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两个保险箱里各放了一枚婚戒,一份留着还给现在的丈夫,一份留着还给前夫。
两段婚姻,两枚婚戒,交出“遗物”,赎回自己。
“遗物已经放保险柜了,念容早就死了,我不要做念容了。”刚开始骆一梵还不理解奶奶的话。
直到一个月后,奶奶新店开业,邀请骆一梵前去作客。
骆一梵七拐八拐,转了几趟车,又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念容奶奶的那家福鼎肉片店。
这也是第一次,骆一梵见识到了魔都还有这么“乡土”的一面,说的好听点是城中村中的城中村的村,说得不好听,这摆明了就是棚户区,贫民窟。
无家可归的,付不起房租的,外卖员,快递员,得了重病的,找不到工作的文科生,大家都在这几条暗无天日的街道里苦熬着。
她想不通,这里又没有阳光,阴暗,潮湿,逼仄,念容奶奶怎么会选在这开店。
“小骆,快来来,看看我这个店怎么样?”念容奶奶介绍小店满脸骄傲。
骆一梵环顾四周,整个小店也就两个半单人床那么大,有几位顾客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站着吃。
桌子和厨余用具也很陈旧,墙面都是黑的,看得出来,上一任店主是做炒饭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到怎么夸出口:“打扫得很干净,肉片一看就是很好吃。”
“这家店我相看了好久,人流量大,店铺便宜,还能明火。”
“奶奶,您把这家店买下来了?”
“是的啊,上一任店主回老家享清福了,就把店便宜转给我了。”
“那你家里人同意吗?”
奶奶摇摇头:“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拿一辈子的积蓄去盘一个破铺子,以为我更年期,快七十了突然就要出去创业。”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为了他们活了大半辈子,现在,我也该为自己活了。”
“虽然说,七十也是闯的年纪。可是,做餐饮很辛苦。我听人家说,半夜两三点就得起来备菜。”骆一梵充满担忧。
“我不怕辛苦,就怕一辈子活得不像个人。”
念容奶奶拍了拍骆一梵的手,在她耳边偷偷说道:
“小骆,不怕你笑话,我这一辈子真是一直在当牛做马,没出嫁之前给爹娘当牛做马,干农活,照顾弟弟妹妹。嫁人后给老公一家当丫鬟使,公公婆婆,难伺候得嘞。”
“好不容易熬走了公婆,以为能喘一口气了,结果儿女又渐渐大了,事多麻烦多,还不好管教,总觉得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欠他们,临老临老,还要带孙子孙女,你不给老大带孙子,不给老二带孙女,人家马上就能不认我这个妈。”
“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真不愿想,也不敢想。”
“现在,我觉得一点也不累,反而痛痛快快的,想几点开张就几点开张,挣多少花多少,也不用看人眼色。”
“奶奶,您做得对,我支持你。”
念容奶奶指着天空,笑道:“念容死了,我不要做念容,我就要在这当福鼎肉片小老板。”
骆一梵吃了一碗肉片,又盛了一碗肉燕,赞不绝口。
“天哪,奶奶,您深藏不露啊,这肉片很好吃,又清香又开胃,一点也不腻。”
奶奶得意地笑了笑:“那可不,肉都是我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挑成色好的后腿肉,肉泥是边加冰水边绞的,香菜也是阿奶我自己种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佐料我都不放,那玩意不健康,吃多了反而麻舌头。”
“奶奶,我要再来六份,我要打包,给同事和小柴带点。”
“放心,管够。”
“奶奶,你做得这么好吃,生意一定很好。”
念容奶奶狡黠一笑:“怎么,你在这站半天了才发现啊。”
(我怎么发现?现在不是饭点,又看不出人流量。)骆一梵四处瞅瞅,发现垃圾桶里一大堆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恍然大悟,看来上午生意不错啊!
她弯下腰,在骆一梵耳边悄悄说:“开业前我摆摊试卖过一段时间,生意非常好,我偷偷算过,大概十年,我就能把买铺子的钱挣回来,不到三年,我就能把欠老大老二的钱全还完。”
骆一梵环顾四周,这片贫民窟,哦,不对,是棚户区,十年???
以魔都的变态发展速度,怕是不到十年就得被拆迁了吧???
这要一拆迁,卧槽卧槽卧槽,那念容奶奶岂不是要发了。
骆一梵紧紧握住奶奶的手:“奶奶,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十年,一定要撑到十年。钱不够的话你找我,我投资,一定要把生意坚持下去。”
“好好好,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对了,一梵,你念过大学,能帮阿奶起一个店名吗?阿奶不想叫念容福鼎肉片,更不想叫阿奶福鼎肉片,一定要起一个响当当的店名。”
新生福鼎肉片?立意很好,可是一加上福鼎肉片四个字,总感觉不够响亮。
可是不叫新生,又无法体现奶奶挣脱枷锁,破土新生的波澜壮阔经历。
这不仅是一家小店,更是奶奶受尽烈火焚烧,根折心不死的涅槃重生,它意义重大。
重生之福鼎肉片?听起来好像怪怪的!
“有了,奶奶,我们就叫《创世纪之福鼎肉片》好吗,寓意你重获新生,自己主掌自己的命运。”
“好好好,好响亮的名字,大家走过路过,一眼就能记住阿奶的店铺,以后生意一定红红火火。”
离开的路上,骆一梵忍不住将打包的肉片打开吃了。
从阿奶的小店到公司的路上,一共转了三次车,吃了五碗福鼎肉片。
是自己太馋了吗?
那肯定不是啊!!!骆一梵反思了半天,觉得念容奶奶做的肉片就是和寻常摊贩做的不一样。
那种口味,很熟悉,像母亲,像故乡。
原来这世上最好吃的就是妈妈做的饭,只可惜,打工后才知道。
*******
一回到公司,发现科室的人都在披麻戴孝。
见到这种场面,骆一梵心里砰砰直跳,忙问同事:“咱们公司谁跳了?”
同事也给了她一套丧服,“没人跳楼,是老板又接了个活,这次全公司都得去,你也赶紧换上,一会别耽误客户的时辰。”
“可这都快六点了,谁家办丧事这个点?”
同事悄悄嘀咕:“我日,还不是因为这个点客户下班了,可怜咱打工人,这次要加班到半夜了。”
时间匆忙,骆一梵只来得及戴个白帽子,腰间缠一块白布,怀里抱着小柴就出发了。
突然,同事大姐拦住了她,“骆一梵,我的活宝贝蛋啊!你怎么还没卸妆呀,涂那么红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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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咱是奔丧的,不是去喝喜酒的。”
骆一梵突然想起来,今天念容奶奶开业大吉,她特意画了个喜庆的妆庆祝,没曾想……
喜事今天办,丧事也今天,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黄道吉日啊???
在路上方知,客户是逝者的亲弟弟,他花了大价钱请公司为兄长办丧礼。
逝者是一位老师,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晚景凄凉,老了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谁说没儿子给你披麻戴孝,哥,你放心,有弟弟我在,你咽气后,我请一大堆儿女给你披麻戴孝,那什么孝子摔盆,烧枕头,烧纸钱,挂灵幡,总之,别人有的,你一个也不会少。”
老教师含笑离去,再无牵挂。
S城地铁口,一行人身着白衣白帽浩浩荡荡走来,唢呐,铙钹,灵幡,大盆,花圈,安检人员胆战心惊地检查着,生怕他们搞什么邪/教活动。
周围还有几位学生,以为这里是搞什么cos活动,还找骆一梵和小柴合影。
“头戴白布,这条狗狗好像中东石油王子。”
“胡说,我们小柴哪有那么磕碜。”骆一梵脑中浮现出一个个又胖又丑的猪头。
一到灵堂,整个公司的员工包括老板,披麻戴孝,都齐刷刷地跪下,哭声及其夸张,但响彻云霄。
大家伙的演技着实给骆一梵看懵逼了,明明刚刚在地铁上大家还有说有笑拍照合影,怎么一进灵堂,瞬间就跟死了亲爹亲娘似的,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卧槽,大家的演技真被职场给练出来了,炉火纯青啊。
骆一梵在队伍中眨巴着清澈愚蠢的大眼睛吃瓜,旁边的同事给她使个眼色,低声说:“看群消息。”
骆一梵偷偷打开手机,马上就弹出了群公告:
“@全体成员,今天下午葬礼,全都给我哭出来,哭不出来扣五百,哭得好奖励二百。”
心中惊雷乍起,骆一梵赶紧放下小柴,捶胸顿足,大声哭嚎着:
“爹,女儿来迟了。”
“爹,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爹,我的亲爹啊,你还没来得及送我出嫁,你怎么就走了。”
其中好几个字都喊破音了,骆一梵才不管,谁都不许扣她的小钱钱。
老板跪在队伍最前方,大喊:“爹,儿来了,孝子摔盆,您一路走好!”
“汪汪,汪汪,汪。”小柴的吼叫与老板的声音遥遥呼应。
“嘭!”的一声,一个大瓦盆碎成了几片。
“爹,我们下辈子还做父子,我好好孝敬您。”
“汪汪,汪汪,汪。”
“爹,谁说您这辈子绝后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您儿子,您黄泉好走,我在地上永远念着您。”
“汪汪,汪汪,汪。”
此情此景亦不能用尴尬来形容,骆一梵赶紧抱着小柴离开灵堂。
“小柴,老板叫的不是你,别瞎答应。他可记仇了!”
离开灵堂时,骆一梵偷偷看了一眼老板,好家伙,哭得是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这也太卖力了吧!
客户到底给了公司多少钱啊,能让老板这么哭爹喊娘?
骆一梵现在懂了为什么他是老板,自己是牛马,看来自己还是太要脸了,妆都没花。
这世道,拼的就是谁更不要脸,谁更狠,谁更不择手段,老实人还是太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