意味深长地说：“你的事，连上头的副局长都知道了。这次，人家还特意嘱咐我，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你可以不要房，但组织要是再纵容你，那就是失职。你住得好，心情舒畅，就能在厂医院施展出更大的能力。这是组织对你的认可，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是你还不搬家，就说明咱们厂在对待劳动阶层的立场上有问题。这是厂里对做出重大贡献员工的嘉奖，也是对大家的关怀照护。你可别让我没法下台啊！”
王明听了这话，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周东明见状，赶忙接着说：“老王，行了！你和小江分到的又不是一整个大院子，不过是其中一小间房罢了。这是苏联学者留下的房子，你就放心住着。以后，你和小江也算有个安稳的家了！”
“老王，你要是再敢说拒绝的话，我可就真生气了！”袁青云瞪着眼睛，紧紧盯着王明。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王明清楚这次再怎么说也没用了，只好点着头，接过江南征递来的笔，缓缓签下自己的名字。
“哈哈，这就对了！你们俩回去和科室说一声，下午早点下班，到街道去领钥匙，抓紧时间搬家！”杨厂长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那厂长，我们先回去了！”江南征心情大好地站起身，准备告辞。
“小江啊！”杨自远走上前，握住江南征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下总算是解决你的住房问题了。你知道吗？你整天在医院仓库的小屋里住着，老周和老袁没少数落我，我这脸上实在挂不住，心里也过意不去。昨天在区里会议上，你可给我长了大脸。整个机修厂，能上报纸、杂志的人可没几个。解决了你的住房问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你上内刊的事，就连局里都留意到了！”
“啊？”江南征有些惊讶，没想到昨天区里会议居然和自己也有关，连炼金工业局都知道自己上内刊的事，一时有些发懵。
杨自远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说：“你能分到房子这事儿，虽说刚来不久，但也是当之无愧。接下来，我可对你充满期待！”
“几位领导放心！我肯定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江南征顺着这话，马上表态。
“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忘了，下午早点去搬家。这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的，早点去！”
“得嘞！”
走出办公楼，江南征望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天地辽阔，未来一片光明，心情也变得格外轻松愉悦。扭头一看，却见王明捧着分房介绍信，激动得老泪纵横。
当一个人多年来与美好事物不断错过，最终却依旧能偿所愿时，没有人能压制住内心的激动。
“老王！走吧，下午我叫几个人来帮你搬家。真期待咱们住的地方啥样，哈哈！”江南征轻声说着，揽着王明一起下楼。
“那刘科长，咱可说好了！下午和晚上你可得来帮忙！”
回去的路上，江南征和王明、刘大海商量着搬家的事。
“那肯定！这可是大事！到时候我把小朱一道喊上，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给这事儿让道！”刘大海对帮忙搬家这事十分积极。
“那行！”江南征放下心来，走到王明身边说：“老王，让他们俩先帮我搬，我东西少，来回一趟估计就差不多了。回头我们再去帮你搬，你和阿姨先收拾一下。”
王明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
三人回到厂医院，江南征和准备上楼的两人道别，转身走向急诊二室。只见胡天红等三个护士正伸着脑袋，朝一诊室张望。
胡天红老远就看到了江南征，拼命地摇晃着手臂，像极了小汽车上的雨刮杆。江南征满头疑惑地走过去，路过一诊室时，隐隐听到里面有动静。
“胡护士，你搁这儿在看什么呢？”
“小江医生，你看到没？一诊室来了个新医生……”
“啊？”江南征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快！
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透过走廊的窗户朝一诊室望去。在孙大力的身后，又多了一张桌子，只见有一个年轻人正在调整桌子的位置。小丽、小莲两个护士在一旁忙前忙后，十分殷勤。而孙大力则有些局促地站在墙边，满脸不自在。
“还真来了新医生！老袁这效率真不错啊！”
江南征轻笑一声，那边孙大力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朝窗户这边投来满是哀怨的目光。
“老孙，这下你有伴儿了啊！”江南征笑着挥了挥手。
“……”孙大力脸上一阵僵硬，眼神愈发的哀怨，连忙转过头去。
“哈哈！”看到孙大力那副倒霉催的模样，江南征笑着快步走进了急诊二室。
“是吧，江医生，真来了个新医生！”胡护士向江南征求证。
“确实，来了个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他擅长什么！”
江南征看到林颜心没有去凑热闹，而是坐在桌前看医书，便笑着说道。
“哈哈，林医生，我看孙大力也待不久了。这明显是要把他挤走啊！要是我是孙大力，都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儿，得多难受啊！”
“活该！谁让他一肚子坏水儿！我看这样都算便宜他了！”
“你们说，这个人是不是昨天咱们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又瘦又高的那个？昨天他好像就是去行政科报到的那个人吧？”
几个护士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诊室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江南征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一个干净清爽的年轻人站在了身后。 “你们好，我是急诊科一诊室新来的医生关耀祖！”
关耀祖礼貌地站在后面，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给人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你好，关医生！”江南征起身和他握手，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噢，您就是江医生吧？久仰大名！刘科长和袁院长在我面前提到过您好多次了。本来他们是说让我一周后再来上班，但我实在不想等这么久，所以第二天就来报到了。幸会幸会，江医生！”
关耀祖紧紧握住江南征的手，显得格外的盛情。
江南征微微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林颜心和三个护士，连忙为他介绍道：“这是林颜心林医生，这是胡护士长，那两位是赵丹和杨容！”
“林医生好，胡护士长好，赵护士好，杨护士好！”
关耀祖逐一和她们握手，笑了笑，没再多说，便一脸兴奋地坐在江南征前面的就诊凳上。
“江医生，您对急诊科的变更方案我也听说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您不知道，我在学校学习的时候……”
看见关耀祖和江南征自来熟地攀谈了起来，直接忽略了她们四个，胡天红等人都不由得傻眼了。
“哎哟，江医生，你老家还住过知青呢？我就是插队知青，刚回城不久！”
林颜心使了个眼色，示意几个护士回去工作，又听到关耀祖的惊呼声。只见关耀祖和江南征正相谈甚欢，一声“知青”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十几分钟后，关耀祖才一脸歉意，却又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哈，江医生，我感觉和您十分投缘，一不注意就耽搁您工作了。我这就先离开了，有空再找您喝酒！”
他站起身，又歉意地和林颜心以及目瞪口呆的三个护士打了招呼，这才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胡天红调侃道：“江医生，你现在不止受女同志的欢迎，对男同志也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啊！”
江南征随手拿起一支粉笔，就朝她扔了过去。
“你看不出来吗？小关是个性情中人，对工作肯定充满着激情。咱们急诊科要是多来几个这样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好！”
护士们吐了吐舌头，林颜心朝她们摆摆手，让她们去忙，自己则问道：“小江，关医生主攻什么方向？”
“骨外科！”江南征微微一笑，“没想到吧！看来咱们急诊科慢慢要向全科发展了！”
“小江！”两人正说着话，夏芷兰敲了敲门，笑着走了进来，“没打扰你们吧？”
“怎么会！夏主任，你看完草案了？”江南征一看夏芷兰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带着资料来的。
“嗯，昨天我稍微修改了一些表述问题，总体上我还是很满意你的提案。你再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我就拿给袁院长去看看。”
江南征点点头，接过资料仔细看了起来。几分钟后，他把资料交还给夏芷兰，说：“夏主任，提交给袁院长吧！”
“好，那就祝咱们好运吧！我这就送去！”夏芷兰满脸兴奋地转身离开。
分了房子，急诊科来了新医生，儿科的设立草案也提交了，一下子就来了三件喜事，江南征的心情是格外舒畅。他伸了个懒腰，对林颜心和三个护士说：“林医生，胡护士，杨护士，赵护士，今晚我搬家，你们都来给我暖房吧！”
“什么？”林颜心听到后兴奋不已，立马开心起来，“刚才刘科长叫你过去，就是分到房子了？”
胡天红、杨容和赵丹也转过头来，先是一愣，随后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急诊二室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与此同时，一诊室的孙大力却是完全相反的心境。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以及身后两个护士围着关耀祖七嘴八舌的探讨声，孙大力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他“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脸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发作了。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位工人师傅，孙大力强压着心里的怒火，正准备上前接诊。
“听说这里来了个骨外科医生？可以帮我看看吗？”
听到这话，原本满心期待的孙大力脸上又是一僵。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屈辱，愤怒地一脚踢开凳子，冲了出去。
他要去找袁院长，当面问清楚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
夏芷兰在袁院长办公室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便来到行政科询问。只见朱子建正对着一堆表格愁眉苦脸，忙得不可开交，便笑着说：“哟，在忙什么呢？连坐都没有时间坐？”
“哎哟，夏主任您来了！”
朱子建抬头看到是夏芷兰，笑着摆摆手，“别提了，刘科长给了我一堆表格，是分厂医院的医生护士的名单。我正对照简历，审核他们的申请表呢。分厂医院有几个人想要申请调到咱们总医院来工作。”
“哟？还有这事儿？这是申请调到哪个科室里啊？”夏芷兰顿时来了兴趣。
“嘿嘿，到急诊科！”
“急诊科？”夏芷兰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失落，“看来咱们妇产科想要壮大，还得排队啊！”
朱子建笑了笑，解释道：“怎么会！主要是现在正是急诊科变更的关键时期，袁院长担心人手会不够……”
“跟你开玩笑呢！我可不敢跟江医生他们抢人！”
夏芷兰笑了笑，也没有较真，又接着问道：“对了，袁院长去哪儿了？”
“应该在杨厂长那儿！江医生现在分了房，一大早就过去了。” “哟，这可是好事啊！……行吧，你忙，我就先找袁院长去！”
夏芷兰说完，转身下楼。
在楼梯口，她又遇到了上楼的孙大力，没好气地说：“哟，这不是孙医生嘛！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楼上来了？”
孙大力看到是夏芷兰，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说：“我找袁院长！”
“怎么？辞职来了？”
“……”孙大力脸色一僵，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夏芷兰就下楼了。他心里憋屈极了，怎么这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不待见自己呢？
真是待不下去了！
……
夏芷兰一路走出厂医院，顶着烈日朝厂区办公大楼走去。半路上，正好遇到袁院长，隔着老远就喊道：“袁院长，嘿，我正找你呢！”
“找我？”袁青云停下脚步，一脸疑惑，“什么事？”
“看看这个！”夏芷兰扬了扬手里的材料，“儿科设立的草案。”
“儿科？”袁青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你妇产科管着两个科室还嫌不够忙吗？现在设立儿科，你忙得过来吗？咱们厂里又不收童工，哪有儿童给你看……”
夏芷兰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把材料递了过去，“袁院长，您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先看看资料吧！”
袁青云满脸疑惑，翻开资料。刚看第一页，看到熟悉的署名，先是一愣，随即眼前一亮：“江南征？小江也参与了？走，跟我去找老杨他们……”
“袁院长……”夏芷兰刚想回应，袁院长就激动地快步走了。
夏芷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默默跟了上去。
五分钟后，厂长办公室里，杨自远和周东明凑在一起，静静地看着儿科建设立资料。袁青云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看到院长这副嘚瑟的样子，夏芷兰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却有些忐忑。她真心希望能促成儿科设立，这样不仅能让小江更出名，自己也能有更大的施展空间，可谓双赢。
过了许久，杨自远放下资料，和周东明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震撼。
“小夏！这份资料真是小江一个人写的？”杨自远看着夏芷兰，认真地问道。
夏芷兰笑了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错，厂长！是小江主导撰写的，创意和具体设立意见都是他提出的，我完全认同。在这方面，我不会抢他的功劳！”
听了这话，杨自远开怀大笑，“小夏，你很实在，我们很欣慰。但别以为我们没看出来，这份资料里的很多细节也体现了你的想法，这是你和小江多次商量的结果吧？”
“我们确实讨论了很多次！”夏芷兰微微点头，如实说道。
杨自远看了一眼旁边满脸嘚瑟的袁青云，踢了踢他翘起的二郎腿，“老袁，别嘚瑟了！赶紧说说你的想法？”
袁青云也不生气，充分展现出领导的风范，笑呵呵地说：“从你们俩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小江对儿科的设立意见让你们很满意。那我肯定是无条件支持！”
“老周，你觉得呢？”杨自远又看向周东明。
“我和老袁的想法一样，老杨，把资料往上递吧！”
周东明也满脸笑意。
“好！”杨自远点点头，“我正好要去局里开会，就专门去找领导汇报一下。”
说完，他又看向夏芷兰，“小夏，这件事涉及面广，不一定能顺利推进，你要有心理准备。”
“杨厂长，我完全可以理解，也支持领导的各项决定！”夏芷兰很懂事，这番话让杨自远清楚了她的态度。
从办公室出来，夏芷兰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不禁感慨着道：“小江啊，你真是咱们医院的福星！”
……
下午三点刚过，江南征就跟林颜心打了声招呼，回宿舍去了。刚打开门准备收拾东西，刘大海、朱子建和刘峰就来了。
“小江，我们来帮你搬家了！”
江南征看到三人，笑着说：“我这才刚到家，你们就来了！”
刘峰拍了拍自行车，“小江，我们三辆车帮你一起搬家，够意思吧？”
“那是必须的！刘哥，刘科长，老朱，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江南征赶紧掏出烟，给他们分发。
人民医学院教师办公楼里，宁清薇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门口走廊的长凳上看着书，乖乖的等着大哥下课。来来往往的老师看到这么一位气质出众的少女，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一打听，得知是来找宁武国的，还是他的亲妹妹，一些原本想要搭讪的年轻老师，眼神立刻从欣赏变成了敬畏。
宁武国在学校里也算小有名气，学术研究严谨细致，为人却刻板古板。换句话说，就是不太好相处。更何况，大家也听说过宁清薇的家世。宁家的千金，还真没几个人敢轻易去招惹。
宁清薇看似在安静的看书，但是脸上却隐隐透着怒意。
“宁老师，您下课啦？”
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宁武国一脸严肃地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宁清薇的耳朵动了动，轻轻合上了书本。
宁武国刚踏入办公楼走廊，远远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刹那间，他的脸色瞬间大变，想都没想，转身拔腿就跑。 彼时正值上下课的繁忙时段，办公楼里人来人往。宁武国还没跑出多远，身后突然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娇喝：“宁武国！”
瞬间，周遭喧闹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来来往往的老师们纷纷停下脚步，齐刷刷地看向了宁武国。
而宁武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太清楚小妹此番前来的缘由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在家里，要说他除了敬畏父亲，最怕的就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简直就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魔王。宁武国爱面子，可小妹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就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丝毫不留情面，让他下不来台。
听到喊声，宁武国僵硬地转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妹，你怎么来了？我把书给忘在教室里了，正打算回去拿呢！”说着，他一边佯装着镇定，一边朝四周的熟人微笑着打招呼：“何老师，下课啦？”“哟，窦老师，我还以为您下午没有课呢！”
宁清薇不紧不慢地将书放进包包，冷眼旁观着自己大哥的这番表演，也不戳破。
“楼老师，这位是我妹妹。”宁武国又跟一位路过的老师寒暄了一句，这才满脸堆笑地走到宁清薇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清薇，你到底为啥突然跑来了？”
宁清薇扯了扯背包带子，没有丝毫顾忌地说道：“怎么？开始心虚啦？咱俩是就在这儿说，还是去前面花园里谈？”
“……”宁武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小声商量道：“清薇，咱们回家再说，行不？”
“宁武国……”宁清薇突然一下子提高音量，眼看马上就要发作了。
宁武国瞬间慌了神，生怕小妹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赶忙拉着她往前面的花园走去。
两人来到爬满藤蔓的绿荫长廊，此时正值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花园里并没有几个学生。宁清薇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站定，双手叉腰，毫不留情面地骂道：“宁武国，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脑子都长到狗身上去了吧？”
“……”一上来就被骂得这么难听，宁武国瞬间就涨红了脸，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怎么？你还有理了？江南征是乡野出身又怎样？咱们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农民出身？你从哪来的优越感？还好意思去问人家的高考成绩？”
“……”宁武国被怼得哑口无言，手指着宁清薇，愣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别指着我！你整天昂着头用鼻孔看人，怎么？就因为江南征是农村的，就活该被你瞧不起？”
“今天妈让我去找二哥三姐，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结果听说昨晚小江来咱家吃饭，你居然在饭桌上对人家冷嘲热讽的！宁武国，不管人家怎么样，只要到咱家来做客，那就是客人！你平时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可你看看自己做的事，哪一点符合规矩了？你丢的不只是你自己的脸，更是咱们宁家的脸！你让二哥以后怎么和他相处？四姐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他？”
“……”宁武国听着耳边来自小妹的数落，垂头丧气地在旁边坐下，心里也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但嘴上却嗫嚅道：“清薇，我昨晚是因为喝多了……”
“大哥，咱们家现在正慢慢有起色，未来上门拜访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要是你不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那这段时间你就别回家了！”宁清薇也不等他解释，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小妹……”宁武国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可宁清薇已经转身离去。
宁清薇的一番话，让宁武国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似的。直到妻子苏雪下课找过来时，他还沉浸在懊恼之中。
“武国，你同事说小妹来找你了……你怎么抽起烟来了？”苏雪看到宁武国坐在长廊里抽烟，十分惊讶，问道：“清薇训你了？”
宁武国没有正面回应，掐灭烟头后说道：“雪儿，这几天咱们回你娘家那边住吧。”
苏雪差点笑出声，强忍着笑意，故作温柔地说：“看来今天妹妹把你骂得够呛啊？”
“就你知道得多！”宁武国瞪了自己媳妇一眼，拍了拍屁股，恢复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我先过去，你给妈打个电话。”
与此同时，在厂医院仓库，江南征望着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屋，心中感慨万千。刚到江城时，在这里住下的场景，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个小屋虽然不大，却是他梦想的起点。江南征擦拭干净桌子，在桌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轻轻放在桌上。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他自己也点燃香烟，一口一口地抽了起来。
他是个恋旧的人，对身边美好的人和事，都格外珍惜。
“老伙计，我要走了。”
香烟燃尽，江南征起身锁好门，捡起门边剩下的十来个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屋，轻声说道：“走吧。”
“出发！搬新家喽！”朱子建兴奋地大喊一声，蹬起自行车就冲了出去。
江南征坐在刘峰自行车的后座上，紧紧抓住车座底下的横梁，笑着说：“刘哥，出发！”
“好嘞！”
三辆自行车铃声清脆，转眼间就到了门卫室。
江南征拍了拍刘峰，车停在门口。他下车后，单手去掏烟。
王大爷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他过来，连忙摆摆手：“别掏烟了，今天得赶紧去收拾新家，明天上班不还能见面嘛！”
“王大爷！谢谢您这段时间帮我熏蚊子。”江南征还是迅速从兜里掏出烟，扔给王大爷，说道：“我这就走了。小李给我留了个水缸，我带不走，明天上班给您送来。”
“好说好说！”王大爷接过烟，欣慰地摆摆手，催促道：“快走吧！”
四人一路朝着西交民巷出发。中途要去街道办办理手续，江南征让刘大海和朱子建先去西交民巷口等着，他和刘峰前往街道办。
凭借介绍信和炼金工业局正规的分房手续，街道办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二十分钟，就帮江南征办好了手续。
出门时，正好碰上王明来办手续，江南征热情地带着他进去，帮忙一起办理。
顺利办好手续，拿到钥匙后，江南征和刘峰赶往西交民巷。
与刘大海、朱子建会合后，四人很快找到了西交民巷56号。
只见一座气派的大宅院出现在眼前，宅门高大，甚至门口还立着拴马桩子，一看就知道这里曾经住过非富即贵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