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好有自信。
不知道这份自信到底是真是假。
周贺彬饶有兴致地交叠起双腿，既有点期待，又有一点隐秘的担忧。
他怕这个小男生没兜住当场出洋相，浪费这一张脸的优势。
不过假如真的这样，这期节目的噱头也足够了。
无论怎样，都算他们赢。
周贺彬一边脑子闪过万千思绪，一边也不耽误他继续cue节目流程。
“那你准备好了吗？”
舒明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露出一颗小虎牙。
然后动作利索把衣领上的麦摘下，把手里的话筒交给现场的工作人员。
此举一出，压抑许久的后台终于没憋住，响起一片惊呼。
不是吧——
一个无功底的素人，清唱就算了，居然还摘麦克风。
你当你是什么？当自己是歌唱家吗？纯靠演播厅的回音来收声吗？
唱歌不拿麦克风？要怎么唱？
就连周贺彬刚交叠起的双腿，也在不自觉中放下了。
旁观的其他选手中，更是一片骚动。
“哗众取宠。”有选手冷哼一声，小声嘀咕一句，暗自不屑。
有人长叹一口气，提前替舒明感到尴尬。
但更多的人还是——
“没话筒怎么唱？”不知道是谁，混杂在人群之中，喃喃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也很疑惑，又没有歌名又没话筒，这人想唱什么？
舒明搞定了所有身上的麦，终于冲评委席点了点头。
他点头点的很郑重，仿佛不是站在舞台上，而是站在心爱姑娘面前。
而他仅仅只是山野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名要通过歌声展现爱意的青涩少年。
灯光的配合姗姗来迟，骤然暗下——
舒明在一片黑暗中按了按指骨，摸到手上厚厚的，熟悉的茧。
慢慢沉静下心来。
闭上眼睛，又想起家里的麦田，小时候他跟哥哥在后山坡看夕阳，对面就是连绵的黛色群山。
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比天幕还要深，像晚霞倒映在天上的剪影。
他们两个玩儿累了，就躺在山坡松软的草地上，对着山谷一通乱喊，直到月亮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大哥背着他，走在洒满月光的回家小路上。
“月亮出来——”
舒明从小就知道，对着山喊，要用巧劲儿。
用心、用情、用巧，才会得到大山的回音。
“照山坡——”
一把质朴的清亮少年嗓音，在耳边响起的那刻，竟如惊蛰春雷，给了每一个听众心上重重一击。
然后，宛如大山真的给出了这个离家的小儿子回应了一般。
整个演播厅的每一面墙壁、每一个物体、每一个角落，都竭尽全力地给出了回声，仿佛他此时真的站在家乡的山谷面前——
竟然是少数民族的山歌！
选手们互相打过照面，许多人猜测过，舒明穿得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要重温校园形象。
而舒明也的的确确看起来很像高中时代那种，许多人会暗恋的男生。
说话的时候认真盯着你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有感染力，是那种他笑起来的时候，你也会跟不自觉微笑的类型。
是学校里会穿着白衬衫骑自行车的少年，是少女会透过教室窗户偷偷瞄看的对象，更何况……舒明也确实是18岁正青春年华的时候！
这种无可替代的青春感，让不少大龄选手暗自把牙都快给咬碎了。
但没人想过他会搞这么一出！
这人居然上来就甩王炸，用优越的原生条件拍在所有人脸上示威！
疯啦？明天的日子不过啦？
怪不得……怪不得……
有选手在后台恍然大悟般猛地站起，又悻悻坐下。
怪不得他要把麦摘了，即便摘了麦，就这个程度，他们都要觉得耳膜在剧烈震动。
如果麦克风放的那么近，岂不是要炸麦！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这个人唱山歌，用的不是正常男生的降key版。
他用的是山歌最质朴的版本，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毫无声乐技巧，是用嗓子硬生生顶上去的！
周贺彬心中震诧，这小子，不仅仅长得灵，唱歌怎么也这么灵！
还有，开头就这么高，后头难道继续硬顶吗？！
也有后台选手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这个素人破音，不然后续的走向可就麻烦大了。
而舒明则选择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
是的，他真的不会唱歌，没办法，就是硬顶！
原生条件太好，就是玩儿（bushi）
其实是舒明也没想过，这个高度居然会有人唱不上去，毕竟他们家从大哥到婶娘，再到他自己，都是唱山歌的一把好手。
婶娘能唱的比他还高，他这真的已经降过了。
更何况他唱的是汉语版本，他还没唱甯语的版本，那个版本他更熟练些，也能唱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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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舒明有时也想问，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呢？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改编，在深山里的歌是什么样的。
舒明就原封不动地照搬到了舞台上。
无、麦、全、真、声、硬、唱。
每一个字拿出来都足够成为绝杀，但此时此刻，居！然！组合在了一起！
这怎么玩儿！哪有人上来就掀桌的！！
即便舒明用的白嗓，即便他声音处理上还有许多生硬和瑕疵。
但唱完之后隐隐回绕的余音，和打动人心的情感是作不了假的。
舒明唱完最后一句，垂下长长的睫毛。
一滴泪，自然而然的，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面庞上。
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瞬的光芒，然后“啪”地一声，坠落在地。
仿佛不是敲在了地面上，而是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任何人能面对这滴泪无动于衷。
即便是铁石心肠，也须得在这一幕面前揪起心脏来。
天赋、观赏性、情感……居然巧妙地糅杂在了一起。
而掀起惊涛骇浪的人却丝毫不知，甚至还以为自己只唱了一首普普通通的歌！
而这种浑然天成的自然感，不得把观众钓成翘嘴？！
坏了，这小子要爆。
这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紧随而来的，就是导师的掌声，和一致好评。
周贺彬带头给了舒明一个A。
其余几位导师也纷纷给了舒明肯定，基本不是A+就是A-
毕竟舒明确实实至名归，这个天赋拿一个A不是问题。
就在选手们都以为舒明要毫无悬念地一跃进入A班的时候，舞蹈导师——当红小生何子奇，却冷不丁地在中途打断了进程。
他扶了扶面前的话筒，凑近问了一声：“我比较想知道，舒明。”
“我们都知道，想要成团出道，必须要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优秀。”
“你只展示了嗓音条件，那么舞蹈功底呢？”
舒明短暂沉默一秒，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舞台中央，特别诚恳地拿回了话筒，回答他：“不好意思，老师，我确实不会跳舞。”
“但是我会耍大刀。”舒明抬起眼来，下垂的眼型颇显无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像一只忐忑等待指令的直率小狗。
“或者我还会空手翻跟头……我翻两个跟头，可以吗？”